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二合一)
浮屠山高耸入云霄,终年隐匿在云雾之中。
好在他们这一行人带足了干粮,好几日都在爬山也无事,不然爬到一半又因为食物的问题不得不下山,那才叫怄人。
此时的全场状态最佳应该是守静,因为它压根不用自己走,还能时不时地给自己换一换肩(坐)膀(骑)。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薛向明先前在冰湖里头好好地给自己收拾了一顿,身上比其他人要干净,金毛犼还挺喜欢跳他背上叫他背着的,守静喜爱跳薛向明的背上,已经胜过了跳温如瑾的肩膀上。
温如瑾怀疑可能是自己多日不洗澡,身上的味儿不是一般的,只是大家伙现在都是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了而已。
然而这么就过去了,背着神兽的薛向明,都有点扛不住这“甜蜜的负担”了,忍不住声比比:“啥玩意儿啊,怎么还没到?”
“还得继续往上?他怎么就那么能呢?有本事他别住山顶啊,给老子住月亮上去,这就谁都找不着他了!”
温如瑾皱眉瞪了他一眼:“噤声。”
他严重怀疑,有这样的能力轻而易举登山的人,武功肯定不低,指不定带着的随从也拥有着高强的武力,而这些人比他们更加熟悉这座山,指不定就在暗中偷偷摸摸地观察着他们。
温如瑾是不太希望薛向明的言行给对方带去过于负面的印象的,虽然薛向明并没有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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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云雾深处,有人素纤纤,金枝柄,舀动一勺香灰,沉香如梦。
“客已至,你去迎一迎吧。”
茅屋外是一灰褐色短打的老翁,闻言悄无声息地自屋檐下离去。
就在昨日,温如瑾他们一行人还向一个背着药篓子的老翁,打听过那位“兰陵来的先生”如今在哪儿,而后老翁给了一个“仙气缥缈”的答案,之后他们便错开了。
温如瑾带着众人上山,老翁背着药篓子下山。
然而就在今日,他们攀爬一处峭壁之时,上头青天白日之中,忽然冒出来一个人头——赫然就是那老翁!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论是阿贞阿旗还是薛向明,都是生死轮回道中摸爬滚打了不下百八十回的人物了,众人心中一悚,却并不惧怕,也未曾出现慌乱,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抓紧了峭壁上的藤蔓,一拔出了长刀,阿旗甚至已经将藤蔓缠绕在了臂上,连|弩箭在弦上
“稍安勿躁。”最后还是温如瑾制止了他们。
他抬头看着那个面无表情俯视着他们的老翁,笑道:“阁下还是不露真颜?”
没错,打昨日一个照面,温如瑾就知道这老翁不是老翁,他也惊叹居然有人的易容术可以如此出神入化,但既然并无矛盾,他也懒得揭穿对方了。
不过温如瑾没想到的是,在场的居然只有他和某只懒洋洋的金毛犼发现了这人的伪装,其他人是根本没反应过来。
温如瑾这话一出,四处皆惊,而那“老翁”却倏地笑了一下,然后当着众人的面,背脊上的肌肉开始出现了诡异的涌动,骨骼咔嚓之声不绝于耳,眨眼之间,那佝偻矮的老翁,竟然变成了八尺大汉。
“缩骨功?”温如瑾挑眉,笑了,“汝功夫不错!”
既然温如瑾表现得如此老神在在,仿佛一切尽在掌握,薛向明等人再如何惊疑不定,面上也皆是沉着之色,没有任何意外之色。
那老翁,哦不,现在不能是老翁了,那最多是个中年男人,他见这一行人一个个的面色冷凝,却不见惊慌失色,温如瑾又那般风轻云淡,于是他感到满意极了。
男人置于自己的脑后,拔出了几根长针,他的面部肌肉再一次一阵蛄蛹,而他则随撕下了脸上一整块的皮
“客人们久等了,请随我来。”
薛向明:“”公子,咱这真的是去拜访名士,而不是去拜访什么深山老妖吗?
薛向明心下有些慌慌,干脆一个背,把趴在他背后懒洋洋地摇尾巴晒太阳的金毛犼,给抄到了自己的怀里。
抱紧!
无量天尊!他相信神兽大人可以保护好他的!
他抱着的是一只神兽吗?哦不,这是安全感!
忽然被迫埋胸肌的守静:“”
哟呵居然敢强抱爷!?登徒子你找死!
脸都给你打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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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随着那个步履绝佳的中年男人登峰,而后又在他特意的提醒之下,跟着他走着特殊的步伐向前。
其他人看不懂,温如瑾还能看不明白吗?
他不仅能看明白,就是看得太清楚了,才格外的疑惑。
那位“兰陵来客”,也就是在他们吞食了不少故土,与长安对峙的时候才出现的,这么短的时间里,他选了这么妙的一座山,爬上了顶峰,不定还盖了一个房子,完了他还有余力在这里布下连环阵!?
真要给薛向明讲清楚,薛向明恐怕又得来一句——“整那么多,你踏马怎么不住月亮上!”
这阵法不上有多么玄妙,但是在这样一个灵力并不充沛的位面,已经算得上是十分精巧了。
会迷惑人,将人送下山,却不会伤人,如此也能窥见那位的心性如何。
众人是在一处十分简陋的茅草屋前停下的,温如瑾明显地感觉到薛向明松了一口大气,估计他死皮赖脸跟着温如瑾走的时候,压根就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艰难的一天吧,要是早点知道,指不定他更愿意让自家叔父再毒打一顿算了。
薛向明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只见上面是的一处淤青,淤青不少见,但是动物爪爪形状的淤青真的不常见,没错,他刚刚强行抱某神兽,被啪了一爪子,留下了一处无比可爱的淤青。
守静还是没使力气的,要真用力,薛向明恐怕得当场表演一个脑花四溅。
“公子,咱不进去吗?”这将军一边吸着冷气揉着自己的脸颊,一边暗戳戳地问温如瑾。
温如瑾笑得有些玩味:“没那么快能叫你见着。”
这位的逼格,属实是住在月亮上的。
果不其然,先行去禀告的那个中年男人回来了,冷着脸对他们:“先生尚在午睡,尔等再等等吧。”
薛向明:“”
温如瑾身后的随从们,在军营中的地位不特别高,但也绝对不低了,如此劳累了好几日,忍着一口气好不容易到了这儿,临门一脚了,却告诉他们还得继续等?
他们公子什么身份!?还得继续极限拉扯,给你脸了是吧!
眼看着他们脸上的愤愤之色即将爆发,温如瑾一个抬制止了他们,做足了礼貌的姿态:“既如此,便让先生好好歇一歇。”
中年男人满意地瞅了温如瑾一眼,眼中有着稀奇的神色。
“不过,我的兄弟们现已十分疲惫,不知足下可否提供些茶水,好叫他们也休憩一顿?”
那中年男人冷哼了一声,刚要开口不耐烦地上一句“没有没有”,又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生生扭转到了嘴边的话:“你们等一下,我现在去挑水。”
温如瑾凝视着他离开的背影,神色微思。
倘若没有见识到这中年男人那出神入化的缩骨功与易容术的话,温如瑾或许早八百年就打道回府了,但如今见到了这特意显露给他看的冰山一角,温如瑾怎么可能会放弃这位运筹帷幄的云珠子呢?
他还可以再拿乔一点,但凡是有本事的人,都有傲娇的资本。
他越有本事,温如瑾越能忍他!
以这位显露的本事,他便是真的住在了月亮上,那温如瑾也得登月把人请下来。
“520,查到了没有?”
“查到了,只查到了一点点,风和颂真的是璇玑老人的关门弟子,但是他们师兄弟之间发生了什么就查不到,确实是有人故意销毁了这些资料”
520着着,看着温如瑾的模样忽然有些惊悚:“你干啥子,你不会见这个云珠子厉害,真想杀一得一吧?”
“你想哪去了,”温如瑾失笑,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浅淡的笑意,“我是那种人吗?”
风和颂选择投奔他,自个儿都没享受过什么待遇,甚至只是主公看重的公子底下的门客,连个军师都混不上,完了急吼吼地走马上任,生产队的驴都不带这么使唤的,他却毫无怨言,温如瑾就是曹操在世也不能那么忘恩负义啊。
更何况他还不是呢!
他莫名其妙要杀风和颂,是脑壳子出问题了,还是嫌自己的名声太好?
他只是
“只是在思考他们之间能产生什么样的矛盾而已,就现在看来,这两人的脾性相差还挺远的”
至少,风和颂十分平易近人,没有云珠子装逼技术的十分之一。
不过,估计打破温如瑾的脑壳子,他也想不到这两人之间的矛盾,会是如此的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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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就站在那茅草屋前,从大中午,等到了星星闪闪。
薛向明:“这不是午睡吗?怎么睡到了晚上,这是打算午睡连着晚睡一块睡到明天吗!”
他脸颊被神兽拍出来的淤青都快揉散了,这什么兰陵来客还没睡醒?搁这儿表演睡神绝技吗!?
站在廊下的中年男人虎目瞪着薛向明,这一路上,他最不爽的就是薛向明了,这样一个跳来跳去没有半分稳重的将,那位公子也不管他一管吗?
温如瑾哪能管薛向明啊,这样的场合,就是需要他的“不稳重”“不分轻重”,去打破僵局。
而后,身为主公的他,再出面表演一番周瑜打黄盖,向那位先生赔罪就行了。
难不成你还能我不原谅他的无礼,你给我杀了你的得力干将吗?
这些破事摆在明面上就不太好看了。
薛向明贼精贼精的,他可太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要表演什么样的角色了,于是悄悄凑近温如瑾,耳语道:“公子,我看这厮分明是故意为难我等,人哪能睡那么久的觉?怕不是在里头偷偷看着呢!”
“那依你之见,你打算如何?”温如瑾笑问。
他问的时候,蹲坐在他肩膀上的金毛犼也悄悄地凑近了自己毛茸茸的脑袋——爷倒要看看你这猪脑子还能提出什么好主意来。
“不如属下绕到这茅屋之后,纵火烧茅屋,我看他出不出来!”
温如瑾倏地笑了,没办法,实在是忍俊不禁,薛向明这馊主意,和当年那位张飞火烧诸葛亮是一样一样的。
“薛将军要火烧云珠子?”温如瑾笑得眼睛都在发亮。
薛向明不以为意:“烧起来了就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在睡觉,要是假的他就自个儿出来咯,要是真的,大不了我再冲进去救他,届时我就于他有救命之恩!”
这一波啊,骚到金毛犼都呆愣住了,然后连连点头——不错不错,它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等级别的馊主意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温如瑾他们的谈话声,就在这时候,漆黑的屋内,忽然点起了烛光。
“请客人进来。”有人用喑哑的声音。
薛向明眉毛一挑,与温如瑾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然后众人便跟着上前。
但那中年男人却忽然伸挡住了众人:“先生只请公子一人进入。”
温如瑾的驭下能力还是有的,在该沉得住气的时候,大家都很沉得住气,都不吭声,只是看着温如瑾。
温如瑾给了大家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摸了摸金毛犼,安抚住它,将它放在薛向明的肩膀上,他独自一人踏上了那茅屋的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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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总是忍不住对知道但未曾见过面的人有过许多的设想,温如瑾也同样是。
他设想过这位谋士的形象,应该会和他记忆之中曾经见过的谋士有着或多或少的相同之处。
再兼之风和颂的年轻与仙气飘飘,他甚至想过,此人的形象,比之谋士,或许会与那些御剑飞行的修士更为相似。
至少也得仙风道骨,或许还有着时下流行的山羊须。
但是他独独没有想到——这是个,女子!
烛光置于案牍之上,光影斑驳,有飞蛾扑火,又被灯罩阻挡,翅膀扑哧不止。
那人瘦弱的身影,便跪坐在这案牍旁,一只纤细的支撑在案牍上,撑着额头,另一只则在翻阅经卷。
她没有好好的梳洗过,白色的纶巾随意放置在床榻的一侧,一头银白的三千烦恼丝如同瀑布一般倾斜而下。
她随意地穿着亵衣,肩上披着鹤氅裘,精美的羽扇就在案牍的边缘上。
窗外的寒风吹来,卷起了那衣袂,飘飘如仙。
随时能仙去的那种仙。
温如瑾痛心疾首:我需要打工人,我不在意他是男是女,我不在意她头发是黑是白,但我心痛她看着命不久矣的模样!
寿命短要怎么打工!?寿命短要怎么创造价值!?我恨不得天下打工人都长命百岁!
(满分资本家的嘴脸jpg)
白发女子抬眸看了过来,不比她那满头鹤发,她的面容依然年轻,满打满算也越不过三十岁。
她的长相,与时下女子那唇红齿白、明眸善睐之类的扯不上关系,但是在这样一张消瘦的脸上,有一双十分大的黑色眼睛,又大又亮!
这双眼睛里面像是运转着什么世人看不懂的规律与法则,深邃得不可探究。
“你终于来了”她像是感叹着什么,仿佛与温如瑾早就相识。
硬是要的话,除却任务相关者,这天下第一个知道温如瑾的存在、“认识”他的人,应该就是眼前这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云珠子。
素轻扬:“公子请坐。”
温如瑾眼神含蓄地扫过了她那一头银丝,含笑席地而坐,坐在了她的对面。
“她这个状态像不像”
“像!”
温如瑾直接打断了520的话。
对,像!云珠子这个状态,尤其像是那些能够窥破天的高人,窥到不可窥见之事后,得到的天惩。
有些人会因此而瞎了眼睛,有些人会因此而断了脚,有些人会因此而折了寿命而云珠子,因此而催白了一头青丝。
云珠子动作行云流水地给温如瑾倒茶,就算那案牍上的茶水早已冷却多时,她也并不在意地将茶推了过来:“先前确实是在下身体不适,陷入沉睡,并非有意拿乔为难公子,万望莫怪。”
“先生杳冥仙踪,能得见一面,已是我之幸,谈何怪罪?”温如瑾也不在意,端起那杯盏,将冷茶饮尽。
云珠子倏地一笑,她笑起来,便柔和了那双过于冷然和锐利的眼睛:“既如此,那就不必放火烧我了吧?”
温如瑾也笑,爽朗无比:“先生多虑了,不过是吾家将口无遮拦罢了,不可当真,冒犯了先生,还望恕罪。”
她她是身体偶然不适,不是故意拿乔叫他在门口等,温如瑾信吗?
信!
因为她的是真的,她只是自己午睡不是故意拿乔,可没先前上山之艰辛不是故意为难呢。
倘若她真要拿乔,也没必要叫那中年男人去把人接过来了,况且这茶水,也是提前热好了的,如今都放凉了
如此可见,确实是身体撑不住。
温如瑾有些哀伤,为这个还没有得到的打工人的不健康的身体。
为什么打工人不能好好爱惜自己呢?主公会难过的你都不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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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光昏暗,两人在这朦胧的烛光下,正襟危坐于对面。
云珠子意兴阑珊地卷起了竹简:“公子千辛万苦寻名士而来,如今可曾遗憾?”
温如瑾也算是知道这人为啥只许他自个儿进来见她了,实在是她此刻处于披头散发的不合礼仪的状态,恐怕不会想要第三个人看见的。
“遗憾?”温如瑾又喝了一口那冷冰冰的茶水,“先生何出此言?”
云珠子一声轻笑,敞开双臂,自然又傲然地展示着自己瘦弱的身体与细瘦的臂膀,她看着温如瑾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是女子。”
“我知道,”温如瑾点点头,“我看出来了。”
她还藏得挺好的,神神秘秘,520没仔细扫描她,都估计没发现这人是个女的。
温如瑾反问她:“先生的意思是,你是女子,这是值得遗憾的事?”
“不然呢?”云珠子讥诮地勾了勾唇。
温如瑾失笑摇头:“我不遗憾,因为我不认为这是什么值得遗憾的事情。你是女子,那又如何?”
“刀剑相杀,可不顾你是不是女子;生老病死,也不顾是你是不是女子;决胜于千里之外,运筹帷幄于中,凭借的是脑子,而不是男人的身份。”
她是个女人怎么了?她脑子好使过这世间千万男子!这就注定她高高在上,傲视群雄!
男人怎么了,女人又怎么了?好使的打工人,才是资本家的真爱!倘若不好使,那管你是男是女,不好使全滚蛋。
云珠子很满意温如瑾的回答,那令人生寒意的笑容,都真心实意了不少。
“我对公子你”女子的话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的行事作风,有些许了解。”
“哦?”
“依照你对那崔,风和颂的态度,你此番前来,定是有要事,要交由我去做。”云珠子促狭地笑了。
她果然认识风和颂,哦不,准确的,她果然和崔尚卿是旧相识!
温如瑾没有否认:“那先生知道,我要交由你去做的,是何事吗?”
云珠子淡然地颔首:“略知一二。”
这就有些意外了。
温如瑾叹了一口气,眼神十分扼腕地看着她那满头的白发:“先生欲要知晓这些,只需再等待一些时日,随口问我,我便能亲自告知,又何苦去窥探天?”
“公子笑了,这点事,无需窥探天,我自能推敲。”
言下之意就是她这白头发,不是因为她窥破了温如瑾的计谋,而是因为别的,更严重的事情,是什么呢
“公子想要策反的那员裨将,他人看来或许很难,但,我知晓他的身世之谜,我有七成的把握。”
云珠子依然眉眼含笑,却着杀伐果决的话:“倘若不能行,我也能令人取而代之,绝不耽搁公子计划。”
“除却此事,我亦为公子将来一统天下的夙愿,有些许构想,只是不知”
云珠子的笑意加深,眉眼风华尽显:“他日公子蹑足高位,究竟我是军师,还是那风和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