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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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院以后,聂满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宿舍,换一套干净的校服,把自己从上到下洗漱一番,有点挡眼睛的刘海,聂满自己对着镜子拿剪刀剪利索,然后束个舒服的马尾辫,当到达约定地点,看到叶景初的时候,叶景初都快认不出来。

    明明就放走才几个时,姑娘就大变样了。

    聂满精神饱满,叶景初也不输。

    “你睡觉了吗?睡了,时间都用在睡觉上了,所以没像你那么漂亮。”

    “睡好了,比没精神的时候好看。”

    “真的还是抬举我?”

    “真的。”

    “那我以后好好睡觉,让自己更精神点。”

    “嗯,放心,我也会好好睡觉,让自己年轻点。”

    走到运动场,已经人满为患了,“怎么这么多人?”

    “场馆比较,而且,最近很多朋友开始学习跆拳道,来一个朋友就要来两个家长一个教练,人数自然不少。”

    “跆拳道这时候就兴起了啊?”

    “首都学生比较多,国内大部分地方还是只有职业队员。”

    “那哥哥要跟这些朋友同台竞技了?”

    “有可能,不知道谷雨同志能不能顶得住这么大的压力。”

    “噗嗤。”这个玩笑好好笑。

    “您好,请出席一下工作证。”

    “工作证?没有,我们是运动员家属?”

    “运动员家属?不好意思,没有证件不能进场。家属也不行,人很多,请体谅一下,下一个。”

    聂满看看叶景初,叶景初也看看聂满,本来叶景初得到的消息是可以进场观看比赛的,但是无奈来的人太多,参赛选也太多,会场临时取消了观众入场。

    聂满着急了,这是哥哥第一次参加比赛,可不能错过。叶景初去给家里打电话了,“也许体委的人能给我们送两张工作证过来。”电话很有效,两个人靠边等着。

    “这位同志,不是跟你过了吗?没有证件不能入场,你挡在这里,把通道都堵住了,影响了入口秩序。你是大学生吧?我看你还是b大的,那应该素质很高,怎么能做这种事呢?”

    做这种事是什么意思,听起来像是真扰乱了秩序一样:“叶景初,我们站外面吧。”

    聂满想,反正等会儿工作证就送出来,到时候再进来也不迟。

    “同志,你怎么还不走呢?”

    “我为什么要走?同志,那么多人进场你不去管,你管一个站在角落的无关人士干什么?”

    那女的被噎着,气转而集中在聂满的态度上来:“你这个人怎么话呢?我也是为了维持会场的秩序,你这个同志怎么回事。”

    “你赶紧去维持会场的秩序吧,别在这里给我找麻烦了。”聂满决定还击,那就绝对不能在嘴皮子上落下风。

    叶景初声,“满,工作证马上就送出来,咱们不用在意她。”

    “嗯。”聂满反正没损失,主动往远处又走了一步。

    “你这个同志是不是听不懂话?你进不去你就别在这里挡着路好不好?还有你,这个男同志,你们两个悄悄什么呢?是不是我的坏话呢?还穿着b大的校服呢,一点天之骄子的素质都没有。”

    这个架吵得真是莫名其妙。

    “姑娘,你是跆拳道选是不是?没有工作证很正常啊,我们都没有工作证的,千里迢迢来参加选拔,不让我们进,哎哟,我们投诉无门啊!”

    聂满疑惑了,这真奇了,看门的女人一直无理取闹,看来拦的人不止她一个,还有很多明明是来参加选拔的,也被她拦在门外,难怪这个入口的人越来越多。

    “怎么回事?”聂满看看叶景初:“她故意的?动是什么?”

    叶景初仔细观察,没想明白。

    “别挤了别挤了,进去也选不上,都别浪费时间了。”

    “同志,你怎么知道选不上,这是公平选拔,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聂满开始打抱不平,要是拦她一个人也就算了,问题是选都拦,这下不管闲事她还真忍不住。

    “怎么又是你?难不成你是选?你刚才不是你是选家属吗?你家属既然已经进去了,你就别在这里碍眼了,没进去的趁早回去吧,名额早都满了。”

    聂满:“”阴间语言。

    “混账!什么疯话呢!”内场走出来一个工作人员,看上去十分老道,他先扫视一圈,看到叶景初和聂满,将工作证送上:“不好意思,来晚了,两位快请进。”

    门口的女人:“!他们是什么人?”

    “是我们的客人。”

    叶景初:“周伯伯,这个工作人员选也不让进,还名额满了,这是怎么回事?我听他们他们都是报了名的。”

    周伯伯眼睛瞪圆:“你在胡些什么?叶,我想这中间有什么误会,跆拳道这两年确实比较流行,很多人学习,我们今天人也确实不够,但是选拔肯定是公平的,这也是给我们首都跆拳道协会选拔运动员啊。等会我会让他们都进去的,放心吧。”

    女人:“周主任,不行啊,再放进去今天就弄不完了,你们五点还要参加饭局呢。”

    周主任气的狠狠拍击身前的扶杆:“你的什么混账话!”

    “哇!大家都听到了吧,这个女人把这门口,竟然是为了让领导赶饭局,太忠心了,跟狗一样。”聂满对众人:“如果我刚才没能进去,是因为没有工作证,她还算爱岗敬业按规矩行事,现在参赛选被拦在门外的理由竟然是领导要按时吃饭,大开眼界大开眼界啊!”

    这位女同志怎么话这么狠,周主任碍于叶景初的情面也不好忤逆,“这位同志,你的对,吃饭哪里有选拔运动员重要,今天所有报名选一定会得到比赛会,我们就算不吃饭不喝水也会把所有人的分数给定下来。”

    “那位女同志思想有问题,犯了这么大的错误,浪费了这么多的时间,该怎么办呢?鲁迅先生了,浪费别人的时间等于谋财害命,这位工作人员犯了这么大的错误,该怎么惩罚呢?”

    “你的没错,我会按体育局相关规定对他进行惩罚,扣三个月工资是没问题的了。”

    门外无法进场的人群开始拍欢呼。看来,这也是众人的呼声,周主任心里松了一口气。

    周主任安抚大家的情绪:“对不起,大家稍安勿躁,我们按排队顺序入场,放心,所有人今天都能参加选拔,能者一定能选上。”

    那女人:“周主任,你真要罚我啊!冤枉啊。”

    周主任:“你还敢喊冤,我看你要站在门口,对每个人一声对不起才够!”

    对不起就不听了,聂满也排队进场。

    “叶景初,你笑什么,是不是觉得我喜欢多管闲事。”

    “我就是觉得吧,你还挺有正义感的,本来我是托关系跟人要工作证的,站在你边上有点自惭形秽。”

    “你有什么自惭形秽的,你只是要工作证,还是按规矩行事,明明可以让那个周叔叔来请你进去却没这么做。很像莲藕。”

    “呵呵,你这个比喻,”真叫叶景初哭笑不得。“哎,你你替天行道,怕不怕那个被罚的人打击报复?我其实不只是这一件事,之前你写给我的信,在红花农场,还有在聂家村,你好像一直都是这个脾气。”叶景初还没,当年和聂满重逢的时候,营沛白还在派出所看到聂满跟人当街起争执呢。聂满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他很欣赏,但有的时候,叶景初还是希望聂满能懂得保护自己。

    “怕有什么用?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越弱越容易被欺负,他自狠来他自恶,我自真气一口足。”

    叶景初:“”

    “以不变才能应万变。”

    叶景初默念,好吧,以后有我陪你,你要出风头便出风头。你行你先上,不行也有我顶着。

    两个人找到座位坐下,刚好没有错过聂谷雨的比赛,聂谷雨的太极一到八章动作标准,优雅,孔武有力,让聂满忍不住不停地鼓掌叫好:“我哥厉害吧,我哥很凶的,我哥超强。”

    叶景初:聂家人是不是都这么无敌自信,要不然一个履历空白的人怎么会选择去当运动员,不过,履历空白不是因为犯过错,而是因为他真正的经历是常人没有的。体育局的叔叔本来也有点犹豫,这种没有档案的人到底能不能参选体育队员呢?因为叶司令孙子的嘱托,他硬是翻遍了馆藏档案,终于找出两名经历类似的国家运动员。这两个人还获得了世界级比赛的冠军,这让体育局的那位叔叔下定决心,招徕聂谷雨进入队伍。

    跆拳道本来就源自棒国,聂谷雨这种正统打法比出棒学习过的人更加合规标准,就算他不想,国家也应该把他当人才储备。

    而聂满不知道这中间的一切,她看着道场上的哥哥,那就是一个属于跆拳道的天才,他脚下的面积,就是世界跆拳道的中心。

    聂满回学校的时候,米微丸的项目已经启动了。既然没赶上,那不然就索性放弃了,调整好状态,再出发。

    从那以后,每天清晨,操场上都能看到聂满跑步的身影,五公里配速55分钟,聂满并不觉得疲惫,叶景初一开始信誓旦旦要陪她,后来发现自己那里赶得上她。原来前段时间她大病一场,虚弱的样子其实只是假象,又或者是难得一遇的遇,让他终于能够转换角色照顾她。

    叶景初有时候来,有时候太忙了就不来,但聂满必然在,只要不下雨,聂满跑完全程也不过半时,有时候下午她还会去游泳,再也不是两点一线的生活。

    这么过着,聂满应付课内知识已经是轻而易举了,她同时学习大二大三的课程其实并不辛苦,以前她费尽心想要做更多,经过这次生病,她的思想变化了。

    农学,不是一蹴而就的,那些农学家培育种子也要经过春种秋收的等待,以前聂满心急,是因为虽然原主才二十出头,但自己已经不年轻了,但这一次,医生的话是鬼门关前走一遭,聂满也确实暂短昏迷不醒,这给她敲响了警钟。

    这一世本就是被恩赐的第二次生命,怎么能不爱惜呢?岳院长虽然不知道自己的这些真相,但他的话言犹在耳:“一口气吃不成个大胖子,做科研切不可操之过急。”

    所以当叶景初叫她帮他修改一篇论文的时候,聂满也欣然答应了,两个人讨论了很久,聂满装了计时器,“该游泳了。”

    “走,一起去。”

    继续讨论。

    “该吃晚饭了。”

    “走,一起去。”

    继续讨论。

    “该睡觉了。”

    “我送你回宿舍。”

    就这么过了一段时间,一篇完整的论文诞生了,复刻历史风貌建筑的几点思考。

    聂满很喜欢这个标题,如果项目能实施,他们将首先在首都看到代表着国内标志性建筑的微缩景观,不定还真能弄出个主题公园来。

    叶景初在作者栏里面填了聂满的名字,聂满一开始不知道这件事,直到论文发表,首都建筑院的工程师联系了聂满,他有很多疑问要向聂满请教,这一来二去的,工程师对聂满的建筑学造诣大为赏识。

    工程师联系了b大建筑院的陈教授,对他培养的人才大为夸赞,陈教授一开始云里雾里,听了工程师的叙述,才解释清楚了聂满这个被她错过的才女其实是农学院学生的来龙去脉。

    工程师大为遗憾:“陈教授,我认为你还可以争取一下,第一作者不是叶司令的孙子吗?你要不要通过他试试看?”

    陈教授想了想,这个提议似乎值得一试。

    聂满又向专业课老师讨了一份历年试卷,一边抄写一边做,大功告成。看看时间,竟然才只用了大半个早上,叶景初提前等在图书馆门口,今天是他们约定去叶家的日子。

    “我爷爷听你要来,一大早就叫叶超叔买菜去了,他最新鲜的鲑鱼,现杀的活鸡,还没跑停的野猪肉,池塘边的牛蛙。”

    “哈哈哈,爷爷可真逗。”

    “爷爷,我来看你了。”聂满进了门:“听景初要吃什么你都想好了,我就买了些茶叶,也不知道爷爷你喜欢不喜欢。”

    叶景初:“满又拿奖金了,这是她用奖金给你买的。”

    “哎哟哟哟,好孩子,跟你了来就来,还买什么东西,上次你去霓虹国也是,跑那么远,回来还要给我带东西,累坏了吧,听你生病,我都担心死了,我跟景初了,不给我照顾好,不准回来,来来来我看看,这精神多了。”

    “爷爷,我已经完全好了,多谢景初照顾我,还有叶超叔叔那段时间一直给我做饭,爷爷听你那段时间也感冒了,现在好点了吗?”

    “好了好了,我要去医院,景初这子不让我去,他怕什么交叉传染,哎,这臭孩子。算了不了,快吸收,叶超做了好东西,咱们来吃。”

    “这鱼好新鲜,现捞的吧。”

    “我一大早叫叶超去买的第一批,回来的时候还活蹦乱跳呢。”

    “这鸡好嫩,是野生的吧,黄毛鸡?”

    “没错没错,好吃吧,我跟叶超了,不是活鸡别带回来,无奈我们都不会杀鸡,他还是叫人杀好了,稍微不新鲜了点,满,你不嫌弃吧。”

    “怎么会爷爷,这已经很新鲜了,啊,这猪肉,肥而不腻,肉质饱满,一定是野猪肉。”

    “没错,没错,聂满,你吃这个眼前有没有一种画面,一只胖胖的猪,浑身是膘,我们筷子夹的,就是最好吃的那一段。”

    “爷爷,我想起以前生产队养的猪,那些猪在漫无边际的田里疯跑,气的庄稼人拿根棍子在后面追。一不心就都跌倒在泥坑里,猪掉进泥坑,特别兴奋,人掉进泥坑反而特别生气,这时候人就会喊:我要吃了你。”

    明明不怎么好笑的事,聂满这么一讲,就把爷爷逗得前仰后合:“满啊,这猪肉绝对的跑的最疯的那一只身上的。”

    “爷爷,这个青蛙。”

    “哈哈,这可不是青蛙,这是牛蛙,你快尝尝,酸辣味的,不知道合口不合口。”

    “香,好吃真好吃,生病的时候嘴里没味道就想着这一口,又红又流油,绝了。”

    叶景初:“哦对了,聂满,你好像要请我吃烤全羊,别忘了啊!”

    聂满一囧:“那不是我当时不知道烤全羊的价格,冲动了冲动了。”

    爷爷:“哈哈哈,你们两个馋猫,我已经叫叶超卤了很多羊肉,满,走的时候带上,放在阴凉地方,现在天气好,能放几天,不够了我再给你送过去哈。”

    “爷爷,你可对我太好了。”

    “哦对了,满,你的奖金是写了一篇建筑学的论文是不是,我听院里一个工程师,你对建筑学有很深的造诣。”

    “爷爷,那都是叶景初写的,我就是在里面添加了一点想法,不算什么。”

    “爷爷,满很谦虚的,我也听几个专家都表扬聂满,聂满添加的那几个点,都是那篇文章成功的关键。”

    爷爷满意又骄傲:“满,你这么谦虚也挺好的。爷爷吧就是考虑,景初这学期结束也大三了,该考虑未来的计划了,你嘛对建筑学也有研究,不如就两个一起做学问,爷爷有个朋友,认识梧国国家建筑学院的教授斯蒂文,这个教授在建筑学领域的成就是世界第一。你们有这篇文章做铺垫,可以去申请一下,老吴跟我保证了,你们两个的水平据对能申请的上。”

    聂满夹菜的停了下来。

    叶景初看聂满停下,也跟着停了下来,他不知道聂满为什么停下来。

    爷爷看着年轻人的反应,很睿智的打圆场:“哎,不急不急,我就是着玩,还早呢,满你也才大一嘛。来来来,吃吃吃。有些事情可以开始考虑了嘛,但是也不用着急哈。”

    聂满自然不想让爷爷尴尬:“吃吃吃,爷爷,人生在世,及时行乐,有的吃当然要大快朵颐!今天跟爷爷吃饭,我太开心了。”

    回学校的路上,聂满一直不话,叶景初喜欢那种沉默。

    聂满:“梧国的斯蒂文教授,我知道,学术成果的确是世界第一,如果能投身在他的名下,其实是很好的,做科研,选对一条路很关键,如果遇到一个好的老师,等于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满,你也心动了吗?之前你拒绝了陈教授,坚持选择农学,我还以为你也会在此拒绝这个会。”

    “我心动,的确,这个会谁不心动,叶景初,你现在就开始写简历吧,哦对了,还需要两片学术文章对不对,如果有需要,我随时可以给你支援,不过我的水平也很有限,除了之前给出的想法,我恐怕很难再有新的想法了。”

    “满,你在什么?”

    “这是个好会,叶景初,我不想你放弃。”

    “你的意思是,你不愿意跟我一起。”

    聂满后退两步,街上的风有点凉凉的,吹的人头脑清醒:“斯蒂文教授再顶级,对我来也是隔了大山,我是农学院的学生。已经决定的方向,就不会改变。”

    “满,其实,我一直都不懂,在这个选择上,你为何如此执着。”叶景初在做选择的时候,始终会考虑聂满的想法,而他发现,聂满并不会考虑他的情绪。聂满如果想让他留下来,他必然放弃前程。他可以在国内寻觅别的老师,一样可以做研究,只要能跟聂满一起。

    “因为,初心。”在红花农场,享受过虫害消失的成就感以后,经历过海外颠沛流离的聂满就想扎根土地,虽然她现在在城市求学,但她知道,将来,她漫长的人生还是会回归农田。虽然她错过了科研项目,但夯实基础知识以后,她认识到广阔的农田有的是她的翱翔空间。

    “建筑学需要接触世界顶尖的大师。叶景初,我希望你抓住会。”

    “可是,我抓得住你吗?”

    “这不是一个话题。”

    “聂满,你喜欢我吗?”年轻的男孩子真诚发问,他不知道何来的勇气,总觉得只要做好眼前,接下来就是静待花开,可是今天,他突然觉得,心上人在尝试将自己推远。

    诚然,聂满很清楚,他们的关系不一般,叶景初已经不是她生命中一个普通的过客。

    可是,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

    不喜欢,那是不可能的,但喜欢,聂满又实在开不了口。

    以前,在红花农场,也有过这样的时刻,一个男孩子愿意为了她留在大山中,那时候聂满很决绝,因为他们之间就是“战友”,“战友”没必要拖累“战友”。

    现在不一样了,聂满产生了不应该让叶景初失望的想法,聂满甚至想,如果叶景初就那么离开了,她一定会想他。

    如果身边少了一个人,那一定很寂寞。

    更多的惦念在心里默默铺开。

    但聂满依然无法回答叶景初。

    “明天中午有空吗?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

    第二天两人在女生宿舍楼下碰面。

    聂满跳上叶景初的自行车,指了指后座,浑身潇洒的跟他:“上来吧,你不认路。”

    自行车的后座很宽敞,那是对聂满来,但对叶景初,就显得有些局促了。

    一夜没睡的叶景初此刻并不感觉狭窄,反而是聂满带着他,让他有种安定的感觉。

    如果聂满不喜欢自己的话,是不会这么做的吧?

    车子骑了很长一段距离,校园的轮廓渐渐不清晰了,他们来到了大片的田地。

    聂满把车停好,从田地边的路上随意捡起了两个草帽。

    这里似乎是农学院的实验田,而这里的草帽就像他们的更衣室一样。

    “你没来过这里吧?很多b大人都不知道有这么一片风景。”

    “面积还不呢。”

    “将来这片风景会搬出校区,所以现在你能看到它也算是缘分。”

    多年以后,聂满入学的时候,b大已经没有农学院实验点了。农学院整体搬去了郊区。而实验田更在远郊,差不多已经不属于首都的地界了。

    “这里?”

    “这里是农学院的实验田,这边是一号田,那边是二号田。看上去是不是像一片草地?其实不然。草帽带好跟着我来。”

    聂满已经把裤腿往上卷了两圈,露出纤细白嫩的脚踝。她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一个农村来的姑娘,更不像在农场待过好多年的人,反而像一个城市里的大家闺秀,十指不染阳春水的那种。

    但外表是外表,聂满跳进田里的时候英姿飒爽的劲儿又会让人觉得她是个久经农田,很有经验的农民。

    深一脚浅一脚,叶景初跟着她,叶景初对稻田里面的地形完全摸不着头脑,他不知道聂满怎么会那么熟悉,走的那么快,而自己为什么举步维艰。

    “找到了。”聂满停了下来,对叶景初招招。“你过来啊。”

    叶景初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身边,泥巴已经淹没了腿,他蹲下来看聂满指的位置。

    “你知道杂交水稻吗?那是袁老先生毕生的心血。”

    “袁老先生?是你们专业的巨擘吗?”

    “没错,以后每一个鲜花国人都会知道他。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现在正是三系法杂交水稻成功推广的热火朝天的日子。”

    叶景初听不懂:“什么叫三系法?”

    聂满指了指眼前的那一稻:“你看这一株,她的母本叫野败,野败是最早的怎么呢,祖先。袁老先生在田地里也是这样蹲着,就发现了它。”

    “就这么蹲着找吗?”

    “没错,就这么一株一株的培育,然后一株一株的检查。十年前,前辈就这样趴在稻田里,主要靠肉眼观察,有时候还需要放大镜的协助,毕竟那些花蕊实在太了。就这样顶着炎炎的烈日,在水稻田里一蹲就是一整天,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终于被他发现了一个退化的雄蕊。水稻是雌雄同体的,雄蕊退化,就是一个具有单一功能的雌蕊了,那就可以作为杂交水稻的母本了。就是这个发现,改写了历史,从此以后就产生了雄性不育性水稻。那时候技术还不发达,想要把雄性不育系制作成种子,必须纯工制作。”

    聂满把眼前的那一株水稻拔下来。

    “就像这样,先要割叶剥苞,然后授粉。因为种子太了,不能戴着套,还要一边做一边仔细的观察。”

    聂满把叶子打开,苞剥出来,然后对它进行动辅助授粉,叶景初也学着聂满的样子,拔了一颗下来,割叶倒不难,剥苞也勉强可以,但在授粉的时候却不心刺伤了自己。

    聂满看到,立即放下了中的水稻,帮叶景初止血。

    双相触碰的一瞬间,两个年轻人的心都咯噔了一下。

    聂满知道自己的首要任务是止血,便心无旁骛的帮他按起了指。

    “放着我来就好。你听听便是了。”

    而叶景初的心久久不能平静,这么一双纤细的,为何做起人工辅助授粉的时候这么灵活呢?

    “你别看到绿叶郁郁葱葱的特别好看,但稻叶上的毛齿就像锯子一样,会割人,好在这里只是毛细血管的末端,按压一会儿就没事了。”

    聂满松开,果然,血止住了。

    聂满继续拿起刚刚做完一半的授粉,把它弄完,再把已经授好粉的植株放进旁边一个花盆里。

    “这样人工授粉就完成了,旁边这些花盆里都是之前做好的,有些已经发芽了。”聂满选了一盆,拿起来:“走,咱们继续走。”

    叶景初继续跟着她,每当他们两个距离拉开一大段的时候,聂满就会停下来等等他。

    终于,他们走到了另外一片区域,聂满“这里是我们的二号实验田,当我们第一次收到种子的时候,岳院长就已经开始研究怎么让种子变多,怎么让它的繁育性变强,因为水稻毕竟是一代一代的嘛,过了几代以后母本的优势都会没有了。这个田里有各种方法孕育出来的新的类型,不过我们的研发成果并没有进展,我们总结了失败的经验,告诉袁老先生。当年他发现了雄性不育系,就像我刚才那样一粒一粒的制种,做了上百个种子,这是他的科研成果,可是他一点也没有自私的据为己有,反而把那些种子发遍全国,研究所、农田、还有咱们b大这样的大学,为的就是让更多的人能够继续研究下去。”

    “刚才我看你做一个都很复杂,他做了那么多,辛苦可想而知。”

    “没错,而且这个活儿还要顶着烈日,在一天最热的时候做效果才好,袁老先生的田比首都温度高多了。”

    叶景初听着,产生了强烈的敬畏之心。

    “听袁老先生那边已经开始搞两系法了,比三系法要更简单一点,三系法亩产最多能到00斤,两系法应该还能在这个基础上再加倍。”

    叶景初看的聂满的脸上在闪光,起这个话题她就兴奋不已,“虽然岳院长这里的研究毫无进展,但是我们这些失败的研究而总结经验也是很宝贵的,最近听袁老先生传出了捷报,两系法也有进展了。”

    聂满好像就跟自己做出了研究成果一样开心。

    “不过这些都跟我没关系,全是老一辈的科研人员的研究成果。但是我相信有了这些研究成果,我们新一代的这些人就能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站得更高,看得更远,能做的事情也更宽广。”

    聂满把刚刚选好的那个花盆的土掏出来,种在了二号实验田的区域内,并拿出纸笔做好标记,“也许我今天埋下的种子,日后就会成为了不起的新发现。以后我们不仅要吃得饱,还要吃得好。”

    叶景初沉默了,久久不出话。

    两个人走出试验田。聂满摘下了草帽,额角的汗珠像瀑布一般沿着脸颊流下来。

    在满伸想要去擦的时候,叶景初先一步,用他的白衬衫袖口帮聂满擦了。

    这种亲密无间的举动才让他感觉聂满是他眼前真实存在的人。

    纯棉的衬衫很吸汗,但叶景初搭在她肩头的胳膊,却迟迟没有放下来。

    聂满轻轻地抬起头。她看到那个男生正在注视着她。欲言又止。

    “我只是想带你了解一下我的专业。”女孩的声音很轻很柔。

    这是一个有如此大爱的女孩,但叶景初一直用狭隘的心误解了她。叶景初曾经的心思只是将她据为己有,不惜让她放弃自己热爱的田地,陪着他去学建筑,甚至还大言不惭的问她喜不喜欢自己。

    相比之下自己是多么的狭隘啊,聂满喜欢自己又怎样呢?面对热爱的专业,她绝对不会轻易放弃,这是她与众不同的地方。

    而叶景初自己甚至也曾经想过,如果聂满一句喜欢,一句希望他陪在她身边,他就可以放弃自己的专业。这又是多么不得要领的想法啊。

    当年自己为什么选择建筑学呢?还不是因为聂满信里的问题,一个问题,才让他找到了自己感兴趣的学习方向并为之努力,终于他走入了b大建筑系,现在更有会在世界前列的名师门下学习。为了爱放弃这个,反而会辜负了聂满。

    无数的思绪在叶景初心中澎湃汹涌。

    聂满不知道叶景初在想什么,她只知道他的搭在她的肩膀上,轻柔温暖。他的眼神透露出无限的支持与理解。

    她知道,她的,他听懂了。

    忽然,双肩被紧紧拥住。

    叶景初抱的很用力。

    聂满几乎要不能呼吸了,可是叶景初也很体贴,没有让她是真的不能呼吸。

    男孩子的气息很干净。

    很久很久,聂满终于习惯了这个拥抱。

    她抬起臂,慢慢的圈住男生。

    男生有些讶异,短暂紧张,随后便松弛下来,享受拥抱。

    “叶景初,所以昨天你的问题”

    “满。”叶景初不让她了。

    “嗯?”

    “等我,可能会有点久。”

    “好。我等你。”

    稻田地,烈日下,一诺千金。

    那之后,他们再不提这个话题。

    每天在图书馆里,叶景初写论文,聂满复习课本。

    没课就坐在图书馆里,有时候一个人,有时候另一个人,有时候两人一起。

    叶景初遇到问题还是会参考聂满的意见,聂满有时候也拿一些水稻最新研究进展的消息给叶景初看。

    “想好了吗?以后你也要研究水稻吗?”

    “我恐怕不行,这不仅需要脑子,还是个体力活。我在寻找别的研究方向,还不急。”

    之前聂满错过的课题,叶景初当时并不知道意味着什么,现在想想,也替聂满惋惜。不过,那种大病,叶景初希望聂满再也不会经历。

    “慢慢来,不着急,有时候就是缘。”

    “会遇到的,都是命中注定,只要走在这条路上,总有无数未知的东西等着我去发现。今天中午吃什么?今天是周三,食堂有肘子!”

    “好啊。”

    两人收收东西,并肩走出图书馆,烈日很晒,叶景初帮聂满打伞。

    没走几步,眼前出现了熟面孔,是管家叶超。

    “聂姐好。景初,司令让我来叫你,他打电话到处也找不到你,我想着这里能遇上,还真等到了。”

    “什么事?”

    “周末司令要跟贺司令吃饭,贺司令好久没见您了,请您务必出席。地址我给您写好了,”叶超把便条交给叶景初。“景初,千万要来,要不然司令要我办事不力了。”

    “叶超叔叔,你明明就行动力超强的。”聂满夸赞他。

    “聂姐嘴甜,那我先走了。”

    叶超走后,叶景初:“鸿门宴。”

    “别让叶超叔叔为难嘛!周末你本来也没安排的,是该回去看看爷爷了。哦对了,昨天齐院长来了,送了很多茶叶,是好东西,岳院长也分了些给我,帮我给爷爷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