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人世亦靡常(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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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嵇浒想了想,都不皱眉便道:“往事已矣,今此龙山寨乃是襄龙教的地盘,庄禹如何觊觎?而况,他断臂伤重,恐再现江湖也不足虑了。”

    实话道来亦无瑕疵,七皇子就算在旁听见也得认可。

    孟见巧闪了闪清亮的眸子,再问。“庄禹虽然伤势过重,这辈子都难以指望臂力雄傲江湖,但他对襄龙教从此心生怨恨,指不定暗中作事,处处与襄龙教为敌呢!再者威胁七王爷,若那时,你会大义灭亲,对好兄弟呵呵秦龙大哥痛下杀吗?”

    好端端孟见巧竟然刁钻为难嵇浒,令人后背冰凉一片。不过,七皇子却听之越溢暗喜,心思着孟见巧难不成助他一臂之力,这嵇浒昨夜才招纳,可得当众逼他承诺一番呢!毕竟这些话七皇子真不好启口相问。

    还以为孟见巧过于近他身旁胆大妄为与他打情骂俏,不想这女子可不轻率,奸宄着呢!

    “庄禹不过一山贼首领,他有何能耐胆敢对付七王爷?漫是他,就算普天之下握重兵的大将军,朝廷之中的大员哪个不知死活会与七王爷过不去?见巧姐,你别乱猜,庄禹从此不过废人耳,他安生一隅,七王爷别赶尽杀绝他就该谢天谢地、谢过七王爷下留情了。”

    好一番辩,反倒令孟见巧被堵住了嘴巴。再逼问刁钻的话只怕嵇公子就要不悦了,而孟见巧心中越来越属意嵇浒,她不过略施计,扰乱七皇子防备之心,也设法与嵇浒相谈几句。

    儒雅而清俊,瞧着都芳心颤动,若先头认得嵇浒,他会为她而花费银两,哪怕是无法得来卖身契,逃遁而出娼寮,去嵇家匿身永世,做嵇浒的妾或是丫鬟都甘心了呀!

    七皇子再雄伟高拔,但七皇子乃好色之徒,与其相伴未必能得了多少好处,迟早会不得好下场。

    瞥去七皇子与江无形、黄扬都没在意她,索性就含娇媚眼一抛,抿唇柔笑走开了。

    嵇浒心中翻腾,不知她是何用意,一会刁钻一会含情脉脉。但他知晓,这等女子城府极深,不好惹,最好远离为妙。

    上昼一程,皆为如何重建山寨而虚费时辰,嵇浒无奈脱不掉身,只好随在七皇子身旁。

    至午膳时分,众人才复回山村野店,赶紧去寻许良,主仆二人一道起码有个合计的人真话。

    然,待复回之后,襄龙教众一喽啰竟然在七皇子面前咕叽话。“启禀黄公子,嵇公子的随从竟然独个离开,的们劝也劝不了,撵也撵不上,都不知他的去向。”

    虽然轻声话,但嵇浒也听了去,连忙上前问那喽啰。“怎会?许良没本公子的示下他决计不会离开,而况他独个离开难不成连他家的主子也不顾吗?且,他好端端的离开又为了什么?”

    一连两问令那喽啰无话可接,倒是七皇子却坦然浅笑道:“嵇公子放心,本我这儿众多人马,就不信连你的随从都寻不到!穷乡僻壤,他能跑哪去?”转眸对黄扬吩咐。“速速派出人马去寻许良下落。”

    黄扬立时抱拳施礼。“遵命!”

    按许良忠心耿耿,不见主子绝不该独个离开,且十多号襄龙教喽啰在此难道都撵不上胖墩的许良?实在令人不解,莫非

    在七皇子的规劝之下,嵇浒草草用了午膳,心中仍旧无法消弭对许良失迹的疑惑。毕竟,体己随从就许良与严五二人。许良若出个意外实在会令嵇浒心下不安。

    来诡异也就算了,许良究竟在哪也不好立时断定。然则,一喽啰突兀奔来,就向江无形悄悄禀报了些话。

    江无形闻言只冷眸扫了一眼嵇浒随即便朝七皇子身旁近去,低首叽叽咕咕着什么。

    但见七皇子面上喜色渐渐浮现,而一旁的孟见巧则越发的面色沉凝。不消多疑,立在门前的嵇浒猜出了个大体,襄龙教定然察觉出什么来,不是庄禹就与沁姝有关。

    若这般可就糟了,哪怕沁姝与庄禹逃离椒城也就罢了,被七皇子逮着庄禹不定痛下杀,再个沁姝也难逃魔掌。

    凭他一人之力如何与七皇子周旋,万一七皇子为此恼怒他嵇浒,嵇家乃至嵇家族人都难料后果。

    可恨,连夜兼程赶来椒城欲知会庄禹、沁姝躲去远远的,却不想自个被七皇子所困,难以脱身。

    果不其然,七皇子闻听江无形的话便丢下筷箸吩咐江无形与一干人马赶紧备好马车,此时便出发。

    江无形、黄扬二人朝门前行来,皆诡异噙笑,不理会嵇浒便先头安排人马。

    嵇浒料到危难避了,先个随七皇子一道从旁尚能适时规劝,起码不会见死不救啊!

    不承想,七皇子得意洋洋,近至嵇浒身旁对嵇浒道:“嵇公子就留下,好生寐个中觉,我与江头领有琐事要办。”

    不等嵇浒再言,七皇子急切迈步就走。

    嵇浒方欲撵上求请七皇子带他一道前去,不料也被七皇子遏止留下的孟见巧上前便掣肘对他:“嵇公子别去了,他不会带你一道的。”

    回面,双眸盯着她。“难不成他们查出”

    孟见巧颌首。“嵇公子随奴家来。”

    此时,一个襄龙教喽啰皆随七皇子离开,野店之中徒留嵇浒与孟见巧二人。

    不知她想什么,许良也不在身旁,否则嵇浒必定趁间离开,日后谎也有琐务逼迫才不辞而别。

    既如此,嵇浒便任由孟见巧拽着臂膀,二人就出了门前。

    “你要带我去哪?”嵇浒相问。

    孟见巧眸光水润,凝脂嫩肤染了红晕,娇羞一笑,摇摇头也不话,依然拽着他行步。

    日光和温,天高地迥。本就绝色的她全身发散迷离芬香,而她亦羞红着双颊带他又行了些路程。

    驻足,孟见巧莲指轻抬。“嵇公子随奴家进去话,也好避人耳目。”

    不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总而言之,孟见巧吐纳显见急促了些,而况面色潮红,她带他在一洞穴前令他入了洞去,难倒

    不敢多想,嵇浒当即不从。“有甚话就请见巧直言吧!”

    “你若不肯随奴家进去,奴家怎好对你道明一切,你不想寻回许良了?”

    不旁个,单许良也是值当嵇浒忧心的。堂堂男子大丈夫,还能惧怕一个女人家?若她图谋什么尽管拒绝也就是了。好,就去洞中瞧瞧,若有险况,凭他的武艺也能应付。

    不消,嵇浒心翼翼从袖中取出一短刀才入了洞穴,孟见巧则随之。

    黑布隆冬的洞穴之中毫无光泽,屏住吸气,他得防备这女子不怀好意。

    不想,一个娇滴滴的话。“嵇公子”她竟个就扑向他的胸襟。

    “你你这是作甚?”嵇浒抗声问话。

    孟见巧越发粗喘着。“嵇公子,别别怕,此处乃是我意外所获,就连七王爷也不知晓。你你不是想寻回许良吗?若你成全了我,奴家就告知你真相。”

    使力一个挣脱,他料想的没错,孟见巧欲同他在此做出苟且的丑事来,可他怎会被孟见巧得逞呢?

    借着微弱的光泽,他便朝洞前奔去。兀地,一火折子点燃,是孟见巧再将早已备下的膏烛燃着了。

    “嵇公子别走,奴家爱慕你已久,若你不嫌弃奴家,奴家愿做牛做马服侍您左右。”

    他停步,洞中光辉可鉴,瞧去孟见巧急迫的面容。“七皇子若知道你胆大妄为,心你的性命不保。”

    “哼哼!”她冷笑一声。“七皇子七皇子什么人嵇公子还能不知?我一苦命女子迫于无奈才想到投靠他,为的就是再不用去娼寮,日后被糟蹋”

    着着,孟见巧便两行泪流,抽泣不歇。瞧来也令人怜惜,正如孟见巧所言,她的确是苦命的女子,为了逃离娼寮才心狠辣,若然,她未必就能逃出老鸨子的魔掌。

    不过,细思之下,嵇浒无法苟同她的诉苦,话与庄禹、庾沁姝同谋就该坦诚相待,不想她的卖身契已经被庄禹偷出却还要加害沁姝,令人不齿。再则,勾连襄龙教将一众龟奴掳去范家地牢慢慢折磨而泄私愤,再个将彩莲剥皮处死,可谓狠毒极致,这样的女子还能怜惜她?

    “你不必强词夺理,若向时与沁姝同心,此刻兴许庄禹早已替你安顿一切,再不用日夜提心吊胆苟活于七皇子身旁。可你可你偏偏做出这些恶毒之事,你还想令我体谅你的苦衷?”

    “怎的,嵇公子也怪见巧段狠毒?”她越发大声抽泣。“你你难不成忘了周兰儿了吗?为逃离娼寮,也不择段,可你却辜负了她的期盼,到头来委身庄禹,而你再狠心攻打龙山,致使周兰儿惨死。嵇公子,我问你,若见巧不狠心难道就任由妈妈残害我这苦命的女子?你身在显赫世家,岂会眼见奴家悲惨的命运?为了讨得妈妈的欢心,尔虞我诈,彩莲告密妈妈,险些令我万劫不复;我还记得向时与月儿、红玉一道偷出藏匿宝藏的钥匙,妈妈查出之后,为了活命红玉恬不知耻全都赖到奴家与月儿身上,可即便如此,红玉什么下场?被妈妈送给那些个龟奴,任由侮辱、践踏,直至被糟践而亡。想来,红玉虽与我不亲厚,眼睁睁瞧她惨死,嵇公子你,红玉的仇向谁索讨?”

    若孟见巧心狠辣,难得老鸨子就不心狠辣了?正因老鸨子的恶毒,多少良家女子被逼为娼?正是老鸨子的嗜钱如命,周兰儿才无法被赎出。现今,只晓得怪责孟见巧的不是,但那些龟奴素日里的行径可值当宽宏?

    尔虞我诈,绝不留情。彩莲明知告状孟见巧不定老鸨子会对孟见巧下毒,可彩莲却依然我行我素,难不成是想置孟见巧死地?

    一声长叹,嵇浒又朝洞前行步。“嵇公子,你真的不想知道许良下落了?”她在他身后抗声话。

    停步,蓦然回首,略沉吟便道:“你快快。”

    “我问你,假使对许良不利的消息你可愿听?”

    “怎的,谁会对他不利?”他猜到。“七皇子不必对一个下人动啊?许良究竟何处,你且告知我,有什么不妥我自然会与七皇子当面个明白。”

    洞穴之中清爽流息,一阵阵渴慕催她不甘心就此与他良的错失。

    碎步起,近来他面前。“嵇公子,七皇子什么为人奴家清楚的紧,长此以往就该料到没好下场。我一孤苦伶仃的女子,无依无靠,但奴家仰慕嵇公子的坦诚大丈夫,若你肯施以援,带我逃离魔掌,奴家愿永世做嵇府的下人,服侍你左右。”

    轻柔道来,此刻举止恬静,并未乖张。的话不假,七皇子并非可依赖的最后归宿。孟见巧心生离开之想何尝不在理?

    二人四眸相对,皆无言。

    晷刻,嵇浒喟然长叹道:“你有心服侍我令我感念,不过我并非你可依赖的人。你真想离开七皇子也无妨,若我见着庄禹、沁姝必然替你讨要卖身契就是。”

    算是仁至义尽,对这样的苦命女子开一面,不忍心全然责怪她的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