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娇以前常爱束发,用大肠圈扎起来。

    但今天她的头发是披散开的，发圈套在腕。

    就在她甩发的一瞬间，梁适看到了她的伤口。

    不到一秒,那些伤痕全都被她的头发遮盖。

    几乎是下意识地,梁适跑几步站在她身前，堵住了她的路，“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齐娇后退，和她隔开距离,眼神闪避，“没有伤,你看错了。”

    “是你母亲做的么？”梁适又问。

    齐娇抿唇，温柔的声音有些许不耐烦，“都是你看错了。”

    着往另一侧挪了挪,紧紧抓着帆布袋,“您接到了孩子就尽快离开吧,希望您把时间花在朋友身上。”

    她这话的语气已经带着几分冷冽，眉头皱成了一座山，但眼中并不是不耐烦,而是深深的——害怕。

    梁适继续堵她的路,还是生平第一次做这种事,做起来并不熟练,差点左脚绊右脚摔倒,是齐娇伸扶了她一把。

    梁适尴尬：“谢谢。”

    齐娇缩回，“真的不用再做这种事了。”

    梁适却没放弃,她都觉得自己有些过分的难缠。

    但是对于这件事,她想弄清楚。

    甚至想报仇。

    每一个家暴者都应受到惩罚。

    更何况,齐太太对时候的她来,是故意伤害，是虐童。

    尽管已经过去二十多年，就算找到了当时的证据也无法立案侦查，还她一个公道。

    但坏人总要得到惩罚的吧？

    不然还会有新的受害者。

    譬如——眼前的齐娇。

    “那你就要一直承受这种伤害吗？”梁适沉声询问。

    齐娇闭了闭眼，轻呼出一口气，“梁姐，这和你无关。”

    “但我也曾是受害者。”梁适立刻反驳：“难道要我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齐娇：“”

    长久的沉默之后，齐娇冷声道：“谁做的你去找谁，不用再缠着我。”

    梁适呼吸一滞，齐娇已然从她身侧穿过，疾步离开。

    梁适盯着她的背影，带着几分无奈地：“你真的没想过反抗吗？”

    齐娇脚步微顿，却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

    什么都没。

    夕阳西下，人潮散尽的幼儿园门口显得有些荒凉。

    齐娇的背影萧索，她人瘦削，和瑟瑟秋风融于一体，却步步走得坚定。

    梁适站在原地良久，只剩下心头酸涩。

    //

    梁适回到车上的时候，铃铛坐在后排左边看ipd，rnbw中拿着一本在看。

    她瞟了眼封面，是在这个世界里很出名的一本科幻。

    上对这本书的评价莫衷一是，看懂得吹上天，看不懂的一头雾水。

    而且还有人用学历来划分，是能看懂这书的90%都得本科学历以上。

    虽然没有经过大数据验证，但大多数人都认同这个法。

    看来rnbw是个科幻迷。

    即便已经和rnbw相处了很久，梁适还是不大能适应这个天才少女的设定。

    五岁就去看很多成年人读起来都有些晦涩的科幻，而且还看得入迷，而她身边同龄的朋友还在看兔子不哭。

    不过梁适已然接受了这个现实。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人的起点比别人的终点要远。

    反正看科幻的朋友也不一定不快乐。

    梁适回头问两个朋友，“你们是要去吃东西还是玩？”

    rnbw率先放下书，“梁姐姐，可以两个都要吗？”

    “你好贪心。”铃铛暂停了动画片，不屑地。

    “那你不要吗？”rnbw反问。

    铃铛沉默两秒，然后扬起一抹甜甜的笑看向梁适，“姑姑，我想要先吃东西再去玩。”

    rnbw：“”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梁适看着把脑袋贴过来的铃铛，摸了摸她的脑袋，一口应下：“行。”

    之后她又问rnbw的意见，rnbw无所谓地：“都可以。”

    铃铛嗤之以鼻。

    两个朋友好像是不太对付。

    梁适上次听铃铛过一嘴，好像是因为铃铛喜欢的那个朋友，喜欢rnbw，所以铃铛对rnbw有敌意。

    然而rnbw还沉浸在自己的科幻世界里，和个大人似的，根本不理解铃铛那莫名其妙的敌意。

    不过等到吃东西的时候，梁适还是声教育铃铛：“rnbw是姑姑朋友的孩，你不可以欺负她哦。”

    “我没有。”铃铛特骄傲地：“我都没动。”

    梁适：“”

    她握住拳头在铃铛面前挥了挥，“你要是敢动，我就揍你了哦。”

    铃铛撇嘴，“姑姑你偏心。”

    梁适：“我是在教你，不可以针对别的朋友。”

    “那沈怡然都因为她不跟我玩了。”铃铛起来还眼里泛泪，“她还要转去周彩虹她们班，呜呜呜。”

    梁适：“？”

    “她转班，她妈妈也不一定会给她转的嘛。”梁适安抚她：“而且你也不是只有沈怡然一个好朋友，你还可以跟rnbw做好朋友啊。”

    “我才不要！”铃铛气呼呼地：“她竟然兔子不哭是幼稚的动画片。”

    梁适：“”

    从未处理过这种幼稚矛盾的梁适颇感头疼，她摁了摁太阳穴，立刻转移话题，将这一茬揭过。

    她选择顺其自然。

    她带两个朋友吃得依旧是快餐。

    原本是打算吃粤菜的，但铃铛她不喜欢喝汤，rnbw提出想吃汉堡。

    对上两个朋友可怜巴巴的撒娇眼神，梁适根本没有什么判断力。

    几乎是迷迷糊糊地就开车到了麦当劳。

    这会儿店里人少，也很安静。

    偌大的一层只有两桌在闲聊的，还有一桌抱着电脑认真工作的，比较闲适。

    rnbw也很懂礼貌地放了书，反倒询问梁适：“梁姐姐，你找齐老师什么事呀？”

    “只是打个招呼。”梁适回答，“我们以前认识。”

    rnbw皱着眉，表情看上去很纠结。

    “怎么了？”梁适问：“你想什么？”

    rnbw思考片刻，然后招示意梁适将耳朵附过来。

    “这周一和周二，齐老师请假没有来上班。”rnbw压低了声音：“周三我们有体育课，我看到齐老师的膝盖是紫的。”

    “还有，她背上有特别严重的痕迹，我之前不心拍了下她的背，就”

    到这里，rnbw非常内疚，丧气地：“齐老师是不是被坏人欺负了啊？”

    梁适皱眉，不知该如何跟朋友去这件事，只好敷衍道：“这个还不清楚，到时候我问一下齐老师吧。”

    rnbw点点头。

    梁适又问：“那齐老师以前身上出现过这种伤口吗？”

    rnbw仔细想了下，“今年4月份的时候，她请了半个月的假，回来以后走路是跛着的，我听老师们好像是上山崴到脚了。但那次我也看到她给膝盖涂药，就和现在的伤口差不多。”

    因为rnbw聪明，而且周莉经常顾不上接她，她和老师的相处时间要比一般朋友多，也更了解一些。

    梁适又问了rnbw一些问题，但毕竟还是个孩儿，知道的也不多。

    但光是这些，听起来也足够胆战心惊。

    这意味着齐娇一直在忍受着齐太太的家庭暴力。

    真达到了可以判刑的程度。

    梁适听完以后心里堵得慌，拿出想给齐娇发短信，却不知该发些什么。

    上次齐太太威胁她的话还在耳畔回响。

    发出这条短信，她或许是没什么，但齐娇还会受到齐太太的威胁。

    梁适便也作罢。

    她给许清竹发信息，问对方晚上要吃什么，还和她交代，晚上要带一个朋友回家。

    许清竹很快回复：朋友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梁适看着这条回复笑了，顺戳着屏幕：好的，你和朋友一样。

    许清竹：？

    几秒后，许清竹发：梁老师，我感觉你在内涵我。

    梁适立刻道：怎么会？

    ——自信一点，去掉感觉。

    许清竹：暴怒jpg

    梁适：开个玩笑，许老师继续工作。

    许清竹：马上下班了，梁老师旷班很舒适啊。

    梁适：还行，毕竟跟许老师比起来，我只是一条咸鱼罢辽

    许清竹：帮上司带娃也是一种工作，梁老师本质上还是热爱工作的。

    梁适：

    在阴阳怪气这一块，是她输了。

    梁适笑着摁灭屏幕，只见铃铛嘟着嘴，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怎么了？”梁适把薯条放到她面前，铃铛抱臂不吃，梁适便沾了点番茄酱喂到她嘴边。

    铃铛气鼓鼓地：“哼，我才不要知道你们的秘密呢！”

    梁适：“”

    她无奈地笑，笑里满是宠溺，嘴上却在逗铃铛：“那你就不要知道我们的秘密好咯。”

    铃铛眼睛瞪圆，和两个发光的黑葡萄一样，但是吃掉了她递到嘴边的薯条。

    梁适擦了擦，然后顺势在她脸颊捏了一把。

    铃铛却忽然看向窗外，特别激动地拍rnbw的肩膀，“那个是不是你们班的？”

    rnbw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点头：“嗯，是苏玉。”

    “不是盛妤吗？”铃铛皱眉：“我听沈怡然她叫这个名字啊。”

    “不知道。”rnbw：“她自我介绍的时候就是苏玉。”

    听到苏玉这两个字，梁适下意识摸着腕上的那个银镯，立刻扭头看过去，只见一大一两人已经推开了麦当劳的门走进来。

    女人穿着一件深蓝色的风衣，浅色牛仔裤将她的腿在视觉上拉高几公分，踩着八厘米的细高跟鞋，长棕卷发，戴着墨镜，单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朋友，然后径直走向柜台点单，声音清脆干净，“一份a套餐。”

    “您好，在这儿吃还是打包带走？”服务员问。

    “带走。”女人。

    梁适紧紧地盯着她的侧脸，女人则蹲下来看着身侧的孩儿，替她将被风吹乱的头发抚平，低声道：“可乐只能喝半杯，知道吗？”

    粉雕玉琢的孩儿点头，然后指着她们的方向问：“妈妈，我可以去跟我同学打声招呼吗？”

    女人忽地看向梁适这个方向，和梁适的目光对上。

    梁适立刻低头看了眼，屏幕上赫然是她刚刚查到的照片，是苏瑶二十多年前荣获新锐设计师的红毯照。

    眼前的人脸上虽然有了岁月的痕迹，眉眼却一如往昔。

    铃铛忽然：“姑姑，她和姑母长得好像啊！”

    梁适的呼吸一滞。

    可齐娇曾告诉梁适，苏玉是单亲家庭，她妈妈叫——苏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