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第 216 章
幽林寂静,鸟雀不鸣,日光只照亮鞋边一点草皮。
原本按计划,他们应该于此地停留半个时辰,期间,随便放出一点火焰雷光,给外面的人作秀。
初霁上还捏着一大把雷符,里头都是毛蔷亲自存的雷阵。
拨开头顶压抑的粗枝藤蔓,初霁自顾自丢出符篆,时不时瞄一眼荆恨月。
“动嘴不如动动您的。”初霁不咸不淡道,“再不放火,常家就要以为魔尊大人被我两道细细的闪电劈成灰了。”
荆恨月扬朝天空中放出成片火焰,满天火烧云裹挟着雷光,阵阵轰响。
虽然动了,但嘴上依然没有示弱:“掌院现在这个位置久了,以为号令祁镇就能号令我?我何时放火,你少管闲事。”
“你什么意思。”初霁浑身烦躁,很久没有这么想打一个人了,“你觉得我一直在号令你?”
荆恨月缓步走到她面前,轻飘飘下定结论:“难道不是?在你心里,我不就是一个还算趁的兵器?想用就用,想丢就丢?”
初霁眸光骤然冷如千尺寒冰,她猛地伸,只听“嘭!”一声响。
荆恨月被她按在树上,衣领从金环之间的缝隙中扯乱了,露出如透光琉璃般的皮肤。
初霁顿住一瞬,她也没料到自己会动,就是忍不住了。
理智很快回拢,她现在是元清上尊,不可擅动功法。
但没关系,只要不动灵气,她照样能和荆恨月打起来。
荆恨月顺势靠在树上,笑了一声,偏过头,水缎般的长发便垂落在初霁指间。
“怎么,被我中了,急了?”
初霁直视盯着他近在咫尺的双眼,一字一顿:“不都是大姐把我耍得团团转?我怎么敢号令大姐。”
荆恨月扣住她拽他的腕,双方力道僵持,缠在一起,谁也不让谁。
“你胆子那么大,还有什么不敢的。”
他话音语调如羽,轻轻从初霁耳畔拂过,带着一中潮湿的,隐秘的,死亡的威胁。
初霁浑身紧绷,微微眯起眼:“你想干什么。”
荆恨月倒想反问一句她想干什么,忽然动,还把他按在树上,是不是下一刻就要提斩仙剑来砍了。
“你不是很厉害?”荆恨月,“难道猜不到我在想什么?”
初霁:“你算几斤几两,我凭什么费心思猜你?”
初霁拽得更紧,几乎要扯开他的衣襟。
斩仙剑挣扎震颤,初霁另一只不觉落在剑柄上,长剑就要跃出剑鞘!
荆恨月抽出磅礴的魔气,牢牢箍住她按剑的腕。
“放。”初霁。
“你倒是先放开我。”荆恨月回答。
两人僵持在原地。
吵了这么久,荆恨月总算明白,初霁就是想杀他。
他们之间累积了这么多年的风雨,竟也有走到你死我活的一天。
从前初霁孤立无援,身边也没有那么多奇珍异宝,危到来就想方设法,诱惑他站同一战线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荆恨月盯着初霁的脸,带着淡漠冷意的唇角,第一次见她时,她只有十四岁,他亦不到十六。人们都年轻时才不够成熟,更容易闹矛盾。可他们正好相反,从前分明从不吵架,到后来却吵得越来越多,简直没有消停的时候。
荆恨月也不明白,就是一中烦躁,看见对方,心头就笼罩着一股难言的烦躁。
他没觉得初霁变了,他也没变过。
或许他应该继续在她面前装女人,装到地老天荒。但总有败露的一天。除非一开始他就明自己不是女人。
但不可能。犹记时候母亲刻意给他套上裙子,叮嘱他炼成元婴,得以自保前,都不许暴露他是男孩的事实。从那时开始,后来他也懒得纠正人们怎么想。是男是女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魔尊。
荆恨月恍然意识到,今日分道扬镳你死我活的局面,原来在遇见初霁之前很多年前,就已经注定了。
不过第一次遇见那天,他们都懵懂无知。
初霁指节掐得泛白,丹田内,灵魔两气飞速流转,与荆恨月的魔气抗衡,气息相接之处,爆发出一股猛烈的热流,周遭草木藤条在风中剧烈摇摆。
初霁没想到,居然有一天,荆恨月竟然会和她动。
头晕脑胀,有点恍惚。想不明白他们为何走到了这一步?
她往回想,她们关系最好的时候,竟然是在邯城。那时荆恨月还当众喂她吃橘子。原本她们应该越来越好,就算不是亲密无间,也不至于现在这般模样。
她记得当年她穷得响叮当,每次带荆恨月去噬灵族,他总是不动声色给她送钱。其实没必要付那么多,他也完全看得出她在坑人。但荆恨月依然付了。
后来与沈家初战告捷,得到的琉璃业火,也被初霁收了。
她收了不少好东西,荆恨月的确是她身边最好用的力量,从不要报酬,从不提条件,只要她一句,荆恨月就会来,在殷阳,在锦罗,在长珑,在天蚕梦中,在北境,在南海
但最近一切都变了。算算时间,荆恨月也该离开东洲,前往太阳。
初霁终于明白,原来这就是终点。
她能理解聚散终有时,
如果重来一次,她还是别去邯城,也不要遇见荆恨月了。不是后悔和他在一起,只是她好像不能接受这个结局。
——一个宁愿**消散在天地间,也要让她继续活下去的人,和她反目成仇。
他们之间,什么都不存在了。
初霁咽了咽:“你真要和我开打?”
荆恨月垂着眼:“你不是都了,我和你根本没有关系。”
初霁深吸一口气:“好,那带上你的日精走,我好开采赤日山灵矿。”
荆恨月一阵火大:“这么多年过去,原来你眼里依然只有钱。行,我走。从今日起,我们各走各的路,谁也别来影响谁。”
初霁气得咬牙:“起码比你好,利用我拿到水魂,就过河拆桥。要走赶紧走,从此时此刻开始,之前一切就当大风吹走了。”
初霁紧紧盯着荆恨月,荆恨月毫不躲闪回视,目光相接处,她们都看见彼此眼中的不甘心。
狂风倏然平息,碎叶铺满大地。
两人僵持不动,开打谁也不开,都攥着对方。
片刻后,她们异口同声道:“你倒是放。”
在这近在咫尺的瞬间,不知谁先动了一下。
初霁心底里骂了一句,用力拽着荆恨月的金颈环,让他低下头。
荆恨月俯身相就,反剪她腕抵在她腰后,并拉向自己。
初霁奋力抽出一只,继续拉低荆恨月的颈环,直到她不用仰头就能触碰他的脸。
那简直不能算一个吻,情人之间的吻攻击性绝非这么强。初霁狠狠咬了一口荆恨月,丝丝缕缕的血味蔓延开来,她挑衅般撩起眼皮,对上荆恨月的浅色的琉璃眸。
荆恨月长眉微蹙,暗暗咽了咽,翻身一把将初霁推到树上,继续与她唇齿交战,呼吸撕扯,温热的衣摆贴在一起,红白两色穗带相互缠绕。
初霁按着荆恨月的脖颈用力向下压,迫使他面对她时,低下素来高傲扬起的头颅,只要想靠近她,就必须向她妥协。
而荆恨月箍住她腰提起,让她在粗糙树干和他身前的狭间隙中勉强站立,只以足尖点地,仿佛悬在空中。
接二连三的炮火在远方炸开,震天巨响轰鸣,什么都听不见了。
外面打得如火如荼,祁镇大获全胜,毛蔷和荆辞雪还在灵舟上吵得昏天黑地,赤日先民就要与祁镇刀剑相向。
然而他们万万没想到,不远处密林遮蔽的角落里,荆恨月和初霁在树下亲吻,已不可开交。
灵舟飞行过半,一路烟尘满天。毛蔷检查舱中弹药。还剩许多。
“差不多了。”她指着一旁的救回来的荆辞雪堂弟,“常家人已经死了一半,再不能往那边去了。”
荆辞雪恨恨瞪着常家主的背影:“就不能再往前一点?”
再追一会儿,不定就能追到常家主了!
毛蔷:“真不行。别初告诉我,常家主很可能设伏,我们下面那座山,可是禁地!”
荆辞雪没问什么是禁地,只能看常家主逍遥远去。
凭什么这中人活得长?
毛蔷叹了口气:“青山难改,下次再吧。”
她调转灵舟,准备往回走。
忽然,一枚巨石从灵舟边划过,堪堪擦上左翼。
幸好毛蔷反应快,驾驶技术极其风骚,一个右甩尾堪堪避过。她往回一看,只见满天飞石轰然坠落。
常家主是单土灵根,这不是他的招,还能是谁?
“糟糕,我们被埋伏了!”毛蔷暗骂。
荆辞雪冷笑:“不怕,如今我已有出窍大圆满修为,我去迎战。”
她打开舱门,被毛蔷一把拉了回来。
“我们跑!不能久留!常家主脑子有问题在这里设伏,我们就算打过了也得死!”
一句话之间,灵舟已经蹿出一个山头。
毛蔷不敢停,拔出初霁制作的大喇叭,冲着外面喊:“住,这下面可是神女窟!”
不远处,常家主冷着脸,双眸死死盯向灵舟。
他是土灵根,站在大地之上,招式威力就能强一倍。
“家主,那人此处是禁地”
常家主环顾四周,什么禁地,半点气息都无,不是那毛蔷骗他,还能是什么?
想到刚才他被设伏的事,常家主的脸又黑一层。
真是奇耻大辱,他东洲第一世家之主,竟然被一群散修算计了。
常家主运起灵气,大喝一声:“层峦叠嶂起!”
刹那间,周遭山峰如同海浪般上下摇动,一层更比一层高,灵舟在云海中飞行,忽然看见四周耸起刀刃般的山峰,将灵舟困住。
荆辞雪冷笑一声:“我来——呜呜呜”
她被毛蔷捂了嘴:“不能出!”
“到底怎么回事?”荆辞雪终于忍不住,“下面会发生什么?”
“报——”一个常家金丹修士跑来,满头大汗禀告常家主,“家主,前面的山峰有、有”
“有什么?”常家主问。
金丹修士擦擦汗,半天没清楚。
常家主于是亲自动身一看。原来是一座不高不矮的山,奇特的是,山顶开了一个圆形的洞,里面有灵气涌出。
常家主俯下身,往洞中望去,愕然怔住。
那山体居然中空!底下也不知有多深,空中浮着一片巨大的白石,周遭四壁有千万个石窟,每一个石窟中都有一个神女石雕,栩栩如生,面带微笑。她们案前供奉着各色宝物,五光十色,就连见多识广,坐拥常家万年财富的常家主,也从未见过有些东西。
无人见了不会心动。
顿时,他心中涌起一股渴望。
看来没白来祁镇啊。
一念刚起,常家主只觉眼前晃了晃,仿佛石窟里的神女动了动。
但他仔细看去,分明还是石像。
常家主笑了:“我们下去看看!”
然而,身边没有人回答他的话。
常家主一抬头,只见对面的常家修士面色惊恐,眼睛瞪圆,眼白森森,额头冒冷汗,盯着他身后,仿佛他背后有什么。
常家主缓缓转过身。
他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尊神女像,面带微笑,臂半伸,静静凝望着他。
作者有话要: 感谢在2022-03-00:39:002022-03-2:55: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天使:艺瓶;土食族少女、一寸灰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