第58章 存心窥乾坤(一)
沁姝忘却一时不快,拉着月儿的臂弯,一道朝院中行来。杨展与迟虎待客也不敢疏脱了,与月儿互为施礼问候,随即各行各务。
行至沁姝闺房,为显亲密,沁姝便力邀月儿就坐在她的床沿边旁。二位女人家先个叙谈些许闲话,也好待会月儿矫正沁姝的不得法举止行为。
眸光清凌凌,月儿越发的清秀了些,虽与沁姝这等佳人相距甚远,刻意丽服衬托,施粉抹膏,这会令人瞧来也觉着她妍美更甚。
月儿眸光之中的沁姝怎会粗衣村姑装扮,这份模样实在令人蹙迫。月儿指望沁姝能早些行止师法有当,她月儿便能图谋早些动了。
沁姝取来盛着瓜果的瑶盘,放在月儿身旁。“吃些,我们闲些话。”
“嗯!”月儿乖顺。
“月儿身处险境,鸨母可有所察觉?”沁姝突兀问话。
摇摇头,面上肃然起来。“实不相瞒,鸨母日夜忙碌,自然不易觉察什么。可是,新任花魁---孟见巧断然是发见了。我我怕她会坏事。”
“啊?!”沁姝不想节外生枝,盼着早些替庄禹大哥完成使命,这会月儿偏她的行踪竟然不心被人窥见,这如何了得?关乎生死,万一花魁告密去鸨母那,月儿岂不是危在旦夕?
“那你月儿可有法子应付?假使危及自身,不若就放弃算了。你就逃来这儿避世,有庄禹大哥庇护你必然无忧。”到庄禹,沁姝吁叹顿起。摇摇头。“可惜,如今庄大哥竟不知去向,真不明白他是不是生出意外,还是”
“啊?”月儿大惊失色。“庄大哥失踪了?”
沁姝颌首,瑶鼻一吸,琼眸兀地就润入玉泪。再吁叹。
怎会无端失踪呀?庄大哥武艺高强,行走江湖从来不曾舛误过。然,沁姝却庄大哥失踪了,那他去了何处?“该不会行走江湖,云游四方劫富济贫去了吧?”
玉泪留不住,纷纷破睑坠落,沁姝克制心绪并未啼哭而已。“只因去了什么范家一趟,这**日都不见归来,若不出所料,只怕遇着什么灾祸了。”
此言一出,月儿不再言语,肃然的面上越发傻愣,呆呆瞧去门前不知如何话。一会又湿红了眼圈,她也含泪惊愕悲伤起来。
女人家的心如针尖细,沁姝抆着玉泪,角睐瞥去就瞧见月儿的不妥。一则为着指望不上庄禹大哥助她偷出她的卖身契,二则便是对庄禹大哥的多日不归,兴许遭灾祸的悲伤。而女人家为了一名男子悲伤垂泪还能因何?她---柳月儿难道难道对庄大哥暗生情愫?且已深入心间了?
不愿、不敢细思,沁姝登时启口。“月儿姑娘,别个暂且不提,我这习练的得法不得法还请你替我瞧瞧,也好匡正。设若庄大哥果然如月儿姑娘所言云游四方,行侠仗义,劫富济贫去了,他迟早还要归来的。我们的谋划也不能无端废弃了。除非月儿姑娘真的感知危,不能留在留在娼寮那便作罢。”
“好!”月儿眨巴着双眸,极力克制悲伤。是啊!不定庄大哥真的离开了应天,不久便安然复回。“换上姐家的衣裳呀!你这般模样怎的习练也瞧来怪怪的。”
听从月儿的法,沁姝即刻便褪下粗布衣裳,换一身丽服,再去妆奁前描眉画腮,不大些功夫,一位绝佳美人重生复回了。
月儿瞧着,又似瞧见周兰儿,简直就一模一样。“这才是姐家的模样。庾姑娘就请行走几步让月儿瞧瞧。”
沁姝依法缓缓莲步,一壁又举投足间含娇弄魅,极致清妍又不乏挑逗。周兰儿在世的几分娇俏被沁姝学来七八分了。
只是,月儿抿唇噙笑之时,她的心扉竟惴惴不安,她真的不知为何就替庄禹担忧如斯,惧怕庄禹真遇着灾祸,或是比灾祸更为可惧的人死身灭。不成,庄禹大哥不能就这般下落不明。
“瞧我坐姿可有周兰儿的端秀?”沁姝落座太师椅上,一双柔荑叠放于双腿之上。
柳月儿启口。“莫要侧首,姐在世之时端坐不假,但她最爱含笑斜看旁人,庾姑娘这般肃穆竟是不像的。”
两位女人家都心下悲伤,沁姝哪有什么含笑的心思?窘迫一笑,笑的实在太憋屈,笑中含悲,不想月儿立时起身。“不像,不像,庾姑娘理应记着,笑不露齿才是姐家的矜持显现。你笑的如此难看,哪个见着不疑心你是换了个人,或有心假扮的!”
沁姝遭此直言诘责,心下莫提多般委屈,可她又不便动怒。人家好端端赶来助她习练有法,是她庾沁姝自个素日随意惯了,这才习练亦总有出入,怎好怨人。
敛去难看的笑容,吸了口气,平定心绪。沁姝抿唇含笑,柔柔然然,娇艳浮现。与兰儿略有出入,但沁姝的美妍和姿态定能令那些老爷们属意的。便是习练的差不离了,何种景况下沁姝应能应付自如了。
心中自责方才的过于苛责,月儿眨了眨双眸客气道:“庾姑娘冰雪聪明,一教便会,甚好!假以时日,不多久便可学到姐的全数本事的,这会就让月儿听听庾姑娘话的声音吧!难保与鸨母见上若得开口话不提前预备习练着倒时败露就晚了。”
“嗯!”沁姝依令,乖顺地颌首,想来求问习学就该如此。再似平日来的大大咧咧,哪还有姐家的素养呢?
“我一句你学一句,记着,莫要急切,语速和缓。”
如此,月儿便了些周兰儿素日里常常言语的、可鉴兰儿与众不同的辞都一股脑地教了沁姝一遍。
一遍不成又来一遍,语调低了,语调偏高了,辅以举抬袖,莲步回眸。总之,忘记时辰,只管用心教沁姝,直至亭午时分。
“哎呀!月儿姑娘,我怎的觉着自个都不是自个了呢?好似周兰儿真的将我附身,引我搔首弄姿,百媚丛生了呢?”她刻意耍贫嘴,不过想逗乐月儿。整个上昼月儿比她似乎还要难藏悲伤,郁郁不快地指画脚,传授沁姝姐家的本领呢!
但,月儿乾笑而已,不再理会她,只了些话。“也差不离了,兴许我得心为上了,日后不定再来,当再来之时便是举事之日。庾姑娘,盼你自个勤于习练了。月儿就此告辞。”
“那怎可呢?月儿姑娘就留下用了午膳再回去,否则沁姝心下难安。”沁姝执意挽留。
奈何柳月儿固执脾性,摇头断然拒绝。“不必,我回去恰好时辰,就此拜别。至于庄大哥失踪之事,月儿也会暗中设法查探,若有消息也会与你们联络。”
“多谢月儿姑娘,我们今夜就打算赶去范家再探,倒也瞧瞧庄大哥怎的失踪了的。若有线索纵然冒再大的风险也不惜。”沁姝罢,上前就拉着月儿的纤细儿。
返回娼寮决心已下愣是沁姝如何好劝也不领情。不在意一顿午膳,只是对他们今夜去范家一颇为赞许。估摸着她以为早就应该如此了。
无以挽留,沁姝只好相送一程,反正郊野僻处,不易被人察觉,道些今夜行动一那兰儿也未再坚拒。二位女人家就这般行走得法的莲步迈开。算是趁间习练。
柳腰扶风,果然月儿的身姿曼妙,与之沁姝的差距不过是面上。若月儿奴婢身份,可她行为举止都似姐作派,沁姝侧旁有心窥看令她心下赞叹。
当知,月儿的举止都是从兰儿那偷习而来便如此生姿生彩,若兰儿不死那袅娜,娉婷的女人家哪个男子见了会不爱?
心中之想不必道出全部,沁姝已经决定日后勤习便是。前方,沃野田间,沁姝不能再相送了,否则便到了农人的村庄,也为沁姝真容藏匿,沁姝便依依不舍与月儿道别。
“月儿姑娘好走,日后得空也可常来闲叙几句。成大事不可急于一时,沁姝自是相信月儿姑娘会妥当应付一切艰难。还有那孟见巧,若她执意与你为敌切记随应变,无需事事拘泥不变,哪怕不去劫取鸨母的钱银我想庄大哥也会体谅月儿姑娘的为难之处的。”
抿唇浅笑,唏嘘便道:“多谢庾姑娘,月儿心中明白。你我各自查探庄禹大哥下落紧要,若有甚发现必当互为通传。不必再远送,沁姝姑娘也心行事,这儿长居的话也该防备官府和庄大哥仇家人无形间探得。”
“自然在篱院茅屋四周安排人,若有风吹草动也不怕。”沁姝倒出庄禹的布设实情。不过,沁姝觉着月儿可靠的人何须隐瞒呢?
迈步,头也不回,月儿朝前赶去,径那儿停着一辆等她的车辇,乃是月儿花了银子雇来的马车。
一年轻车夫悠闲自得地躺在草茵之上,翘着二郎腿,哼着曲,嘴巴吧唧吧唧的,似是才用完午膳,这会就等雇他的女子赶来。直到他眯萋的双眸里瞧到一女子正俯瞰着他时,一个激灵起身。
嘿嘿傻笑。“姑娘事儿办妥了?”
柳月儿颌首。“可用过午膳?”
“去村头酒肆用过了,刚回这儿等候姑娘呢!”
“好,我们回去。”
“嗳!”年轻车夫浓眉眼,不胖不瘦,这会满面油光光,吃饱喝足后的快意,若不是月儿此刻赶回他还能多照会温阳和煦。笑嘻嘻的,兀地他想起一事便对月儿姑娘起。“哦!上昼姑娘才来这儿之时,有位矮胖男子竟然打听姑娘去什么地方,从哪来呢?我估摸着必定是瞧见姑娘俊俏,自不量力就想打听,幸好我灵没给他一句真话,还斥责了他两句,那矮胖的男子便悻悻然离去了。”
矮胖男子问话,什么来路?月儿急速思忖起来,怎的都忆不起是谁?又问那矮胖男子如何面容,穿着打扮都细细令年轻车夫道来,而后她高蹙娥眉,如何思忖也对不上号。得了,先回娼寮再,旁个琐务不必较真,兴许年轻车夫所言正是,那矮胖男子在这般山野之处瞧见弱柳扶风般轻盈盈的女子动了爱慕之心也不定呢!
马车在年轻车夫的娴熟驾技下,那一声马儿的“嘶鸣”之后便朝幽僻径返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