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牢灾隔两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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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嵇浒岂会是那种人?沁姝决计可信嵇浒就算遇着再大艰困也做不出丧尽天良的恶事,多番交集她也断定了嵇浒心底本是纯善之人。可惜,一念之差毁了龙山,错杀了行善的山贼,害死了他心爱的女子。细细计较起来也算冤孽。

    “那人不是女子的夫君,不过是”

    “哦?难不成在下错会意了?既不是夫妻,你二人怎好一道去龙山?”

    她别过眸光瞧去旁处。“公子误会也难怪,但女子与那位公子交集也是情非得已。只不过来话长”

    “愿听其详,沁姝姐下去。”

    如何?将嵇浒的来龙去脉都于一位陌生的男子知晓?不成,谁知他是敌是友?万一是朝中哪位大员家的且与嵇浒父亲不对路的大官就对嵇公子不利了。再则,她与贼首庄禹及至嵇浒三人之间的是是非非怎好对这位公子细?

    “一切都是巧合,公子莫要猜测。我与那位公子之所以在龙山必有道理,公子无需知晓。啊!公子来至京城,不妨京城的隆盛非常吧!女子从未去过京城,真不知京城如何的繁华?”

    洋洋得意。“京城不比应天差,虽然应天繁华无匹,可京城乃是国之中枢,自然更显皇气尊极,你若去过便知晓京城的繁盛。”

    “怕是今生都没运道一睹京城的繁盛。算了,女子不敢奢望,但求每一位来此的大爷、公子都欢喜而来,适意而去。公子还想瞧什么就请公子示下。”

    他起身,双刚欲捉住她的柔荑,但见沁姝也起身侧走两步避开他的不怀好意。

    果然灵巧,他才伸就被她避开,这女子更加撩拨他的兴味,若得了她的人就美了,当然,再得了她的心便美上加美。

    也好,该以君子之度与她交集,怎的才二回相见,并不熟识啊!

    双垂下抖了抖,无趣的只好再后负着,这般便启口话。“沁姝姐不信我的本事?你怕不知道我的能耐也不怪你。嗯!时辰不早,我还有琐事要办,今日就此,待我明儿个再来之后我就与你商略如何救你出娼寮如何?”

    咧嘴得意噙笑,七皇子那贼贼眸光打量着她的韶颜也打量着她颀长的身段。

    沁姝再不是往时那位不谙世事的女子,对这等贼溜溜双眸瞧她的男子只需一眼察觉就猜出非可信的人,需得与其谨慎对付。不过,为了三百两银子,也不敢得罪的钱主。

    “时辰也差不离,公子既然有事在身,那好,女子就送你离开。至于救我出娼寮,女子觉着还是算了。”

    “为何?你不想离开这里?”

    她摇摇头,而后又颌首。

    馊臭的饭菜,不见天日的阴暗,大狱之中的他难免遭受刑罚,壮阔的男子,蓬头垢面,此番乃是他重伤之后最惨烈的遭罪。

    坐在地上,眸光呆滞,双臂无法使力了,因着四肢皆被厚重的锁链捆系令他动弹不易。身上的锢束他能忍耐,他绝望的是柳月儿这样的女子无论如何也没让人想到会出卖他。

    记得那夜,所谓藏着月儿她们的卖身契的厢房翻了个遍也没收获,按庄禹该死心,可他依然坚持,他凭借自个身子康愈后的能耐,凭借内应外合的一番精心准备,他还是朝去月儿所的藏银之处。

    卧祥洞内的地窖分文不见真金白银,官兵倒是一群群。且早已置设陷阱就等庄禹自个去投。岂料庄禹深信月儿的为人,他断然不愿听丫鬟的劝告,不愿错过绝佳的会而令自个就被皂隶捉拿。再则连带杨展也下了大狱,沁姝顾忌,诱出鸨母之后踅回卧祥洞亦一道被困。

    思来想去合该怨自个固执,落到这般下场。就算沁姝被鸨母瞧上,好吃好用伺候着,只需沁姝为她鸨母挣银子就放过沁姝一马,不用待在大狱受苦。但,从此沁姝命运堪忧,他这个寨主的一意孤行连带害了身边之人令他如何能安心?

    人心隔肚皮,信谁都不该信娼寮女子的话呀!这些女子最凄惨却也最阴鸷。她们身在暗无天日的人间炼狱,时刻都想逃出生天,为了愿望达成可谓不择段。兰儿曾经为逃离娼寮,早早委身嵇浒就是先例。

    想来月儿也是苦命的女子,他堂堂的庶人英雄当然愿为凄惨的娼寮女子出头,愿与月儿同谋各取各益,就这一时的心软,乃至笃信月儿的为人令他落到大狱的下场。

    悲愤不是身上的伤痕,而是他对一女子坚信的结局。

    月儿因何要骗他?因何甘心与官府串通一气?他思来想去,总算理出所以然,不错,月儿爱慕他不假,也因着爱慕他而不得,失望至极才这么做的吧?

    情就是一把刀,深爱之时甘愿替他挨刀,深恨之后就想置他于死地。反正他的心只在沁姝那,再也得不到他的心,得不到他的人干脆就不顾他的死活做出令人无法谅解的恶行。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或许月儿的抉择是有几分道理的,他不过就是月儿的一枚棋子,谁让他既不爱她又想利用她来劫取鸨母的巨量钱银呢?

    罢了,怕是很难逃出监牢了。虽然沁姝总会隔三差五来此劝他好生活下去,她会与鸨母周旋,只需两年她就能救他出大牢,而后远走高飞,躲在廖无人烟的一隅,长相厮守,永不再理会俗世就好。只不过,他清晰明了,未必就是沁姝指望的最终结局。

    绝望不无道理,龙山一众兄弟除了后援的迟虎带几位乞儿没赶去卧祥洞,而后逃离不知踪迹之外,全数余下的龙山兄弟这次真的被官府一打尽。日后就凭资质平庸的迟虎兄弟搭救如同做梦一般极其可笑。

    没了指望,索性他就不想指望旁人襄助逃出去。凭他可力破千斤的双臂,只消狱卒一个闪失他自个会设法逃离的。会何时来临就看天意。

    独自困苦也就罢了,不想一声响动,是狱卒赶来,随即阴冷的笑声连连令他更加悚然。回面,他瞧见了可恨的人。

    “哈哈哈!想不到龙山大英雄庄寨主也会落到这般田地呀!”

    他眸光如刀恨恨地盯着他,无耻的皂隶---黄扬。“你来作甚?”

    “怎么,我专程赶来大狱造访庄寨主你还不欢迎?”黄扬趾高气昂瞧着坐地上的庄禹。

    鼻息里冷哼一声。“该不是想搭救我的吧?”他鄙视地打诨一句而已。

    黄扬又是哈哈大笑。笑毕他阴冷道:“救你?没好处我怎会救你?庄寨主,既然你要我救你,也好,我倒有个法子可令你逃出生天,不知庄大寨主可愿与我同谋?”

    又是同谋,上了月儿的当犹如近在眼前,这会黄扬这个奸宄的人也来打他落难之人的主意,想来真是可笑。

    “我一垂死之人还能与你同谋什么?你莫非想从我口中问出什么来你好去钱府尹那告密、讨赏?”

    “庄寨主觑我了吧?”黄扬掸了掸袖子,眸光探了探监牢之中的简陋布设。“唉!好赖庄大寨主也是位英雄人物,可怜就被关在监牢之中白白受苦。庄寨主,害你的人如今正在逍遥快活你不想将她逮着千刀万剐了解气?”

    咬牙切齿,黄扬俊朗的容貌之下有一颗邪恶的歹毒之心,此时宣露无疑。

    庄禹鄙夷地盯着他。“我与柳月儿的仇恨自有法,不在当下,而在往后。不劳烦你操心。”

    “可你困在大牢之中如何报仇?”

    “谁我要报仇了?”

    “柳月儿害你龙山余党被全数歼灭,你这个堂堂大寨主也在狱中受苦,你竟然不怨恨她设计害你?”

    瞧见黄扬敛笑,一脸的不信模样,庄禹反倒鄙夷的大笑了起来。

    “柳月儿害我不假,可我也不会因此就想杀她呀?你不知报仇的法子还有很多吗?”

    转了转眼珠,黄扬颌首。“好好好!庄大寨主果然厉害,你想令她生不如死?好,就凭我今日赶来就想与你同谋,你若信我,捉住柳月儿的重任就包在我身上。日后你爱杀爱剐了她都由你。”

    “我看还是作罢,你走吧,我不想与你同谋,只想留在狱中平静度日。”罢低首不语。

    “你是不信我的本事吧?我还没怎样救你,怎的就如此颓靡?”

    依然不愿与他同谋,庄禹毫无反应。

    黄扬上前,抓住牢门。此刻就他与庄禹二人,他也不想转弯抹角了。“既来之,我也不是白来的。庄寨主你且听好,我给你三日时限,你若肯听我劝我保你安然逃出大狱,若你不肯信我,那就一辈子都待在大狱等死好了。”瞧他还是没抬首,黄扬有些不耐烦,转身欲走。不过,话已至此,他干脆了:“忘了告知庄大寨主真相,你可别指望庾沁姝姐能救你出大狱了。你该知道老鸨子的为人,她骗庾沁姝替她挣两年的钱银再设法助你二人远走高飞的话只怕是一句屁话,臭不可闻。到时老鸨子一定会逼迫庾沁姝成为真正的娼女,她若不从,不死也残,而你则会被暗中处死,不留痕迹,从此往后再多的指望都将化作尘埃灰飞烟灭。庄寨主好生想想吧!”

    身子一震,虽未抬首,可他心中则一团乱麻。黄扬的话恐非危言耸听,反倒还有几分道理。

    鸨母阴鸷狠毒,会遂了沁姝的愿?两年约定不过一句屁话,真是臭不可闻啊!

    往时,兰儿拼命逃出娼寮为了什么?不就是因着鸨母要逼她接客吗?为了钱银鸨母心狠辣,什么段使不出?什么谎话讲不出口?沁姝困在娼寮为鸨母挣取钱银到头来只怕白忙一场。

    即使沁姝武艺不俗,可毕竟谈不上超绝。一个女子,孤身对付老辣的鸨母,还有鸨母背后靠山钱府尹只怕是凶多吉少。

    黄扬诡诈,他自然不会信他,不过,沁姝的委曲求全也不是法子,逃出生天难不成只能靠自个了?还得逃出之后赶去娼寮救出沁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