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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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然仿佛被强行拽进一个梦里,她又穿回了那个曾去过的最可怕的世界——一个海棠市具象化的世界。

    没错,就是大家都懂的那种,海棠。

    那是真的可怕。

    那是个体系还个不太成熟的初级世界,林然印象很深刻,世界的主角也是个姑娘,长相很可爱,身材也好看,腰细腿长,胸还大,就是性格比较软,柔柔弱弱,特别爱哭,时不时就爱“眼圈一红”“鼻尖一红”“泪眼汪汪”,至于职业,是个记者吧。

    之所以是“吧”,是因为林然后来细细算,发现这姑娘参加工作三个月、一共出了四次采访任务,别采访材料了,就没有一次是能自己走回来的。

    总结来讲,每一次的故事发展大概都是这样:女主来到电视台、女主上了半个时班、女主出门买瓶水、被一辆玛莎拉蒂|兰博基尼|迈巴赫|直升飞拦路抢走,被直接打包送到某霸道总裁|黑道大佬|冷酷军长的郊野别墅|海外庄园|荒僻孤岛进行三天三夜不可描述的深入交流。

    林然当时的身份是女主同事,坐她隔壁,第一次看到女主的桌位一空,心里一咯噔,意识到不对,就千里迢迢去找女主,终于在某地某豪华的五百米大床上发现衣衫不整的女主一枚。

    女主嘤嘤哭泣,林然安慰她,把她带回去,告诉她要注意安全,女主重重点头,指天发誓以后一定会提高警惕

    三天后女主再次被抢走,林然再次从某大床上找到嘤嘤哭泣的女主安慰并带走,女主指天发誓;再三天后女主再被抢就这么无限循环往复。

    林然恍恍惚惚。

    她每天不仅需要打自己和女主两份的工、还要及时把女主从世界各地解救出来,还不得不看遍五百米大床酱酱酿酿的一百八十种用法

    女主不虚,她都快虚了。

    她眼睛疼,肝疼,每天熬夜、大早上还要挤地铁,肾也疼。

    林然觉得这样不行。

    那时她才刚被选中当任务者,参加工作不久,经验还不够丰富,想法还比较天真。

    所以林然神情严肃,花了一百块认真咨询上律师,掐指一算,根据这种情况,男主们的基础罪名就有“寻衅滋事”“非法囚禁”“违背当事人意志侵|犯人身自由”等。

    此外,黑道大佬曾为了女主在赌场火拼非法持有枪械;冷酷军长曾当街开坦克送女主上班违背交通治安管理条例;霸道总裁为讨女主欢心偷偷养了两只大熊猫大熊猫——

    呔!这绝对无法原谅,这品如能答应洪世贤都不能答应!洪世贤答应艾莉都不能答应!

    所以林然一咬牙,认认真真想法子收集资料,历经三个月终于整理完罪证,上交给了国家。

    特别巧,国家来接收的也不是个普通人,是女主未来后宫团的一员,一个挺年轻的政|治局书|记。

    他高高瘦瘦,穿中山装,长得温文俊秀,戴一副金丝眼睛,气质斯斯文文的,是看着就特别有风度的那种青年才俊。

    林然也搞不清楚他是什么职位,反正男主设置,那应该是挺厉害的,林然不怀疑他的能力,主要是怀疑他的脑子——毕竟在当时那个主要是由酱酱|酿酿构成的世界、一个剧情线主要靠床、办公室和野地推进的世界,大家的智商都不太好的亚子。

    林然不免也要怀疑一下这位书|记的智力水平,万一给她秃头整理出的证据糟蹋了咋办。

    但很幸运,大概是因为这位书|记还没来得及被女主收入后宫的缘故,降智光环还没有对他下,他温温和和约谈了她几次,就把她的证据拿走了,没过多久,林然就听那几个男主被陆续逮捕,连夜被面包车押到矿山劳动改造去了。

    林然不是很在意这边劳动改造为什么是挖煤,海棠文的世界嘛,五百米大床都有了,还讲什么逻辑。

    林然当时还感慨这难得有个能办正事的正经人,有点欣慰,没想太多,然后她做完任务就走了,继续去其他世界做任务

    ——直到后来,她恰巧遇到别的也去过那世界的任务者。

    “你他啊,别提了。”

    面黄肌瘦的任务者沧桑点了支烟:“后来他不知道怎么的就黑化了,先把玛丽苏h文搞成官途升级文,又把官途升级文搞成世界争霸三战文,最后差点就搞原子|弹要毁灭全世界!可怜我们一群任务者,一茬一茬凉他里啊,老牛逼了我们那一组,我是唯一苟到最后的,其他都死得花样百出,这吓人的”着他抹了抹泪,指着泪水:“看看,连眼泪都是害怕的形状。”

    “”林然听得一愣一愣的。

    还能这么搞?

    林然迟疑:“那他最后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

    任务者又把那根华子叼回去,吐出一口烟圈:“邪恶终究被正义打败——唢呐一响布一盖,亲戚朋友等上菜呗。”

    林然:“”

    林然张了张嘴——

    “对了。”

    任务者砸摸一下嘴:“忘了,那顿饭吃得真香,不愧是五星级大厨,有水平。”

    林然:“”

    林然刚想话,脑子又是一嗡,好像被人拽着来回晃,晃得她迷糊。

    恍恍惚惚间,她又回到了那个世界,最后一次坐在办公室被约谈,她扶着膝盖规规矩矩坐在椅子上,一身中山装的儒雅青年在她面前轻轻放了一杯茶,似漫不经心搭在她身后的黑色牛皮椅背,指尖一点点叩进软皮里,清瘦指骨微微凸|起,那双温润的眸子看着她,轻轻一笑:“林姐

    “林姑娘”

    他慢慢俯下身,贴近她,吐息如蛇细长拂在她耳鬓,湿热轻柔:“你想,亲一亲我吗?”

    林然呆呆看着他。

    她可真乖。

    温绪有些着迷凝着她迷蒙的模样,她一直对他冷冷淡淡,后来更是连话都不耐和他,他从没见过她这样呆呆怔怔的样子,漂亮的杏眼里像是盈着一层水雾,柔软可爱得不像话。

    明明是他在给她下魅术,可他却觉得是自己身子着了火,烧得滚烫。

    他低低喘一声,几乎蹭上她鼻翼,咫尺的距离,她只要稍往前探一下头,就能碰到他薄薄的柔软的嘴唇。

    他看见她晃神,眼神茫然又无辜。

    他想吻上去,但是他不能,他好不容易抓住这一次会,他要她主动。

    只要她沾了他,他会让她一辈子离不得他。

    他按捺着、等待着。

    然后他等到了。

    他看见,她晃了一下神,红润的唇瓣微微开启——

    打了个嗝。

    温绪:“”

    “还亲呢?都快死了还亲呢?”

    林然迷迷糊糊道:“心咋那么大啊,不愧是咳文男主,都要死了还想着酱酱酿酿,那都是人鬼殊途了哦,你们那里好像也可以,把这个叫情趣。”

    温绪:“?”

    “你你也大好前途,怎么就非要作死呢,我都替你可惜。”

    林然叹一口气,又打了个嗝:“早知道我就多留一阵,好歹相识一场,应该送你最后一程的听你那顿菜特别好吃?五星级?我应该尝尝的,可惜了唉”

    温绪:“”

    温绪不是很听得懂她在什么,但是他莫名觉得那一定不是他想知道的意思。

    她这反应和他想象得完全不同!

    亲他呢?抱他呢?扑过来呢?!

    温绪心里堵得厉害,反而笑了:“林姑娘,你看清楚了,我是谁?”

    林然看着他,眼神逐渐呆滞,迟疑了。

    她迟疑了

    ——这没心肝的姑娘!

    温绪心底的火一下子窜起来,笑得却愈发温柔。

    “没关系。”

    他柔声道:“我可以好好教你记得我。”

    他俯身要亲上去,薄唇在将将要碰到她嘴唇的时候,一道剑风挟裹着冰冷的杀意刺来。

    温绪猛地侧身,剑刃划过他领口的狐绒,狠狠洞穿后面的石壁。

    温绪盯着龙渊犹自颤动的剑柄,又偏过头,看着那比剑更锋冷的挺拔青年。

    霎那间,龙渊自拔而出,化为流光重新回到主人掌中,晏凌握住剑柄一挥,剑尖斜指地面,隐约有几缕细细狐绒在风中飘散。

    “温绪。”

    晏凌声音带着寒意:“谁允许你碰她。”

    温绪看了看自己被剑风乍起的狐领,伸出,慢条斯理将绒毛一寸寸抚平。

    “晏凌,是吧。”

    他笑:“孩子,我真是忍你,很久了。”

    晏凌眼神骤冷,下一瞬,他已握龙渊乘万钧之势劈上去。

    温绪猛一拂袖,恢宏明光在面前结成繁复法阵,霎那间剑风与法光狠狠撞击在一起,震荡出的洪波将整个房间震碎。

    林然被生生震得清醒过来,空蒙的眸子缓缓聚焦,恍恍惚惚间,就看见面前杀得霹雳雷霆的两人。

    林然:“?”

    林然用力甩了甩头,面前的两人还在打,是真的,不是她做梦。

    所以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还打起来了?

    林然呆了一会儿,看他们打得还如火如荼的样子,沉默了两秒,决定先去找她家的傻鹅子。

    她左右张望了一下,才终于在火堆边看到躺倒的侯曼娥。

    她站起来,脑子竟然还晕了一下。

    她扶着脑袋有点踉跄地走过去,站不住了,干脆蹲下去,拉着侯曼娥胳膊晃了晃:“曼娥,曼娥,醒醒!”

    侯曼娥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见林然,傻乎乎:“啊,你醒了?”

    林然:“是啊,你也醒了。”

    “我也醒了?”

    侯曼娥迷茫:“我醒了吗?我也没睡啊?我怎么会醒?”

    林然心想,这是真的晕得不轻。

    林然思考了一秒,诚恳:“对不起。”

    侯曼娥:“?”

    然后林然两只爪子捏住侯曼娥的脸,同时往两边拽,成功把她的巴掌脸,拉成“熊的巴掌”,脸。

    侯曼娥:“”

    侯曼娥瞬间清醒,嗷地惨叫一声:“林然我靠你——”

    “别再对我大爷下了。”

    林然叹口气:“他已经承受得很多了。”

    侯曼娥被生生噎住,

    “我不和你废话。”

    侯曼娥语无伦次:“温绪来了!温绪那个大变态来了!就是他把我弄晕的,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坏事,你赶快把他——”

    林然默默往后面指了指,侯曼娥才看到正杀得热火朝天的温绪和晏凌。

    侯曼娥瞪眼:“晏凌什么时候来的?他怎么找到这儿的?”

    林然摇摇头。

    侯曼娥想想也是,自己都不知道晏凌什么时候来的,更别比她睡得还早的林然了。

    “那他俩怎么打起来了?”

    侯曼娥探头一看,只见剑势与法光狠狠对撞,隔这么远飙出来的杀意都震得她头皮发麻,顿时抽一口凉气:“嘶,真刀真枪啊,这是真往死里打啊。”

    “我也不知道。”

    林然点了点头:“反正肯定是温绪要干什么坏事,欠揍了吧。”

    侯曼娥:“”

    侯曼娥被她平淡肯定的口吻噎住了,有那么一刻,她都有点同情温绪了——好歹是个挺有牌面的大佬,里标准男主配置的疯批美人,在林然心里都沦落成什么形象。

    “我本将心向林然,林然把我当狗逼”,可真是让人伤心个屁啊!

    妙极了!

    让他敢欺负她,还敢觊觎她家林然,个死变态也不照着镜子瞅瞅,他自己那狗德行配嘛?!

    侯曼娥心里爽得不行,她亢奋提议:“那咱们现在干嘛?咱们过去帮晏师兄把他揍趴下吧。”

    林然蹲坑状托腮想了想,也觉得温绪有点烦,虽然暂时不好搞死,但趁揍一顿出出气还真是不错:“那也行——砰!”

    林然话音未落,耳边就是一声巨响,周围本已经摇摇欲坠的梁柱再也支撑不住,瞬间断裂,房顶轰然塌下来。

    温绪和晏凌眼神同时一凝,一个收剑一个撤阵,看见蹲坐在那儿的林然,反身就朝她飞去,同时伸一个要握臂一个要揽住腰。

    “林师妹!”

    “林姑娘——”

    两道声音戛然而止,他们俩眼睁睁看着,林然噌地站起来,一把抄起侯曼娥,撒丫子哒哒就往外跑。

    温绪&p;晏凌:“

    温绪眉心跳了跳,忽而笑了:“看来晏公子这个师兄在林姑娘心里也不过如此,到了这危急关头,林姑娘最关心的还是旁——”

    “师兄师兄!你快出来别和他打了!”

    响起林然大喊声:“房子要塌了,他爱在里面在里面,别给你也砸着!”

    温绪:“”

    温绪拒绝承认那个“他”是指自己。

    可晏凌却微微侧首,意味不明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看似清冷寡然,可分明乍出一线独属于年轻人的轻狂挑衅。

    青春,鲜活,正直、干净,连凌厉都是昭然明亮。

    无怪能得她欢喜。

    温绪笑了,笑得眼底一片骇人的寒凉。

    “晏公子。”

    大块的碎石坠在脚边,他屹然不动,只徐徐道:“水蚀生于幽冥绝地,少人听闻,但晏公子却知之甚详、张口即来,看来晏公子对这些奇诡之地兴趣颇深啊。”

    晏凌冷冷看着他,神色漠然不变

    只是袖下握剑的,缓缓握紧,背分明根根青筋暴起。

    “哦,是我忘了,以晏公子的身份,理应是有所了解的,只是不知道”

    温绪屈指抵唇,轻轻一笑:“万仞剑阁诸多的长老弟子可知晓,他们给予厚望的首徒大弟子,其实生而一双黑渊重瞳。”

    冲天杀意瞬间爆裂。

    温绪一拂袖侧身躲开剑风,猛地哈哈大笑,笑声诡谲又猖狂,像不可名状的怪物自万丈深渊之底撕裂开血盆大口——

    他看着那双目赤红、执龙渊立劈而来的晏凌,一掌抵出屏障,另一只却自宽袖中带出了一把古朴的蒲扇。

    蒲扇半新不旧,素色圆叶边缘微卷,柄磨得柔润,本该是色泽暗沉的,可偶尔被剑光反射,却似盈出一层雾色朦胧的光晕。

    温绪看了看蒲扇,眼神泛开奇异的光。

    “不如,便现在吧。”

    他温和一笑:“你也等不及了,是吧。”

    蒲扇开始不可抑地颤动,像是有什么迫不及待要破封而出。

    温绪笑着,握住了蒲扇的柄,立起。

    林然扶着晕乎乎的侯曼娥站在外面,时不时得踩一踩周围还没死绝的水蚀,看那俩人还没出来,有点奇怪,探着脖子去看,就看见晏凌杀意毕现、一次次不顾一切对温绪挥剑,而温绪又拿出了他那柄招牌式旧蒲扇。

    林然顿时急了。

    你这温绪,不就打你几下,也没把你打死啊,你咋还认真了呢,连蒲扇都掏出来,这是玩不起啊。

    除非生死关头,林然一般是不插主角们的历练;但是这次不一样,晏凌肯定是为了护住她们才和温绪打起来的,自家师兄现在还是新村状态,而温绪是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有挂老变态,这打起来不对等,林然不能让自家师兄平白被欺负了。

    林然觉得自己的逻辑很圆、理由很充分,于是对侯曼娥道:“你自己站好了。”

    侯曼娥呆呆:“什喂!”

    身边突然一空,侯曼娥一个踉跄,惊呆看着林然提着风竹噌噌就上了。

    温绪看着杀来的晏凌,眼底笑意愈浓,蒲扇抵住龙渊剑尖,他一推,圆叶边缘与剑刃交错,电光火石间,剑风划落他鬓角的碎发,而圆叶也将顺势划开晏凌的腕——

    就在那一瞬,清冽剑风拂面,点水的力道轻巧一挑,蒲扇圆叶擦着晏凌的袖口而过,没有伤到他分毫。

    温绪眸色微暗,猛抬眸,看着已青竹般亭亭立在晏凌旁边的林然。

    她一拎着风竹剑,一扯着晏凌袖口,苦口婆心:“师兄,冷静师兄,你不要和他生气,那就中了他的计了,他不是好东西的。”

    温绪气得脑子嗡嗡,灵力反噬,喉口发痒,一口血直接咳出来,怒极反笑:“林然——”

    “你看,他都吐血了。”

    林然瞥他,扭头悄咪对晏凌道:“不用你动,要不了多久他自己就凉掉了。”

    林然想了想,又觉得这样还是有点便宜温绪了,于是凑到晏凌耳边声音更:“像他这种蛇精病,这样正面杠是不行了,你要实在不开心,哪天我们悄悄套麻袋动,卷好了往来时那条深渊下面一扔,神不知鬼不觉,埋都不用埋的。”

    温绪:“我听得见。”

    林然瞅了他一眼,神色自若:“哦。”

    温绪:“”

    那一只拽住他衣袖,力道不重,却仿佛把晏凌从某种幻境中生生拽出来。

    晏凌紧咬着后牙,身上凛冽杀意未散,侧头看她,

    林然对上一双泛红的眸子,布着血丝,压抑又隐忍,明明是在怒,可是她看着,却莫名觉得难过。

    那是他心口压得最深的痛苦,是一直压在他肩上最沉重的大山。

    这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啊,从孤僻削瘦的少年,长成高高帅帅、苍柏一样挺拔正直的青年。

    可他却不能像那些无忧无虑的名门骄子一样,理所当然地有着光明灿烂的前途——他的那条路,漫天昏暗,死寂荒芜,却只能咬着牙,淌着血,一个人,一步步地走。

    林然忽的心软了。

    “师兄,我们别和他耽误时间了。”

    她放柔了声音,像哄孩子一样轻轻哄他:“我们是不是还得去找楚师姐?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晏凌一眨不眨看着她,好半响,才像是回过神来,眼睫轻颤:“嗯。”

    “我不知道”

    他一张口,才发现自己嗓音嘶哑难听,他抿一下唇,声音愈,甚至带一点委屈:“我不知道她在哪儿我没找到她。”

    “没事没事儿,我们陪你去找。”

    林然好声好气:“我可擅长找人了,真的,一会儿就能找到楚师姐,然后咱们人齐了,还得去找秘境主人的至宝呢,咱们还得寻结丹的缘呢,大师兄得好好的才能保护我们,师兄你对不对?”

    晏凌看着她明亮的眸子,她可认真看着他,明明也只是个少女的模样,脸上甚至还有一点婴儿肥,却一本正经地哄着人。

    他心里酸软得难过,又像是能开出一片鲜活的花来,他垂眼看着她拉住自己袖口的,想去握住,又不敢,只敢用指尖悄悄地、心地碰一下。

    这是他喜欢的女孩儿,一直喜欢了很久很久的女孩儿。

    他心尖发颤,像是被枫糖一圈圈缠紧,缠得酸涩,明知这样不好、明知该挣脱,却甜得根本无力抗拒。

    他怕她看见自己泛红的眼睛,只低垂下眉眼,轻轻点头:“好。”

    温绪冷眼看她变了张脸似的,轻声细语哄那年轻人,又看那年轻子装模作样、摆出个可怜模样,喉结轻微滚动,只觉又一口血滚到喉口,恨不能咳他们一脸。

    他喉间滚出一声冷笑,林然转过头,明透的眸子定定看着他,眼神微冷,分明一线清冽的警告。

    温绪一滞,心头骤涌出滔天怒意,轻扯唇角,正要什么,忽听远处轰然一声重钟鸣响。

    三人同时顿住,紧绷肃杀的气氛瞬间凝固。

    “长明钟响,云天宫开。”

    温绪微怔,那转瞬不可抑的怨妒意气释然滞住,理智重新回笼。

    他默然片刻,反收起蒲扇,眉目重新变回温家大公子该有的温润柔和。

    “恭喜林姑娘,恭喜晏公子。”

    他行云流水微微拱,笑得眉眼弯弯:“看来这凤凰认主,要花落剑阁了。”

    楚如瑶猛地睁开眼。

    她身边幽暗的密道和无穷无尽的水蚀不知何时都已经消失,头顶是空旷的云海,苍茫山河在眼前如画连绵,而她站在山尖,周围是繁茂葱郁的花草,不远处还有几座秀美的亭台阁楼。

    楚如瑶愣了一瞬,脚下不自觉动了动。

    “别动。”

    散漫好听的女声,懒洋洋:“别踩坏了我新种的花。”

    楚如瑶僵在那里,愕然转头,看见一个松松垮垮披着浅粉长裙的高挑女子,拎着个花锄,慢慢悠悠自山那边尽头走来。

    楚如瑶虽是剑阁大师姐,但毕竟太年轻,阅历不够丰富,为人处事上不免青涩,当时就有点发愣。

    她呆了一会儿,才想起拱,颇为拘谨地问好:“晚辈万刃剑阁,楚如瑶,见过前辈,不知前辈是”

    “我啊,当然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粉衣女子径自绕过她,秀长柳眉微微一挑,似笑非笑,明明该是花般的娇柔纯良,却凭生一股睥睨天下的倨傲妩魅:

    “云天之主,千琉恣。”

    “当——”

    “当——当——”

    重钟撞响的声音响彻整个云天秘境,仿佛有一股浩大的力量突破重重结界,直冲天空,瞬间漫天阳明气清,斑斓的云彩缓缓聚拢。

    云天秘境外,各宗各派正在等候的长老都是一愣,随即大喜。

    “长明钟响,祥云瑞聚,云天凤凰要出世了。”

    剑阁元婴长老欣慰抚了抚长髯,在中宗门令牌打下一道讯息。

    万刃剑阁,祁山主峰。

    水榭旁,竹阁筑之上,阙道子放下茶杯,看着宗令上闪烁的光晕,顿时抚掌笑了。

    “师兄!云天宫现世了。”

    他望向窗边负静立的修长人影,笑道:“我们家的凌瑶,还有你家的姑娘,终于能回来了,可不必你在这里天天念着了。”

    窗边人一顿,慢慢转过身。

    正是夕阳日落之时,余晖倾泻了半山霞红,透过半敞的窗,映过他肩,映出一道清瘦修挺的人影,冷肃清俊的脸廓,却有一双清风般温和疏朗的眉眼。

    “你得什么话,孩子头一次出去,不知风不知雨,不是你忧心得絮叨个不停的时候,倒是先来挪揄我。”

    江无涯抵唇轻咳两声,语气无奈,眼尾却止不住地舒展,似拂风清波泛开涟漪,名士风流。

    “不过还是早日回来得好。”

    他微顿,终是没忍住,轻轻笑起来:“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