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五十二章 破茧(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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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这三人又是如何走到了一起, 又一同走到了这里。

    若不是事先在洞口布下阵法,恐怕等他们都摸到洞里来, 景黎才会发觉。布置阵法时因为只能依赖灵石, 却无灵力为凭,布置不了高阶阵法,只是设下了一个玄级阵法,那方脸男子似对阵法有所研究,此刻正由他头, 在阵中四下查看。

    黄衫女子面带愤然,神色间多有不甘, 身上衣裳略显凌乱, 似刚与人交过手,此时正跟在方脸男子身上,警惕的看向两边。

    隐藏在困阵中的杀阵已经被触发, 观黄衫女子形容,应该就是触阵之人了,景黎看了她头顶少了十分之一的血条, 目光一转,最后落到了光头大汉的头上。

    比起黄衫女子血条所缺失的那十分之一, 光头大汉此刻的状态显然算不上好,比黄衫女子长了近一半的血条,已然空了五分之二,脸色苍白,一阵压抑的咳嗽声后, 取出一瓶丹药服下,血条没见回复,脸上的郁色却是又重了三分。

    同样的金丹中期修为,苍麒的实力比光头大汉要强的多,虽然不知道后者是怎么挡住苍麒那一招的,但光凭他自身肯定招架不住,必然是借助了什么法宝脱身。而即使脱身,却也付出了不的代价,那可怜的血条就是最好的证明。

    景黎视线一转,方脸男子的状况是三人中最好的一个,但景黎看的很清楚,他的血条也并不是满格,虽然不至于像黄衫女子那般明晃晃的空出一截,但在血条与边框之间,的确出现了一段中空地带。

    也就是,这三个人现在,身上都带着伤。

    若是正常情况下,他以一敌三,对上这三人自然讨不了好,但这三人却偏偏都受了伤,尤其是修为最高的光头大汉,苍麒那一招伤他不轻,如果要动手,现在正是个好机会。

    景黎眯了眯眼睛,很快就定了主意,低头看了眼托在手中的幼崽,转身送回洞里,又在周围布下一个防护阵,又放了一些灵果在它身边,安抚道。“乖乖在这待着别动。”

    竟然就这样把它留在这里?!

    幼崽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又一次大胆的在自己头顶不敬的白毛,瞪着一双琉璃色的眼珠,看见白毛转身离开。

    别以为它不知道,那白毛一定是想去找那三个家伙算账,不过一个筑基期,竟然还敢这么大胆。

    喂!白毛!快回来!白毛!

    不管幼崽如何抗议,那道身影最终还是消失在了洞口。

    嘁——那个傻子!竟然这么上赶着去送死!

    幼崽恼怒的在防护阵上一拍爪子,一道冰蓝色的波纹震荡过后,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在冰蓝色光芒反射下更显透明的细长眼眸眯起,看着透明的防护壁,若有所思。

    想来方脸男子在阵法上的确是有两下子,景黎安置好幼崽,刚走出洞穴,就瞧见方脸男子率先出阵,两人一眼就撞了个正着。

    在第一秒的意外之后,方脸男子马上喊道,“大哥!就是这子!”

    听见这一声,剩下的两个也马上跑了出来。

    景黎见状,心里不由暗叹一声可惜,若是他们再迟上一会,他在外将阵法再改造一番,借着阵法将他们逐个击破,能轻松许多。

    其余两人见到景黎还尤可,唯独下午吃了大亏的光头大汉脸色难看的要命。

    没想到自己终日雁,却被雁啄了眼。

    在这么个脸嫩的子手上吃了个大亏,一想到下午为了能从那道剑意下逃生而报废了的法宝,光头大汉在懊恼之余,更显肉痛。

    绝对不能再这子逃走。

    这是他与那剑意硬拼,好悬捡回半条命后的第一个念头,那子一看就是有来历的,既然他们之间的梁子已经结下,那就势必要斩草除根,不然等那子回去之后,该时刻担心掉脑袋的就是自己了。

    他先前在追赶那只九尾灵狐之时,就曾在其身上撒过一种追踪药粉,只要目标沾上一点,方圆八百里内,都可通过某种秘法,追踪到目标的下落。

    那子身上又中了八眼魔蛛之毒,一身修为全失,插翅也难飞,他自然不担心弄丢了这一人一狐的下落。

    可惜时间不等人,虽然身上伤势不轻,在草草调息过后,他也不得不动身来寻,就怕夜长梦多。

    所幸路上遇见了另外两个家伙,凭借着往日的积威,压着两人一起过来探路——虽然那子应该没什么后招了,但多一层保险总是好的,若是再来一道那剑意一般的玩意,多个垫背也好。

    事实也证明他所考虑的不错,若是光凭他自己一个人,想要走出那个阵法,势必要花上不少功夫,可既然现在他已经出来了,那么,子,受死吧!

    光头大汉报仇泄愤心切,劈手就是一掌来,意欲一招将景黎结果。

    景黎现在灵力恢复,又怎么会被他得逞,侧身闪开后,秒切回冰心诀,抬手出一招帝骖龙翔,将眼前三人统统定住,双手结印,十指翻飞,以自身所在为中心,飞快的又布下了一道阵法,将包括自己在内的四人统统涵盖了进去。

    帝骖龙翔的定身时间是五秒,但光头大汉的修为远高于他,技能有效时间直接减少了近一半,只堪堪维持了三秒。

    光头大汉本就是仗着景黎现在无法运功而以雷霆之势出手,却不料应该会扑了个空,反而自己中了招;再看景黎现在的动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登时惊怒交加,“你……..你是何时解的毒?!”

    八眼魔蛛的毒素非比寻常,不是一般灵药所能解,即使拿到了解药,想要彻底恢复,也得花上一整天的时间来进行调息,可从他们分开到现在,不过半日功夫,这子究竟是怎么恢复的?

    眼睁睁的看着景黎在将他们定住之后,迅速的再次布置下一套阵法,光头大汉心中忽然感到了一丝不安,不能再他把这套阵法完成。

    心中有一个声音这么告诉自己。

    光头大汉浑身肌肉爆起,祭出五柄飞剑,又捏了一个法诀,断了景黎的动作,并将后者的活动范围限定在了脚下一米之内。

    啧,时间果然还是差了一点。

    景黎微蹙起眉,看着出现在身体周围,由五柄火属性飞剑所构成的火焰牢笼,才踏出一步,炙热的火舌就在离鼻尖一毫米的位置蹿出,阻止了他的行动。

    得想个法子出去才行,不然他留在这里,只能当一个靶子。

    与此同时,被定住的方脸男子与黄衫女子也重新恢复了自由之身,来到光头大汉身边。

    “就是这子抢了大哥的东西?”黄衫女子看着被困在火圈中的景黎,眼底闪过一丝不屑,不过是个筑基期的子,竟然还让她们这般大张旗鼓的过来,啧。

    光头大汉含糊的应了一声,却没多,被一个筑基期的子摆了一道,吃了个大亏,并不死一件光彩的事情。

    一对流星锤再遇仇敌,嘶鸣着向着火牢中的人影砸去。

    火牢里的活动范围实在有限,流星锤的个头又那般大,纵使景黎身法再灵活,十次里也不免被伤到两次,一时间,很是狼狈。

    “唔……”黄衫女子的眼睛在景黎那张比女人还精致的脸上了个转,正想点什么,身侧的方脸男子就突然插口道。“对于这么一个筑基期的子,又何须劳大哥动手,不若由弟代劳便是,只是这子竟然害大哥受此重伤,就这般杀了他,也未免太过便宜了他。”

    黄衫女子瞥了他一眼道,“你欲如何?”两人认识了这么久,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她心里也隐约能猜到几分,眼中不免带上了一丝幸灾乐祸。

    见身边两人的目光都转了过来,方脸男子微微一笑,看着火牢中的身影,缓声道。“这子是单水灵根,就这么杀了也未免可惜,不若废了这子丹田,让他作我炉鼎,我看这子初精未泄,待我采补之后,于我定然大有益处。”

    光头大汉闻言,下意识的皱起眉,他并不好此道,是以对同伴所并不甚赞同——即使是废了那子丹田,让他成为一个废人,但在他心里,只有把人杀了才是最保险的。

    “哎,大哥,这子竟然敢伤你,必然得给他一个教训。”方脸男子见光头大汉皱眉,自有一套辞,“这么一个大家族培养出来的单灵根天才,只是杀了有什么意思,不如把他给了我,待我将其折辱一番,玩腻了之后,自然也不会给他好下场,大哥以为如何?”

    不待光头大汉出声,黄衫女子便曼声道,“确实,就这么杀了,实在是不足以让大哥息怒,不如把这子给了他,我看这子细皮嫩肉,在床上好好调教一番——”剩下的污言秽语还未来得及完,便瞪大了眼睛,满脸错愕的倒了下去。

    光头大汉心知不好,忙转头一看,哪里还有什么火牢,那五柄飞刀,竟被五根冰凌生生冻在了半空,月光下,反射出点点晶莹。

    而困于其中的人,也早就不见了踪影。

    未及反应,眼前景色忽的一变,从沉沉夜色,变为了一片苍茫的灰白。

    ——该死!是幻阵!

    在光头大汉三人当着他的面,肆无忌惮的议论起他的事时,景黎一边强忍怒火,一边趁着光头大汉分神之际,在躲避流星锤的间隙中,避着三人,抓紧时间继续完成那未完的阵法。

    好不容易布置完,自鬓边所流下的冷汗,早就湿了眼睛,连抬手擦汗的功夫就不敢耽搁的继续避着三人,用水元素将构成周围火牢的火元素一一吞噬。

    一心三用实在是费神费力,眼看好不容易能够出来,传进耳里的话语却是越发不堪,恶心的他仿佛吞了一百只苍蝇,胸口直发堵。

    忍气吞声的继续手上的动作,那三人言谈间越是越发肆无忌惮,在水元素全部转化为冰的再一瞬间,终于忍无可忍的出手,率先解决了那满口污言秽语的女人,下一秒,直接发动了阵法,将剩下两人全部关进阵中,开始反击。

    不单光头大汉反应过来了,那方脸男子亦反应过来了。

    只是他对阵法的研究比光头大汉深入不少,是以,除开发现陷入阵中最开始的那一瞬间有些紧张之后,很快就平静下来,开始寻找出路。

    只是在找到出路之前,首先见到了他们刚才谈话中的对象。

    “倒是瞧了你了。”方脸男子看着面沉如水的粉色身影,忍不住舔了舔唇,筑基中期,呵,“你若是聪明的,现在就乖乖的跟了我,也免得等会吃苦。”单水灵根的炉鼎,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这般好运,呵。

    回应他的,是冲天而起的杀意……

    光头大汉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在阵法之中,时间的流逝实在是难以察觉。

    眼皮忽然开始跳个不停,

    他的心底,却越来越觉得不安。

    光头大汉抿紧嘴唇,准备往左边走试试,才迈出一步,斜里猛然此出一剑,一声锦裂声后,一道人影突兀的出现在了眼前。

    一只破碎的衣袖,正躺在那人脚下。

    光头大汉的肩膀被捅开一道口子,顿时吃痛,如果不是他刚才反应快,那伤的可就不是肩膀这么简单了。

    “你以为你还出的去?”景黎冷笑一声,眼带嘲讽。

    光头大汉登时大怒,一个筑基儿,竟然敢狂妄如斯!

    似是知道对方心中所想,景黎面上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轻声道,“你也是筑基中期,我也是筑基中期,你凭何以为,我伤不了你?”

    什么筑基中期,他分明是金丹中期!

    光头大汉恼怒的挥出一掌,却发现这一掌的力量,远非平日可比,修为倒退了一个境界不止,仿佛,回到了筑基中期。

    这什么可能?!

    景黎无视于光头大汉的震惊之色,轻笑道,“金丹中期怎么只有这点本事?连筑基初期都不如。”

    放屁!

    光头大汉正想破口大骂,却发现自己身上的气息又弱了一分。

    怎么会这样?!

    “是你?!是你搞的鬼?!”

    ……

    幼崽好不容易把那防护壁给啃出一个洞,从里面钻了出来,一溜烟溜至洞口,印入眼帘的就是在皎洁月光下,缠斗在一起的两道身影。

    出乎意料的是,占据上风的竟然是那个白毛。

    幼崽瞳孔猛然一缩,凝神看去,发现那光头不知为何,行动间颇为束缚,很是瞻前顾后,竟生生因此而落了下峰。

    ……这是怎么回事?

    光头大汉身心俱疲的招架着对手的攻击,眼前渐渐开始发黑,不应该的,不应该这样的,为什么自己会变得这么弱,他可是金丹期修士,在外呼风唤雨的金丹修士!

    可又有一个声音在心底响起:你真的是金丹修士?金丹修士为何会如此之弱?……不,不是他太弱,是对手太强了……是对手太强了……

    好累……为什么会这么累……

    粉色的身影如鬼魅般出没,抬手间,锋芒毕露。

    与此相对的,是对手越来越弱的气息。

    景黎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般轻松,在攻击的同时需要同步改变他们所在的幻阵,进一步的混淆对手,还得时不时的出言相讥。

    不光光头大汉觉得累,他眼前也渐渐开始发黑,对方毕竟是个金丹修士,虽然现在用幻阵糊弄住了他,但一旦他清醒过来,倒霉的一定是自己。

    丹田内的灵力渐渐开始枯竭,眼中已经渐渐开始出现重影,景黎狠心一咬舌尖,用疼痛逼自己保持着清醒。

    再坚持一会,再坚持一会就好……

    当那具壮硕的身躯倒下,扬起一阵尘土后,另一道人影几乎是同时跌倒在地。

    被布置在洞口的幻阵,也在同一时间,土崩瓦解。

    幼崽未及多想,当即冲了过去,冲到那脸色比死人还难看的白毛跟前。

    景黎双手撑在地上,顺着下巴滴落的汗水,已经在草地上晕染出了一片墨色。

    他杀人了。

    景黎急促的呼吸,耳边只能听到自己跳动频率过快的心跳声。

    他竟然杀人了。

    还是三个。

    交手时还能暂时将这事搁置,可现在危机解除,四周安静下来,长剑划过那人颈脖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而对方脸上的表情,也历历在目。

    “——”

    突然涌上来的恶心感,令景黎忍不住干呕起来。

    他很清楚,如果不杀了他们,自己绝对不会有好下场;可当手下真的多了三条人命,心里仿佛失去了什么,又多了点什么。

    这里是修真界。

    这里是修真界。

    景黎在心底这么告诉自己,他没有做错。

    哪怕此前已经有了觉悟,可真的到了这一步,心里的坎却没那么容易过。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冷风吹过。

    早已被冷汗湿的衣裳在夜风的吹拂下,更添三分寒意,景黎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越是安静,心里的无措与慌张就越被放大。

    三具尸体无声的倒在他身边,一个个都睁着眼。

    景黎忍不住闭了闭眼,从没像现在这般期盼着,有人能陪在自己身边。

    不想一个人的感觉,从来都有,却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般强烈过。

    幼崽跑到景黎身边,见后者有些不太对劲,犹豫了一下,伸出一只白色的爪子,正要搭上那只衣袖,就看见那始终低着头的白毛忽然抬起头,望向远方。

    幼崽下意识的扭过头,跟着看去。

    夜幕将天地汇合在一处,一道白影破空疾驰而来。

    漫天的银光如长河倒泄,将他身上的白衣勾勒出一线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