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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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书玉推着车走进院内, 见到两个孩子守在屋外,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把东西放到桌子上, 宋书玉从兜里掏出一把糖招呼外面的两个孩子:“大牛二牛,过来。”

    空隙间,宋书玉目光从空无一人的被窝上挪开, 想到刚才两个孩子望着的地方,宋书玉走到窗台前,视线绕了一圈,终于在两个书本夹缝间发现了睡着的人。

    那一嘴的哈喇子都快流到了他的书上, 宋书玉皱着眉头, 把人提起来塞到了怀里。

    这时,大牛屁颠颠地跑过来接过糖,仰头看着宋书玉道:“叔叔, 我好像在你窗户上看到了一个娃娃。”

    二牛咬着糖, 模样呆呆的:“啊, 哪呢?”

    大牛指着那本差点被哈喇子淋到的书,“我就看到她躲在这的,叔叔。”

    宋书玉心里已经想着待会怎么揍鱼香的屁股了,面上却仍是笑着摸了摸大牛的头,“许是大牛看错了, 这屋里耗子多。”

    “宋知青, ”林淑珍站在门边,向两个孩子招了下手,“回屋做功课去, 不要扰叔叔,宋知青,不好意思啊,两个孩子不懂事,就知道瞎。”

    宋书玉笑笑,“没事。”

    大牛被林淑珍拽着,出门前还回头睁着大眼瞅了他一眼。

    宋书玉关上门,清俊的眉眼像把锋利的刀刃,他拿下帽子,坐在凳子上,拎出怀里闭着眼装睡的人,“醒了还不睁眼?”

    鱼香浓密纤长的睫毛眨呀眨,好半天,眼睛才眯开一条缝,“我还没醒呢~”

    宋书玉冷着脸没话,一双深邃黑亮的眼睛动也不动,就这么安静地瞅着她,鱼香缩缩脖子,伸出手要抱他,被宋书玉提开了。

    “我出门前怎么的,还记得吗?”

    鱼香垂下脑袋,抠了抠手,“记,记得呢。”

    “记得怎么还跑上面玩去了?”

    “对不起嘛,”看出来他是真生气了,鱼香心翼翼地挪过去,软软道:“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宋书玉~”

    宋书玉依旧没有软化,他将人从怀里推出去,面无表情道:“站好了,谁让你挨着我的。”

    “……”

    “再有下一次我就把扔在这自己回去了,听见没有。”不狠狠教训她一次,她就永远不知道长记性。

    鱼香脚踩着袜子,不安地扭了扭身子,“知道了……”

    “把嘴边的口水擦擦,脏鬼。”

    鱼香听话地抹了抹嘴巴,委屈巴巴地看了他一眼,“擦好了……”

    没听到他回话,人抠着手,落寞地蹲在一边的角落里,像一个团球一样。

    宋书玉拆开袋子,拿出里面的衣服,鱼香眼睛一亮,又屁颠屁颠地挨了过来,好奇地看着他:“这是什么呀?”

    宋书玉没好气道:“给狗穿的。”

    “你才是狗呢~”

    “呵,我是你了吗?”

    鱼香摸摸身上的衣服,再看看他手里的衣服,嘴越咧越开,“宋书玉,我就知道你骗我的,你才舍不得把我扔这呢~”

    “哦,谁我舍不得的?”

    “你就舍不得呢,我知道你可喜欢我了。”

    宋书玉愣了一下,垂眸瞥了瞥又赖在怀里不下去的人,揪着她薄薄的脸皮笑,喉结滚了滚,嗓音低沉:“……看不出来你脸皮还怪厚的。”

    “昂~”鱼香抬头看他,眼睛里充满了喜悦的色彩:“这些衣服都是我的吗?”

    “好漂亮的!”

    她着就要把衣服拖进被窝里换上,被宋书玉摁住,“你干什么?”

    “我要换上漂亮衣服~”

    “还挺臭美,”宋书玉笑笑,松开了手。见她如此高兴,他莫名地也想笑,有股诡异的成就感。

    前段时间,宋书玉给解远洲去了封信,让他找人按照信上的尺寸做了几身衣服,今天去过供销社,他到邮局走了一趟,没想到恰好到了。解远洲还来了一封信,宋书玉不用开,都知道他在信上写了什么。

    宋书玉把新买的一袋米和一斤肉送到灶房,过了会又拎了不少菜进去。

    王春华刷着锅,见他买了这么多菜,吃惊道:“宋,你怎么买了这么多菜,这怎么吃得完,而且你也留点,不然明儿你回大院怎么吃?”

    “婶子,今天是我二十岁生辰,多买点跟大家一起吃个饭高兴高兴。”

    王春华愣了一下,忙喊陆红云和赵从军出来到灶房帮忙,林淑珍眼见就要生了,这几个月家里的事很少再让她做。

    听到院里声响,林淑珍挺着肚子坐在炕上,问:“从文,娘在干啥呢,动静这么大。”

    赵从文刚才才起,此刻从外面端着盆温水走进来,放到脸盆架上,洗了把脸:“宋知青今天过生辰,买了太多菜,娘喊弟妹过去帮忙呢。”

    林淑珍缝着孩子的衣服,闻言淡淡笑了:“这有钱人家的子弟就是和咱们乡下人不一样,我活了这二十多年,都快忘了自己生辰是哪一天了。”

    “等刘家把钱给了,就给你过,”赵从文擦擦脸,笑着坐到林淑珍身边,给她捶了捶腿,“以后等有钱了,也给咱家大牛和二娃过。”

    林淑珍手头的针一下子穿空了,她眨眨眼抬头冲男人笑了笑,“等有钱了,当然是一家人都过,咱也学个样像宋知青这样买点菜,一家人热热闹闹的。”

    就这样,赵家这天洗洗弄弄直到下午才开饭,大牛二牛等了半天早就饿了,等到一上桌看到十几道菜,有鸡有鸭,两个孩子手拿着筷子反而有点不敢下手了。

    宋书玉给自己倒了杯酒:“赵叔,婶子,还有从文大哥,以及几位兄弟嫂嫂,这段时间在这劳烦大家照顾了。”

    王春华:“宋,你这的哪里话?这都这么长时间了,你叔你婶什么样人你还不清楚,今天是你生辰,哪能让你这样,而且这段时间也是咱家沾了你的福,你没看你婶子脸都吃圆了。”

    一桌人都笑了出来。

    饭桌上,女人孩子埋头吃饭,几个男人在那推杯换盏,一顿饭吃了足足有两个时辰,鱼香在屋里闻着肉味都要急坏了。

    冬天,天色黑的早,等宋书玉端着碗肉,带着一身酒气回了屋,鱼香已经快把炕捶坏了。

    “我要饿死了,宋书玉!”

    男人面色潮红,显然今晚是喝大了,见人挤着两个泪泡,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宋书玉抬手掐了下眉心,定了定神,才把人抱到桌子上。

    “不是给你留了吃的吗?”

    鱼香趴在碗边,啃着鸡腿,忿忿道:“没有娘烧的肉香呢。”

    宋书玉点上蜡烛,坐在桌边,撑着下颌凝视着她,“明儿回院里,吃不到婶子烧的肉你要怎么办?”

    “那你可以带我来这吃呀。”

    “那等你跟我回北京呢?”

    鱼香想了想,“不能把娘也带去吗?”

    宋书玉定定地望着她,忽然来了句:“要是不能的话,你是不是也不跟我走了?”

    鱼香啊了声,还没回话,王春华就敲响了门,“宋,婶子给你送几瓶热水过来。”

    宋书玉眼神幽深地看了鱼香一眼,起身开门,接过热水壶,“麻烦婶子了。”

    王春华和蔼地笑笑:“一身的酒气,怪你叔,今儿找你喝太多了,洗洗早点睡吧。”

    “嗯。”

    简单地擦了个澡,宋书玉点上煤油灯,穿着个棉袄坐在灯下缝着鞋子。

    鱼香乖巧地坐在他腿上,把脚伸出去和他的脚比了比,傻兮兮地笑了,“宋书玉你的脚好大。”着就挠了挠他的脚心,“不痒吗?”

    “痒。”

    “痒你怎么不笑啊?”

    宋书玉将人从脚上拎到炕上的桌子上,拿鞋帮子在她脚上对了对,“就你这手脚的,你把头往我脚底蹭,都笑不出来。”

    “我长高了不少呢。”鱼香摸摸他的脸,“宋书玉,你是不是不高兴呀?”

    宋书玉没怎么在意,“哦,你怎么知道我不高兴?”

    “我就知道,你眼睛都不笑呢。”

    “眼睛?”

    “嗯,眼睛。”

    宋书玉不是个会向别人袒露自己内心情绪的人,但自从遇见面前这个人后,他好像就一直处于屡屡破功的边缘。

    这个晚上,宋书玉终于开始正视内心,他问自己,他是不是对这个人投入过多的耐心和关注了?最初只是因为那一丝丝的好奇和报复心,才促使自己养了这条可能给自己带来巨大.麻烦的人鱼,现在来看,他没报复到她,倒像是祸害了自己。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宋书玉想,等把手里这双鞋子做出来后,他就要让鱼香自己学会这些,不要再成天娇气地跟个女娃娃一样了。

    “宋书玉,什么是生辰?”

    宋书玉:“嗯?”

    鱼香捧着脸,“我刚才听到了,他们今天是你生辰呢。”

    哦,宋书玉不知道自己刚才在紧张个什么鬼,他垂下眼,淡淡道:“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

    “怎么庆祝啊?”

    “过生辰的人开开心心的就行。”

    “哦,”鱼香凑到他面前,扒着他的脸,吧唧一口亲了上去,“宋书玉,你开心了吗?”

    ……

    宋书玉猝不及防地被亲了口,手里的鞋子都吓掉了。

    鱼香吧唧又是一口,还很左右对称的两边各亲了一下,“嘿嘿嘿,宋书玉,你脸好滑呀~”

    宋书玉觉得此刻自己宛如一个被调戏的良家妇女,他咳了声,眼睛却不敢在流氓身上转,“你……”

    “果然亲一下就开心了,”鱼香盯着宋书玉的眼睛,“你看,你眼睛笑了……”

    什么叫果然亲一下就开心了?你亲过几个不开心的人了?宋书玉眼睛一瞬间黑的深不见底,他喉结上下滚了滚,将人摁坐在了腿上,“……谁,谁教你的?”

    “嗯?”

    “谁告诉你这样亲一下别人就会开心的?”

    鱼香瞪着眼:“我看族里他们交.配前都这样的啊。”

    交.配?

    宋书玉脸色更不好了,但他还是注意到了鱼香话里的字眼,若无其事问道:“你们人鱼难道可以随便交.配吗?”

    “不是啊,我们族里有契约的。”

    “定了契约就是要在一起的意思吗?”

    鱼香点点脑袋,“就是要一起分享好吃的!”

    “……”

    他可以确定她族里的契约目的不是吃这个,宋书玉把桌子搬下炕,将人塞到被子里,吹灭煤油灯,“把衣服脱了睡觉。”

    “被子里好凉,”鱼香脱完衣服,缩着脖子想要爬到他怀里。

    宋书玉将人摁在脖子边,“不许拱里面,就睡在这。”

    鱼香蹭了蹭他,“哦。”

    过了一会,宋书玉睁开眼,实在没忍住,他转过头戳了戳人的脸:“你以前定过契约吗?”

    鱼香想起族里那个勇者,莫名有点心虚,她不确定道:“没吧……”

    要是定了,那她是不是就不能吃宋书玉的东西了?

    宋书玉黑着脸:“没有就是没有,你为什么还要带个吧?”

    “我是答应了一个,但不是还没来得及吗?”

    宋书玉有股不好的预感:“来得及什么?”

    鱼香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身边人散发出来的寒气,还傻傻往他暖和的胸口上爬:“交.配啊,我才答应呢,后来太高兴了,刚游到海面就被雷劈了。我……”

    宋书玉有点烦躁,不,是十分烦躁,“活该你被劈,交个配有什么高兴的,有你吃肉来的开心吗?没出息,不许趴在我身上,下去!”

    鱼香揪着他的衣服,就是不下去,“我才不是高兴交.配呢,崽子死了我才高兴的!”

    崽子?哪来的崽子?是不是他理解的那个崽子!

    宋书玉宛如惊弓之鸟般坐了起来,“你有孩子了?你还那么,你就有——”

    不对,她是妖,看起来年幼,不定其实已经活了几百年。

    “鱼香香,你不是你没来得及——”

    也不对,要是她的孩子,为什么死了她还高兴上了?

    宋书玉清了清嗓子,淡定地躺了回去,“崽子是谁?”

    鱼香懵懵的,“虎鲨家的崽子啊……”

    “他死了你高兴什么?”

    鱼香哼了一声,“谁让他喜欢追着我的,你不知道他天生的本体有多大,他还总喜欢张开嘴吓我,每次都要把我追到深海才停下。”

    宋书玉觉得有点怪怪的,“他为什么要追你?”

    鱼香有点骄傲,又有点难过,“大概是见我长得漂亮就想吃了我吧……”

    这话要是别人出来的,宋书玉或许会觉得这个吃字不一般,但这句话是鱼香出来的,这个吃除了表面意思就不可能有其他意思了。

    这还真是个傻子,宋书玉没想到自己一个问题能问出两个鱼香的追求者,只觉得胸口闷得睡不着……

    “鱼香香,你是不是长胖了?”

    鱼香摸摸自己鼓鼓的肚子,眨巴眨巴眼:“你才长胖了!”

    “真的,你重的压的我都喘不过气来了。”

    鱼香一个劲地往他脸上蹭,“你骗人,我才没那么重~”

    宋书玉笑着嗯了声,“好像是没那么重。”

    她一靠近,好像就没那么闷了。

    ——

    翌日一早,宋书玉就收拾东西回了知青大院。

    到宿舍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被子铺好,把怀里的人挪了个窝。

    鱼香翻了个身,迷迷糊糊道:“我今天不想起来呢~”

    “没让你起来,睡吧。”

    宋书玉拿着扫帚把宿舍扫了一遍,才把他的衣服还有那些巧玲珑的衣裳放进柜里。

    “咱们宋同志跑的这么快?”

    宋书玉一把关上柜门,转过头,就见江斯齐靠在门边朝他笑了笑,“我看你是还没吃饭就过来了吧,我和贺刚在大壮家喝了碗稀饭才收拾东西回来。”

    宋书玉朝他扔了一把糖:“你们也不慢。”

    “哎呦,大白兔啊,你怎么买到的?”江斯齐撕了颗扔在嘴里。

    “远洲寄过来的。”

    “你不我都忘了,刚才回来时还跟贺刚提到,远洲一走,平时下棋都找不到人了。”

    宋书玉嗯了声,舀了碗米放在盆里,“以后回城可以去北京玩。”

    “我还行,贺刚就算了,他来了四年了,申请了几次回乡都没批准。”

    宋书玉淡淡瞥了他一眼,江斯齐只笑笑,仿佛就是不经意的一句话,“我回去扫一下,你先做饭吃吧。”

    贺刚家里的情况,宋书玉了解一点,跟胡文瀚差不了多少,犯了些根本性的错误,这种情况下,除了像上次他让名额给胡文瀚那样,否则无论是公社还是镇政府都是不敢批的。

    胡文瀚那事情发生后,贺刚有时候看着他欲言又止,宋书玉有察觉到,但让远洲先回去原本就是他最初的算,解姨身体不好,谢老女士多次在信里提起,明里暗里都在催着他和远洲回城。

    当初要下乡,是顺应号召也是宋书玉自己主动申请,解远洲就是陪着他来玩了,可他没忘记这子也是被娇生惯养长大的,就算有个人要回去宋书玉也是选择让他先回去。

    或许很不近人情,可是这就是事实,别人和自己人还是有区别的,尤其是对于宋书玉而言。

    半个时辰后,宋书玉将米粥盛到大瓷碗里,端着往宿舍走,不想路上碰见了正往这边走的郑庆兰。

    “宋同志。”

    宋书玉点了点头,“郑同志。”

    郑庆兰见他完招呼就要走,忙挪着脚堵在他面前,笑着道:“宋同志,你才搬回来,需要我去帮忙吗?”

    宋书玉恍然间有种被狗皮膏药黏上的感觉,而且还是块被撕下去又重新黏上来的。

    “不用了。”

    “宋书玉——”

    “郑庆兰同志,你挡着我的路了。”

    郑庆兰见他英俊的面容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即便脸皮再厚,她此时也不由往后退了半步。

    宋书玉冷着脸从她身旁走过。

    “睡醒了吗?”

    鱼香在被子里拱了拱,露出一张脸蛋:“我早就醒啦,你去哪了?”

    宋书玉放下粥,从柜里拿出她的衣服坐到炕上,“去做饭养一只猪。”

    “手伸出来。”

    鱼香用头顶了顶他,“我才不是猪呢~”

    宋书玉笑:“吃那么多还不是猪啊?”

    鱼香拍了他一下,凶凶的样子,“我吃的一点也不多!”

    两人闹了好一会,宋书玉才拿着毛巾给人擦了把脸。

    鱼香把毛巾往他脸上推,表情十分认真:“你也擦。”

    宋书玉闭着眼,任她的手在脸上摸来摸去,“擦好了吗?”

    “好了呢~”完,鱼香趴上去吧唧就是一口。

    宋书玉睁开眼,看着她:“你还亲上瘾了是吧?”

    鱼香笑嘻嘻的:“亲一口,这样你今天就能开开心心的啦~”

    宋书玉揍了下她的屁股,故意道:“谁要你这个脏鬼亲,臭臭的,天天都不刷牙。”

    鱼香气坏了,“就不刷,就亲你,臭死你!”

    吃完饭后,又避不了每天早上都要做的事,鱼香捧着脸,唉声叹气,“为什么每天早上都要拉粑粑?我的屁股都要被冻坏了~”

    顾忌回大院后,人太多容易被看见,宋书玉特意把鱼香拎到了院子后面,见她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笑着道:“肠道疏通对身体好。”

    再回到屋里,宋书玉把门关上,把肉罐头还有糖放到炕头上,自己拿着本书爬上了炕。

    鱼香嘴里含着块糖趴在他怀里,“你看的这是什么书呀?”

    “你连字都不认识还问我看什么书。”

    “你教我我就认识了。”

    “不教,你太笨了。”

    “……”

    鱼香捂着他的嘴,“不给你话了。”

    宋书玉笑。

    过了一会,鱼香又抱着他的脖子蹭了蹭,“宋书玉,你就教我一下吧……”

    不一会,一个成熟冷沉的男声伴随着一个稚嫩细的声音,在屋里背起了唐诗。

    ——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眼连春天都要到了。

    一人一妖的日子过得还算悠闲,除了偶尔宋书玉忙着干活会把鱼香一个人留在宿舍里,每到这个时候,他都会担心这个皮的跟猴一样的人会不会又乱跑了,出乎意料的是,这段时间鱼香每天都很乖。

    早上见他去上工也不缠着他一块去了,整天就待在宿舍里睡觉,宋书玉都怀疑人鱼的冬眠延迟了。

    直到今天,宋书玉晚上提前下工,回来没见着人,正算出去找找,就见人骑着花猫从天而降。

    当晚,鱼香的屁股就肿了,可怜巴巴地趴在炕上。

    “骑着猫上树,鱼香香,你是怕炕太高都摔不死你,跑树上去找刺激了是吧?”

    每挨一句训,屁股就被揍一下,鱼香也不哭,就是趴在炕上掉珠子。

    宋书玉坐在一旁吃着饭,装作没看见一样,脚边毛都快被剪秃的花猫委屈地缩成了一团球。

    贺刚当晚把猫抱回去时,见宋书玉脸黑的跟煤球一样,也不敢问怎么回事。

    江斯齐见到被剪了毛的花猫,快要笑疯了,“它肯定是跑咱宋同志衣服上拉屎撒尿了,不然不会被剪成这样。”

    贺刚想到宋书玉那一身的洁癖,低头训了花猫一顿。

    第二天,贺刚就觉得自己的猫病了,不吃不喝还总用一种愤怒的眼神盯着自己和江斯齐,这就算了,问题是一看到宋书玉,这个剪了它毛的人,它反而怂的连眼都不敢抬,头都快钻到屁股下了。

    鱼香自从被揍了屁股后,气的好几天都没跟宋书玉话。

    又过了几天,鱼香气消了,开始抬着下巴等宋书玉来哄自己,然而宋书玉好像气的比她更久。

    明明早上还起来给她穿衣服,梳辫子,做饭给她吃,晚上还给她洗脚脚,可是他就是不理她,鱼香抠着手指,想不通自己是哪里惹他不开心了,被的人不是自己吗?

    鱼香垂着脑袋,开始每天穿衣洗脸吃饭拉粑粑都瞅着宋书玉,等着他跟自己话。

    等了一天,当天晚上宋书玉刚爬上炕,鱼香就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

    宋书玉点上灯,将人抱起来,“你哭什么?”

    鱼香瘪着嘴,珠子一个劲地往外掉,被他这一问,掉的更凶了。

    宋书玉叹了口气,把人抱怀里哄了半天,“好了,别哭了,你哪来这么多眼泪,还真是从海里来的啊。”

    鱼香把头埋在他胸前,脑袋一抽一抽的,“呜呜呜你不理我……你了我还不理我呜呜呜,你太坏了……”

    宋书玉轻轻拍了拍她,“我为什么你?”

    鱼香抹着眼,看了他一眼:“因为我乱跑了……”

    “是你乱跑了吗,你之前有没有乱跑,我你了吗?”

    “没有……”

    宋书玉:“你乱跑可以,那树上是你能去的吗?你连下个炕都要人抱,怎么敢坐在猫身上就上树的?”

    当看到她骑着花猫从那么高的树上跳下来的那瞬间,他的心脏都差点不是自己的了。

    那么高的距离,她是哪里来的胆子上去的?

    鱼香吸了吸鼻涕,“我揪着它呢……”

    “那它万一把你甩下来呢?”

    “……我错了嘛,你别不理我~”

    宋书玉捏了下她挺翘的鼻子,“谁不理你了,不是你不想理我吗?还会恶人先告状了。”

    鱼香巴着他的手,眼睛盯着他,像是要望进他心里,“你骗人,我今天一直看你,你都没有理我。”

    宋书玉摸摸头,神情有些不自然,他确实是想给她个教训,不然就她的狗脾气,只会蹬鼻子上脸,越来越肆无忌惮。

    不过,宋书玉看了眼她哭的红彤彤的脸,终于还是低下声,服了软:“好了,是我的错,我不该不理你的,鱼香香那么漂亮可爱,是宋书玉太坏了,鱼香香原谅他好不好?”

    “不行,我才不呢,你是个坏人~”

    “嗯,我是坏人,最漂亮的那条鱼就原谅坏人一次吧。”

    “哼!除非你也让我你屁屁!”

    “……鱼香香,你屁股又痒了是吧?”

    鱼香捂着屁股,拱进被子里,“那就算了吧,我就勉强原谅你了……”

    宋书玉这才灭了灯,抱着人进入梦乡。

    过了些日子,终于长出毛的花猫又从窗户外爬进来找鱼香了。

    鱼香非常不记地揪着毛刚想爬上去,就见有人从外面别开宿舍的门,走了进来。

    鱼香松开毛,一溜烟地蹿到了柜子后面,躲了起来。

    郑庆兰手里拿着自己昨天写了一整夜的情书,大摇大摆地坐到炕上。

    “这是宋书玉的炕呢,这是宋书玉盖过的被子,”郑庆兰趴在被子上闻了闻,笑的越来越开心了。她踢着舞步,在这间屋子里转了几圈。

    忽然,她的视线落到了柜子上,郑庆兰想到里面有什么,脸上的笑意堆到了嘴角。

    她开柜子,拿出一件灰色衬衣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甚至还穿在身上试了试,鱼香躲在柜子后面瞄了眼,脸气的鼓鼓的。

    花猫趴在窗户上叫了一声,郑庆兰这才回过神,赶紧脱下衣服塞了回去,然而就是这么一下,让她发现了柜子里面的衣服。

    郑庆兰把衣服都翻了出来,看着面前各种颜色精致的衣裳,还是看上去就知道是女孩子穿的,脸都绿了,只是这尺寸不太对劲。

    鱼香跺了下脚,花猫又叫唤一声。

    “叫什么叫,信不信我把你活剥了!。”

    郑庆兰眯着眼,把花猫从窗户上赶了下去,又把窗户关上,“宋同志真是太不心了,上工前也不把窗户关上。”

    窗户一关,屋子里就暗了下来,鱼香有点害怕,她往墙角挪了挪。

    郑庆兰看着柜子里的衣服,眯着眼在屋里扫视了一番,然而就这么一看还真让她看出些不对劲来。

    不光柜子里有衣裳,这炕头还摆着一双鞋子。

    郑庆兰走过去,拿起那双鞋子看了看,想起抓胡文瀚那晚,自己在院子里看到的那个身影,当时她还以为是只大耗子,难不成真是个人,怎么会有那么的人?不会是个妖精吧,还被宋书玉养了起来?

    郑庆兰想到村里老人几年前有人在山上见过人参娃娃,眼睛扫了扫四周,目光变得火热。

    “人参娃娃,你在哪里呢?”

    她猛地低下头往桌子下看了看,又扒开几个箱子往墙角扫了几眼,没有,怎么会没有?

    郑庆兰目光落到柜子上,正想上前看看,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不少男同志的声音。

    今天怎么下工那么快?

    郑庆兰关上门,把情书夹在门缝里,走了两步,又转身把情书拿走了。

    今天地里活收的早,下工也早,贺刚走在后面:“书玉,你这一路走那么快干什么?”

    宋书玉瞥了他一眼:“你没听你的猫一直在叫唤?”

    江斯齐坏笑:“春天到了,猫发情自然会叫唤啊。”

    江斯齐的是事实,可宋书玉心里还是觉得不对劲,从刚才他就有种不好的预感,仿佛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一样,再听到花猫那凄厉的叫声,宋书玉想到鱼香,跑到更快了。

    “他急什么呢,前些天不是还把咪咪给毛都剪秃了,怎么今天这么关心它了?”

    贺刚看看江斯齐,摇摇头,“你问我,我也不知道。”

    两人彼此对视一眼,大步跟了上去。

    宋书玉开门,见到窗户被关上就知道有人闯进宿舍了,否则鱼香那么矮的个子,别是关窗户,就是跳起来摸都摸不到。

    宋书玉仿佛再一次感受到了鱼香第一次消失那晚的恐惧,只不过上次她是去拉粑粑顺便玩了一圈,这一次却极有可能被人抓走了……

    宋书玉试探地喊了一声,“鱼香?”

    没人回答。

    不是胡文瀚,也不会是何秀秀,这一次他该怎么找?

    贺刚抱着花猫走过来:“书玉你没事吧?”

    宋书玉坐在门槛上,摆了摆手,“没事,你回去吧,我刚才跑太快了,缓缓就行。”

    贺刚刚提起步要走,忽然又听他:“对了,你的猫借我用用。”

    贺刚见他脸色煞白,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想到上次花猫被剪秃的遭遇,贺刚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猫送了出去,反正,毛还是会长得……但宋书玉,看上去却是一时半会好不了的样子。

    宋书玉关上门,抱着怀里一动不动的花猫,“你听到了鱼香的声音没有?”

    刚才就在贺刚准备走的那瞬间,宋书玉确信自己听到了鱼香嗯的一声,就在这个屋子里。

    可是这个屋子里刚才也没有别人,她为什么不回答自己?

    “鱼香香?”

    鱼香望着对面拦路的大老鼠,想哭。

    明明大老鼠还没有那时的花猫大,可鱼香还是很怕,而且它好丑,那双黑黝黝的眼睛在这个昏暗的角落里,直勾勾地盯着她,好像只要她动一下,它就会扑上来一样。

    鱼香也是真的吓哭了,珠子从柜子后面弹了出去。

    几乎就在珠子啪嗒一声落地时,宋书玉就看了过去。而怀里的花猫也终于动了动身子,跳了下去。

    一人一猫猫着身子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花猫扑上去的那一刻,宋书玉就听见鱼香哇的一声从柜子后面跑了出来。

    和上次的情景是多么的相像,只不过上次是花猫,这次是花猫含在嘴里的大老鼠。

    “鱼香香,你可真没出息。”

    我就更没出息了,三番两次地都快被你搞得神经衰弱了。

    作者有话要:  评论区24h内都有红包哦,听字越多越好,哈哈哈哈

    明天估计是日六

    刚才写完后,正准备上传笔记本关机了,那一瞬间简直是心如死灰,差点没把我气哭,幸好找回来了,又用手机上传了。

    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