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住了大半年, 屋子里堆积下来的东西不少, 平时不觉得, 一收拾起来却占了大半个客厅。

    为了路途上能轻松点，大部分包裹都是搬到邮局寄回去的，陆卫国也就拎了个包裹轻轻松松地上了火车。

    三个人回京都买的是卧铺票，陆卫国掏的钱花的力气, 三个人一个车厢, 有缘的是, 这次回去买的车次竟然跟上次是一样的。

    这就意味着，他们到达京都的点是半夜，得找个地方休息一天。

    一天一夜的路程，七月份，火车窗外的景色与三月份迥然不同，两边的树绿油油的, 在灼热的太阳下闪着白光, 向外散发着夏日的闷热。

    ……

    深夜, 凌两点，京都笼罩在宁静的夜晚中。

    一辆绿皮火车驶过, 与铁轨摩擦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 终于，一阵绵延的呜呜声……火车入了站，速度减缓，慢慢停了下来。

    人群的喧闹声渐渐代替了火车响动的声音。

    火车的左侧门，渐渐开, 一个、两个、三个……涌出来的人越来越多。

    后头，挤出来的人又渐渐变少。

    陆卫国拎着行李，两老人跟在他们后面，也是慢悠悠地出来。

    李外公李外公历经几年后重新踏上京都的土地上，内心复杂。

    李外婆拍拍李外公的手，满怀感慨与沧桑，“李老头子，我们终于回来了啊。”

    物是人非，经历过许多事，他们更是珍惜能活下来的机会。

    同时又为这无辜的创伤感到悲哀。

    李外公深叹了一口气，“是啊，”

    他们抬头看着这片熟悉的天空，却又因为是夜晚，天上除了稀稀落落的几个星星，啥也看不见。

    折腾了他们半条老命，兜兜转转那么几年，他们还是回来了。

    从火车上涌出来的人越来越少，直到没有人出来了，火车门缓缓合上——呜。

    察觉到火车要发动了，陆卫国带着行李走上前问，“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一晚。”

    李外公李外婆恍惚了一下，从回忆中醒过神来，他们好，就算急着见外孙女，他们也不差这一晚了。

    下半年，很明显的一个特点是，京都半夜亮着的灯光比以前多了，就好像一张画布，半年前只是依稀落下几个晕黄晕黄的点，如今上面已经缀了大半张的，平和又宁静。

    李外公和李外婆年纪大了，熬不了夜，连连着哈欠。

    这个点能找到住的地方已经很不容易。

    陆卫国在离火车站不远的招待所订了两个房间，房间大约十七八平方米左右，一眼望去，除了张床还有张破桌子，也没其它的装饰品了，又挤又黑，发黑的玻璃罩着的灯光散发出微弱的黄色光芒。

    陆卫国问守夜的招待所工作人员买了点吃的，建在这里的招待所本来就是提供给夜里赶不回去的人住宿用的，他们炉子里还特意备着点粥和饼干。

    只不过‘粗制滥造’的，粥里看不见几块肉，饼有些冷了 ，尝起来有些硬，又不好吃又贵，陆卫国吃了几口就放下了。

    李外公和李外婆吃过苦头，别饼硬了，他们以前连坏了发霉的饼都吃过。

    老两口一口没剩，全给吃了。

    夜里也不安静，火车站火车停靠或经过的呜呜声隐隐约约传来。

    还有新来的住客在门□□流谈话的声音，脚步声踢踢踏踏……

    关了屋里的灯，窗户上一晃一晃的灯光也不知是哪来的。

    李外婆睡不着，焦躁地翻了个身，她稍微撇过了头，忽然就叹了口气。

    李外公正闭着眼养精气神呢，一下就醒了，他囫囵着困意问她，“怎么了？”

    李外婆琢磨了几下，重复了白天的话，“李老头子，我们是真的回来了。”

    夜里躺在床上，回想起以前的日子，又恍惚，又感觉是一场可怕的噩梦。

    “回来了，”李外公了个哈欠。

    李外婆安静了半晌，慢吞吞地跟他商量，“我们刚到京都，明天就去亲家的家里，你看看我们啥也没拎，不合适吧?”

    李外婆也在辗转间忽然想起来的，想到外孙女已经嫁人了，家里肯定不止她一人，既然这样，他们也不能空着手穿着这身寒酸的衣服就去看望。

    到时候丢了自己的脸面是，万一让人亲家瞧不起。

    是要护着外孙女，但毕竟跟外孙女过一辈子的是陆卫国，这点面子他们还是得撑起来的。

    反正已经知道静是安全的了，什么时候见，都不着急。

    他们还是收拾收拾，不能做到光鲜亮丽的份，怎么着也得干净整洁吧，到时手上再拎点礼物啥的，正式拜访一下。

    现在的他们，有学生和国家的补贴，也不缺钱了。

    李外公默默地在黑夜里睁开了眼睛，又闭上，“随你吧，我们等安顿好了再过来。”

    确实，他们现在穿的衣服在京都这个地方看起来，是有点寒酸了。

    他们自己不嫌弃，哪知道外人会不会呢。

    从火车上出来，落在他们身上的异样视线也不是没有。

    第二天一起来，陆卫国刚开门，看见收拾好了的两老愣了一下。

    李外公和李外婆默契对视了一眼，在他疑问的目光里，“我们两口子今天就先不跟你回那边了，等我们安置好了，再过来看看你们，你别忘了跟静提一下，到时我们就直接过去看她。”

    陆卫国刚醒，思绪还有点跟不上他们，他记得李外公李外婆早就急着回来了。

    李外婆，“我们现在去也不合适，卫国子，等我们拾掇拾掇找个时间再正式拜访一下。”

    一旦决定了的事，李外公李外婆也是固执的。

    陆卫国思考了半晌之后，“行，那我先送你们回去。”

    李外婆下意识看了李外公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李外公和李外婆的居住所在地，完全偏离了秦钟元的院子坐落地，离火车站也远。

    ……

    一个半时后，三个人才站立在一座院子前头。

    从院子门口看去，破败的栅栏，爬满青藤的木质墙壁，东一处西一处的蜘蛛网，杂乱却生机勃勃的野草……一片荒芜。

    掩在杂草里的，是一根根断了的木棍，李外婆看了眼，是她当年在书房里时常用着的那张凳子的扶把……

    即使有了心里准备，李外公和李外婆也是恍然一下，他们又想起，当时就是在这个地方，他们被带走的。

    陆卫国吱呀推开院子门，回头，他们两老脸上的神色，似乎是深深沉浸在某件事中……

    陆卫国没去扰他们，腾开手将另一侧的门开，灰尘铺面而落。

    他弄出的动静终于将两口子从回忆中勾了回来。

    推开里侧的大门，里面的场景不比外面好，桌子椅子倒了一地，一眼扫过去，屋里已经没留下什么了。

    当时李外公李外婆被人带走时，这屋子是有人进来住过的。

    所以屋里半点值钱的东西都没剩下，李外公一点也不诧异，人心，一向如此。

    如今，什么钱不钱的，能活着就算很好了。

    “咳咳咳，”

    迎面而来的灰尘一阵一阵的。

    陆卫国拧着眉头，环境差成这样，能住吗？

    不等他问出来，李外婆，“你先把东西放下吧，待会会有人过来收拾的。”

    李外婆这话得很笃定，

    半时后，李外公和李外公的学生果然闻讯而来。

    中年男人一脸愧疚，“老师，我该叫人早点来收拾的。”

    李外公和李外婆早就不在意这些形式上的东西了。

    曹东带来的人手脚麻利，动静大，但速度快。

    陆卫国渐渐收起心底的诧异，眼前这人怕也是什么官吧？若不是这样，也不可能掐点那么准。

    趁着空隙，曹东才好奇地往陆卫国方向看了两眼，“你是李老师刚收的学生吗？”

    他并没有任何恶意，只是想通过某个话题来热络热络气氛。

    许多年没见，他和李老师之间的师生情也需要一些话题来热一热。

    曹东带来的人数多，陆卫国也掺和不进去，他走前两步，“你好，我是陆卫国。”

    李外婆分神看着他们收拾，听见这边的动静难得露了个笑脸，“我外孙女婿，”

    曹东一脸诧异，但很快收好了情绪，伸出手握住他的，“你好，我是李老师的学生曹东。”

    话间，他不露声色地观察着陆卫国:眼神正直，气势十足，身形笔直……嗯，给人的第一眼印象很好。

    刚松来手，李外公总算出声了，他背着手，视线瞥了他们一眼，最后落在陆卫国身上，催促他，“行了，这边也不用你帮忙了，你就先回去，静那边还等着呢。”

    李静现在还不知道陆卫国要回来，李外公这么只是给了一个赶陆卫国回去照顾他外孙女的借口。

    李外婆一听也开始赶人，“是啊，你就先回去吧，别忘了告诉静，我们?”

    李外公插话，“后天，”

    李外婆，“对，我们后天就过来。”

    既然这样了，陆卫国扫了一圈这屋子，估摸着中午前就能收拾好，他，“行，那我就先走了。”

    李外公罢了罢手，巴不得他赶紧回去。

    陆卫国对着曹东点点头，才抬步离开。

    他的身后，曹东半眯着眼睛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几秒，后又若无其事找了话题跟李外公李外婆交谈起来。

    跟李外公李外婆谈论之中，曹东心底却在为老师高兴，在他看来，陆卫国这个外孙女婿还是不错的。

    ……

    窗外有一棵不知具体年份的参天大树，枝叶繁茂，上头蝉声阵阵，女人白皙的指尖摁在窗户上，吱呀一声，窗户合上了。

    作者有话要：　　截止到今晚七点，作者这段时间手头上的事基本完成了，叹气。这是第一更，第二更明天早上一早能看到(求生欲)，明天晚上十一点前还有两更(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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