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只好先委屈你了
“她选择了保留记忆?”
正歪着头,拿着自己的镶金兽面纹白玉梳梳理头发的温如瑾,顿住了。
他抬眼,看到了颇为清晰的铜镜中的人影,镜中人神色微怔,似乎是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对啊,”520满不在乎地哼唧,“我刚刚查了一下,祝云英确实就是选择了保留自己这段穿越的记忆,回到她自己的世界去了。”
温如瑾垂眸,又往下梳了梳头发,他想起那个思路混乱半疯半癫的可怜女孩。
她抓着他的,苦苦求他杀了那个两个畜生,在他答应之后,她又惶恐地扫视着自己,悲哀地发现她自己没有东西可以回报他
那时候温如瑾就知道了,这是一个拥有赤子之心却惨遭践踏的人。
“她送我的那幅画在哪里?”
520没话,直接把画传输到了温如瑾的脑海中。
趴在梳妆台上昏昏欲睡的金毛犼忽然又闹了起来,嚷嚷着“爷也要看”,520心里恨恨地给它来了一通容嬷嬷扎针绝技,但还是给金毛犼也传输了那幅画。
这是一幅水墨画,图绘一片延绵到天际的梅林,梅树的枝条自由自在地左伸右展,且树与树之间枝条茂密交错。
她用勾瓣点蕊法画梅花,寒梅姿态万千,繁花盈枝,怒放如无垠的花海。
这是,扑面而来的凛然生气,勃勃生可见作画之人的心性。
梅林的深处,似有一道人影在舞剑,姿态疏狂若翱翔天际之雄鹰,缥缈如路过人间之云月。
在这幅画的右上角,她还写下了一句题词——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温如瑾喃喃地念出了这句题词。
他看出了那道舞剑的人影画的是他本人,不仅是因为那道人影穿着的是他幻化出来的衣物,更因为这道人影的身体比例远不同祝云英曾见识过的正常人类。
也因为祝云英着重刻画了这个人影的握剑和掐诀的部,修长、有力,恍若有控的造物主最完美的作品。
看来她一直记得温如瑾在她最厌恶自己的的时候,握住了她的。
“她的观察力很敏锐。”那样意识混沌的情况下,还能记住有关于他的那么多细节。
“嗷”看不懂,那个人影好糊,能不能搞成高清的?
温如瑾好笑地揉了揉守静的脑袋,他的视线最后从那两行字上滑过:“我明白她的意思了”
凡杀不死我的,会使我更强大。
苦难、困厄、折磨,凡所种种,在她奋力征服之后,都将成为成就她的养料。
所以她不需要去逃避,遗忘这段糟糕的记忆,因为她已经征服了它,让它成为她披荆斩棘获得荣耀的见证之一。
“她很好,”温如瑾笑了笑,沉吟道,“难得有人送我东西,你把这幅画放系统空间装裱起来。”
“哦对,反正你也不能用我的功德值去浪了,不如就整理一下的我储物吧,顺带看看有什么东西合适送给她,又不会被她的世界法则所排斥的,搞点漂亮的那种亮晶晶的纸包裹一下,走轮回司的官方物流。”
520闻言,出离愤怒了:“你禁止宝宝刷你的功德值,还让宝宝给你当苦力,还让宝宝给别人挑礼物!?你还是个人吗?”
“我不是,”温如瑾冷漠脸,“还有,你现在就可以开始干活了。”
看着系统吃瘪,金毛犼就捂着嘴巴桀桀地偷笑——嘿嘿嘿,它就是喜欢欺负这个系统,谁叫它最开始那么坑它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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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寒星原以为裴鸣璟的弟弟裴鸣珑居然背叛从未对不起他,还把他当眼珠子似的呵护的亲兄长,已经足够令自己震惊一百年了,没想到接下来还有更令他震惊的。
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活生生的裴鸣璟,易寒星几乎要以为他亲眼看着裴鸣璟被邱伟志带人射成马蜂窝,炸开的血雾洒满一地的画面是假的。
就在易寒星的眼珠子快从眼眶里掉出来的时候,作为背后操纵一切的人,温如瑾姗姗来迟了。
他看了“裴鸣璟”一眼,眼中没有易寒星曾经看见的那种厌嫌,反而是淡淡的平和,和她看其他属下(打工人)的眼神一样。
果然,易寒星听着温如瑾开口对那个“裴鸣璟”:“强圉,怎么这么快就把装备换上了?”
“裴鸣璟”哈哈一笑,继而当着所有人的面,刺啦一下地撕下了自己的脸皮,露出了一张和裴鸣璟没有半分相似的年轻人的脸。
“我这不是看这位无极宗的少宗主好玩嘛”这个脸生的男人捏着那层薄薄的人皮,在油灯下晃荡了一下,又,“御首可真厉害,这皮子贴好了,连那么熟悉裴鸣璟的少宗主都分辨不出真假了呢。”
“这、这竟然是!?”易寒星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里头那块晃晃荡荡的皮,回想起昨夜来,裴鸣璟确实没有面部中枪,虽然身体已经千疮百孔了,但是那张脸皮肯定还是好的。
没想到那傅思无动作居然这么快!?
易寒星脸上的神色太过碎裂,温如瑾看着他这副模样就觉得伤眼睛:“好了,别瞎猜测,这不过是猪皮熬制出来的。”
这当然是准备了很久的东西了,就算要剖裴鸣璟的脸那也来不及啊,而且还不如猪皮好用。
“猪、猪皮!?”
周嘉云不忍直视地扭过头去,她好怀疑自己是不是个傻子,当初居然觉得这个无极宗来的少宗主十分不好惹,总是心翼翼的,现在看来,这分明是个憨货。
不过,这也可能是因为太多太多曾经“高高在上”的江湖中人在陛下面前折戟沉沙了,故而在温如瑾的这些身边人看来,江湖中人的威武面纱已经被撕烂。
再看他们的时候,也就没了那层“厉害”“不可招惹”的光环,左右不过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三枪下去六个洞,活人变尸体。
温如瑾懒得理会这个仿佛不在状态,只有满脸疑惑的家伙,如果不是他武力值不错,某些时候刚好能派上用场又恰好临危投诚傅思无估计得用猪皮多做一张他的脸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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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之事,便是对江湖的警告。”龙椅上的帝王,淡淡地开口。
无需威胁,便已霸气侧漏。
“柔兆你的任务,便是辅助强圉当好他的玉衣阁阁主,不可令他人察觉不对,可能做到?”
裴鸣珑额头触地:“臣柔兆万死不辞,谨遵陛下吩咐。”
“强圉,你伪装成裴鸣璟,目前要做的任务便是与梅光臣一同,引导整个江湖的上层决策倾向”
这就是为什么温如瑾的,少正思德发展出来的那些中下层间谍暂时用不上的原因了,因为他需要有人能打入这些伫立了两百年的盘根错节的江湖门派上层,他需要有人去引导这些江湖中人的倾向与抉择,如此,只有策反能影响他们顶层的人才行。
否则倘若发展不如他意,那留给朝廷造武器的时间恐怕不多,也有泄露的危险。
现在,温如瑾的指令便是——由本便是江湖门派特意安插在京城且负责了各门各派联络通讯的玉衣阁阁主“裴鸣璟”,与声名在外、威望极高、对无数江湖中人有指点之师的千金楼楼主梅光臣,两大能最大限度左右江湖抉择的人,引导这些江湖中人按兵不动。
原因很简单:重楼山庄的庄主白无克,与曾经红衣神教的圣女上官上官宛华,和那有盗圣之称的玲珑坊公子顾升明等等人,都在冲朝廷的时候,有来无回了。
那朝廷肯定有什么秘密武器,皇帝肯定有后在等着大家,大家千万不要像之前那样轻举妄动,派人去决战紫宸之巅地挑衅皇帝了,指不定又是一场鸿门宴。
大家要从长计议,慢慢商量,诸如此般,按兵不动,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肯定露出马脚,到时候大家都知道这王朝的底气是什么,可不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吗?
温如瑾为什么要引导他们按兵不动、从长计议?
一则他确实需要一个更为稳定的时间段去制造和改良各种热武器,韬光养晦(猥琐发育);
二则这些江湖中人虽然纠葛极深,但是实则各自为政,就怕他们快,快就是快刀斩乱麻,像是这一次他们搞的什么试探,直接跑来帝都决战紫宸之巅了,在此过程半点没有什么难度。
慢才好,越慢,越是商量,矛盾就会暴露得越多,门派那么多,谁能真的服了谁不成?再加之温如瑾废物利用起了少正思德发展的那些中下层门人,给这些江湖门派做一做内部舆论大爆炸,到时候就等着他们没打来京城,先各自狗咬狗起来。
三则温如瑾还需要点时间疏通各门各派内部的情况,做到万无一失。他倒是想直接丢几颗炸/弹进去,直接火力覆盖,山头都给轰炸成平地,还害怕你是武林高?加特林在,武林高就是个锤子!
但问题就是这些门派里头很多奴隶和丫鬟厮等等之流,都是被抓去的平民,他们无辜遭受奴役,身为他们父君的温如瑾却不能这样理所当然地漠视他们的生命,温如瑾是要尽最大的努力保全这些人的。
四则这些武林门派占据天下各处肥沃之地,分得还是挺散的,制造武器需要时间,训练士兵使用武器需要时间,运送士兵和武器抵达当地也需要时间,为避免惊扰各地的平民老百姓,也为不打草惊蛇,当地安排种种细致的布局更需要时间温如瑾就在争取这个时间。
最后,引导了他们一次,一回生二回熟,多次之后,就能熟能生巧地继续引导着他们走向火力覆盖区呢。
这能减少很多很多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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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如瑾的安排没有人会有异议,他们既已经把陛下当成救赎罪恶的神灵,又怎敢对她有异议?
但是,建议总会有的。
裴鸣珑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身侧那个站得如同一株翠竹一般的男人一眼,阴阳怪气道:“这世上最了解哥哥的人是我,强圉有我的帮助,自然不会有人怀疑他有什么不对,但是某个人嘛”
温如瑾吩咐冯竹雨去将钟思远和工部众人叫来,在他这里,好似要交给俜侠的任务已经结束了,该换朝廷的人了,但是
听见裴鸣珑的话,他却没有怪罪,反而是懒洋洋地戳了戳金毛犼的屁股:“哦?”
“白无克人都没了,这位梅楼主还这么活蹦乱跳的,不太好吧?”裴鸣珑暗暗地出言试探。
“这个满脸病弱的白脸,真的好像各种电视剧里的邪恶反派身边的狗腿子哦!”520吐槽道。
“但是他的很有道理,不是吗?”被戳中了隐秘决策的温邪恶如大反派瑾笑而不语。
裴鸣珑开口之前虽然没有温如瑾的指示,但是那个简简单单似乎在表达感兴趣的“哦?”,已经让他明白了温如瑾的意思——
陛下早就想到了这一步,就在等着谁提出来而已,他提出来了!
裴鸣珑兴奋地抬头看着温如瑾,建议道:“卑职觉得,他多少也得挂点彩才能蒙混过关!”
邱伟志皱着眉看了看周围的这两个人,心道这还没大决战呢,难道大家要内部打起来吗?
赵婷玉一开始也不爽裴鸣珑这阴阳怪气的模样,但是——
“陛下,卑职觉得他的有道理!”
对,确实很有道理,白无克夫妇有去无回,梅光臣却毫发无损地回去,这要如何取信于人?这位掌控了秘密武器到逼得众门派不得不从长计议、按兵不动的皇帝,凭什么要放过他?这不符合逻辑,太过反常,就会引起不必要的关注,而关注则会变成警惕,警惕则会生出事端。
梅光臣哪里不知道这实际上是温如瑾的意思,在场的这些人,是他的同道之人,实际上,他们不是女帝的耳目,便是女帝的爪牙与刀剑。
“梅光臣,你自己觉得呢?”温如瑾在戳了守静的屁股,在它愤怒扭头咬自己之前,感觉疯狂撸撸它的脑袋,施展“仇恨值清空绝技”。
作为没能得到新名号的人,梅光臣知道自己地位,他笑得很坦然:“卑职也觉得他的有道理。”
“既如此,”温如瑾拿出了改良的铳,“只好先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