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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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份, 宋书玉离开单位,每天除了在家复习, 要接送媳妇上下班,晚上偶尔也会到黑市跑几趟货。

    媳妇对幼儿园老师的工作显然很满意,每天回家的路上都会像只鸟一样依偎在宋书玉身边叽叽喳喳地个不停, 要是遇到了好玩的朋友还会拽着他的手蹦跶,跟在屁股后头的五只崽子听到妈妈夸别的孩子,哼哼唧唧地踢着石子很不开心。

    媳妇开心了,宋书玉自然就开心, 当然如果街道两旁的街坊邻居不是以那种看老父亲带女儿的眼神望着他的话, 宋书玉也许会更开心。

    1977年十月十二日,国家正式恢复高考制度,这个令无数人激动并为之热泪盈眶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大江南北。

    河西村赵家。

    赵振国拿着报纸的手抖了抖, 对王春华道:“宋这孩子, 不枉费咱们掏心掏肺对他一场, 从军要是争点气考上了,咱们可得好好谢谢宋。”

    高考呀,在他们这些乡下人眼里,这就是改变命运的机会,摸得着门槛了, 一辈子也就不愁吃不愁穿了, 有出息光宗耀祖。

    王春华没吱声,她是期盼着儿子能鲤鱼跃龙门,光宗耀祖的, 这赵家大大的一家子有谁不这么想,可万一不能呢,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日子?

    这两年赵从军上工不积极,日夜挑灯读书,时间久了,愣是把他娘王春华惊住了,每月买蜡烛都往他房里多放几根。

    宋书玉寄来的课本笔记被他反反复复不知道翻看了多少遍,但到底是基础差,即便是从头学习,稳扎稳,到了这一天依旧有很多问题没搞懂,在这之前,赵从军担心走漏了风声,牵连到宋书玉,没去问知青。这高考的消息一传到河西村,赵从军也不笨,隔了半个月才捧着书去问人,忙着学习考大学的知青也没那功夫多想。

    十二月初高考,不到一个月高考成绩出来,宋书玉以475的高分斩获北京高考理科状元,同时也是全国的理科状元。

    鱼香知道状元是第一名的意思,五只崽子也知道,应晴真见儿媳妇和孙子这么淡定地坐在沙发上抱着脚丫子看电视,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于激动了,“香香,书玉这是全国第一名,几百万人里的第一名,有记者采访,还要上报纸的。”

    “他以前就是第一名呀,我知道。”

    五只胖鱼附和地点头:“爸爸那么厉害,就应该拿第一名!”

    应晴真:“……”

    这全国第一和全校第一能一样?

    第一名的宋书玉腰上系着围裙,端着饭菜从厨房里走出来,“吃饭了。”

    鱼香跑过去,“太棒了,今天有红烧肉!”

    五只胖鱼也跟着扑过去,“爸爸你今天做的饭也好香!”

    应晴真抽了抽嘴角,她怎么觉得自己这儿子考第一还没有把一顿饭做好来的更有荣誉感呢?

    宋书玉新年过后收到娄国立的来信,何秀秀考上了北京师范学院的英文系,这一家三口计划半个月后到北京来,有娄家在,娄国立到北京居住的证明文件不需要担心,令宋书玉意外和高兴的是,赵从军也考上了北京的一所重点大学。

    娄国立一家三口和赵从军坐火车到北京后,按照信上的地址找到了城南的宅。

    几个人来之前没在信里时间,宋书玉也不知道他们是这天过来,等他牵着媳妇和五只崽子从幼儿园回来,家门口已经堆满了行李。

    “你们怎么不提前一声,我过去接你们。”

    “有电车方便,东西也不多,我和从军两个人背着就行。”

    赵从军腼腆地笑了笑:“宋大哥。”

    宋书玉点点头,带着人往屋里走。

    娄国立和何秀秀的孩子叫娄月,名月月,是个长相十分可爱的女孩,见到鱼香,眼睛直愣愣的,看上去又有点虎头虎脑。

    何秀秀摸摸她的头,“月月看什么呢?”

    “姐姐好漂亮。”

    何秀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捏了下女儿的鼻子:“你可不能当着你宋叔叔的面喊她姐姐,要喊姨姨。”

    月月不懂:“为什么啊?”

    娄国立把女儿抱起来,瞅了走在前面的宋书玉一眼,悄悄:“因为你宋叔叔会难过,觉得自己比媳妇老了,要躲起来哭鼻子的。”

    何秀秀睨他一眼:“你点声。”

    听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宋书玉:“……”

    他老了?五只崽子快三岁了,他也不过才二十三四岁,怎么就老了?

    宋书玉后知后觉地看了眼身边看上去依旧十七八岁的媳妇,还是不太愿意承认自己比媳妇老。

    近来政策宽松,何秀秀要在这边上学,娄国立自然也算一直在北京待着,宋书玉记着在乡下的事,把空出来的客房租给这一家三口。

    赵从军这趟跟娄国立提前过来也是受了他爹娘的吩咐,背了些土特产过来给他宋大哥,再这过几天,学校开学,他到时就要到学校住了。

    几人难得一聚,晚上吃饭时聊起河西村的事,赵从军想到报纸上看的消息,问宋书玉:“宋大哥,我看报纸上你进了北京大学经济系?”

    娄国立乐呵呵放下酒盅,插嘴道:“从军不我都忘了,你是考了全国状元,我来之前,我二哥还问起过,你是没看我二哥那表情,一脸我走了狗屎运的样子。”不过不别的,这白脸脑子就是好。

    宋书玉笑笑,看向赵从军:“怎么了?”

    赵从军挠挠头,他原本算的,但突然又想起那几年村里传的流言,就有点犹豫,他宋大哥未必乐意听到那女人的事。

    还是何秀秀道:“郑庆兰也上的北京大学。”

    宋书玉皱眉。

    一直扒着饭的鱼香抬起头“咦”了声,“坏女人?”

    宋书玉没想到郑庆兰会到了北京,他下意识握住鱼香的手,“怎么回事?”

    他记得这人是初中毕业到河西村插的队,高考消息公布距离高考仅仅一个多月,即便再聪明,考上北京大学也有点不符合常理了。

    赵从军也纳闷:“高考前半个月,知青点的人都在准备考试,我过去问题目的时候她还抱着孩子坐在江斯齐旁边,是也算试试,但我看她也没怎么学,可等成绩出来后,她居然是我们县的第一名,而且这年刚过没几天,就和江斯齐离婚了,连孩子也不要了。有猫腻,也不应该,江斯齐自己都考的不咋样,这事到现在还在龙安镇传着呢。”

    按理,这人考上大学后,上学什么的肯定还需要钱,就算有了县里发的奖金,也比不上江斯齐家里在城里条件好啊,可这郑庆兰成绩一出来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丈夫孩子都不要了,仿佛迫不及待要脱离苦海似的,拿到通知书和证明,当天就离开了龙安镇。

    “但是我听她的分数一开始不够报北京大学,也不知道从哪听到中文系语言专业扩招,她就报了,结果就报上了,要不是她和江斯齐的事大家都知道,真以为她在北京有人呢。”

    宋书玉知道这件事后,回了教师公寓,到楼下的中文系系主任家拜访,是自己在河西村一个知青大院里的同志,想了解一下情况。

    这位系主任是看着宋书玉长大的,一听他听的是个女同志就知道事情不简单,倒不是觉得两人间有什么,毕竟这孩子从到大除了他媳妇,他还真没见过他跟哪个女同学走近过,也正因此,这听才显得怪异。

    宋书玉没办法,只能实话实,“沈叔,我不瞒您,这人跟我和我媳妇有点过节,我也是从朋友那里知道了过来问问,心里有个底,以后也能防着点。”

    能让他过来问的,这过节怕是不,系主任也没为难他,想到他刚才的专业扩招,一拍脑袋,想起来了,“今年只有一个专业扩招了,我记得是楼上徐教授带的班,书玉,你要不去问问?”

    徐教授?章素歆的母亲,宋书玉的心沉了下去,面色平静地道谢,离开。

    因为这,到开学前,宋书玉每天都要跟着鱼香去上班,连上了厕所都要跟着,鱼香甜蜜又苦恼。

    幼儿园里的朋友一见到他,都乖巧地坐在板凳上,不敢调皮捣乱,也不敢找老师做游戏,大宝二宝三宝四宝宝过他们爸爸可凶着呢,动不动就人屁股。

    这可愁死了园长,宋同志一进来,跟大灰狼进了兔子窝似的,兔子们屁股钉在板凳上,就怕被大灰狼吃了,不调皮是好,可不能下课都乖乖地坐在屋里吧?

    园长还未来得及抗议,北京大学开学了,宋书玉要去上学,不能再跟着媳妇了。

    鱼香和五只胖鱼如释重负,那终于逃过一劫的表情让宋书玉消了把人关在家里的想法。

    宋书玉仔细想了想,也许是他过于紧张了,郑庆兰的事或许只是个巧合,再了,媳妇也是宋家的人了,哪是那么容易抓的。

    开学后,宋书玉在校园里遇到过郑庆兰几次,两人不同系,一周能遇到几次,刚开始宋书玉只以为是意外,直到有一天他回家的时候发现有人鬼鬼祟祟地跟在身后。

    从路边店面的镜子里可以看到那人的样子,是郑庆兰没错。

    宋书玉装作不知道,想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他骑着自行车在附近转了几个弯,郑庆兰大概是知道自己被发现了,连忙跑了。

    过了几天,宋书玉下课去接媳妇回家,却听见她郑庆兰这几天都会躲在幼儿园外面,偷偷看她。

    宋书玉急了,这狗皮膏药什么毛病?!

    作者有话要:  感谢支持,爱你们~

    早点休息,别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