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立农又点了点头，算是揭过了此事。

    茂林省化工厅报上来的材料里，提到了高凡的名字，但并没有特别强调高凡在此事中的作用，只是在因公出访美国期间，为化工厅了解到了这样的信息，而最终的英明决策，是化工厅做出的。

    郑立农看到材料的时候，就猜出高凡在此事中肯定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因为这件事做得很大胆，这不是茂林省化工厅的官员们能够做得出来的，而以他对高凡的了解，相信高凡肯定能做出这样的事。

    不过，郑立农也并没有想为高凡打抱不平的意思，他很欣赏高凡，因此反而担心给高凡太多的荣誉会导致拔苗助长。

    此时，听高凡自己只想当无名英雄，他也就无须再什么了。

    “我之所以能够劝奥丁工厂和茂化合资，就是因为奥丁工厂在美国已经无法再生存下去，它雇不起工人，也无法获得新的投资。如果不与中国企业合作，它只能是苟延残喘，最多再过一两年就得破产倒闭。”

    高凡也没有再提通报表扬的事情，而是继续着自己此前的话题。

    “你是，在美国有很多这样的工厂，我们可以如法炮制？”郑立农敏锐地悟到了高凡想的问题。

    “郑部长英明。”高凡随拍了一记马屁，反正也不花钱不是？

    郑立农笑着瞪了高凡一眼，随即便沉思起来。

    “这种事，不能错失良，同时又不能操之过急，分寸的拿捏是最困难的。”高凡在一旁道。

    “你担心什么？”郑立农问。

    高凡：“美国正在去工业化，有许多工业企业面临破产倒闭，而以美国人的见识，又丝毫想不到把厂子迁到亚洲来”

    “你美国人没见识？”吴哲夫再次听不下去了，出声质疑道。

    高凡点点头：“没错，对于大多数美国人来，亚洲是怎么回事，他们是一无所知的。这就好比，呃，吴秘书，你知道冈比亚是什么样吗？”

    ()(e)　　吴哲夫茫然地摇了摇头。冈比亚这个国家的名字他当然是听过的，也知道是非洲国家，但具体是在非洲的什么地方，有多大面积、多少人口，他还真不上。

    高凡：“美国人对中国的印象，就像咱们对冈比亚这种国家的印象一样，只知其名，而不知其实。

    “奥丁工厂的老厂长瓦兰斯，也算是在化工械领域浸淫多年的老人了，但我跟他起中国自己能够建造5万吨的尿素装置时，他是很震惊的。”

    郑立农点了一下头：“这也并不奇怪。这些年到国内来访问的一些欧美人士，对于中国的情况也是非常不了解的。”

    “这就是了。”高凡接着，“所以，我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会。如果我们能够抓住这个会，把一些面临破产的美国企业引入到中国来，甚至包括他们的管理人员、工程师和高级技工也一并引进，对于提高咱们国家的工业水平，是有极大帮助的。”

    “你得有理。”郑立农，“但你的不能操之过急，又是指什么呢？”

    高凡：“我担心的是，如果国家做出这样一個决策，鼓励各地到美国去引进企业，我们的一些官员，膝盖骨太软，非但不能捡到便宜，没准还会把咱们国家自己的东西给卖掉了。”

    “此话怎讲？”郑立农继续问道。高凡的意思，他倒不是完全不明白，但既然高凡在面前，他何不让高凡得更清楚一点，以便给自己以更多的启示。

    高凡：“我们很多官员，其实也不仅仅是官员吧，而是一种普遍的社会风气，就是太高估外国人了，总觉得外国人比我们高明”

    到这，他感觉到一旁的气温似乎是下降了几度，那边正是吴哲夫坐的方向。不过，他也没在意，只是继续着：

    “我们去美国引进企业，是帮那些美国企业脱困，是给他们会，而不是求他们恩赐，这一点非常重要。

    “带着这样的心态，我们在与美国企业谈判的时候，就能够争取到最好的合作条件，而不是一味地向对方让利。

    ()(e)　　“要做到这一点，需要对参与此事的官员进行充分的教育，打破他们心里对于洋人的崇拜感。这就是我不能操之过急的原因。”

    “吴，伱把高的这几点记下来。”郑立农向吴哲夫吩咐道。

    “我已经记下了。”吴哲夫向郑立农示意了一下里的笔记本。不管他对高凡有什么看法，高凡与部长之间谈判，他都是必须要做全程记录的。

    接下来，高凡又向郑立农汇报了关于哈奇集团、维生素c业务等方面的事情，郑立农听得津津有味。

    吴哲夫则是暗暗心惊，他真的想不到眼前这个岁的孩子能够办成这么大的事情，这让他心里颇有一些挫败的感觉。

    一直聊到外面的天色暗下来，吴哲夫起身去开了灯，高凡似乎才意识到时间很晚了，他看看郑立农，笑着道：“郑部长，真不好意思，是不是耽误您回家吃饭了？”

    “应该是耽误你吃饭了才对。”郑立农笑道，“这会估计你也找不到吃饭的地方了吧？我们部里的食堂有夜宵，要不你就在这里对付一顿？”

    “好呀好呀，听部委食堂里的饭都很丰盛的。”高凡笑道。

    郑立农扭头向吴哲夫道：“吴，你到食堂去，借几个饭盒，打三份，哪不，打四份夜宵回来，我估计高一个人能吃两份。”

    “好的。”吴哲夫答应一声便出门去了，临走还没忘记把房门带上。

    听到楼道里吴哲夫的脚步声走远，郑立农笑呵呵地看着高凡，道：“怎么，有啥不方便让吴听到的事情要跟我吗？”

    高凡也笑了起来：“郑部长真是目光如炬，我这点心思，居然也让郑部长看穿了。

    “的确是有一件事情，不方便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可能是我神经过敏了，但我觉得还是需要向郑部长汇报一下，请郑部长帮我判断一二。”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