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惊魂十夜(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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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败了……?

    兔疯了一样扑到桌子上,抓起那张纸:“为什么!?”

    大白鲨也气急败坏,一把拎起泪痕未干的橙橙:“你这臭婊\子,别装了!”

    “不是我!”

    “不是她。”兔轻飘飘的声音,像羽毛一样飞了过来,冰冷而破碎,“是萝拉。”

    纸的背面,写着四个人的名字。

    鬼阵营的第四人,是萝拉。

    此刻,这位赢下第一局,本应该高兴的女子,俨然心情也没那么好。

    赢得所有人信任,又一瞬间将之破坏,带来的反噬是难以估量的。

    雪麓不想继续听玩家的恩怨情仇,绕过骚乱的人群,悄悄离开了彼岸花房间。霍律行和左天貌也一一离去。

    在封闭房间里,呆上六个时是非常窒息的事情。

    清新的晚风拂过面庞,吹散闷热、躁乱不安,雪麓舒服的眯起眼睛。

    “牛,真牛,”左天貌忍不住偷笑,“你早发现萝拉是第四狼了?怎么看出来的啊?”

    “很简单,”雪麓,“我先问你个问题,你觉得那三个人关系好吗?”

    左天貌想了想:“开始还觉得挺好,现在看来,与十九层其他人的友谊也没什么区别,比孩儿吹得泡泡破碎的还快。”

    “所以,在橙橙和流星被全场攻击的时候,萝拉为什么捞他们?虽然那时候,我有点怀疑他们的友谊是真的,但接下来萝拉的举动,让我坚定了我的猜测。”

    “第二个任务时,萝拉提议‘她,A,大海,兔’去做任务——如果她真的想证明流星和橙橙是好身份,就应该带他们进队,而不是反过来用A和大海去证明流星是鬼。”

    一路交谈着,已经到了四号房间。雪麓摸出黄铜钥匙开房门,三人进去。

    内部装潢竟然与第一场鬼宴的房间一模一样,就连门后的四骷髅图,也如出一辙。

    如果不是床铺、桌椅没有居住痕迹,雪麓就要以为这房间是之前住的那个了。

    左天貌不见外,直接在柔软的大床上坐下,很没形象的把裙摆一瞥:“破木凳又硬又凉,坐了六个时累死了。”

    随即,他兴奋地看向霍律行:“想不到啊雪,真和霍副院长在一起了。”

    雪麓的脸唰一下就红了,左天貌揶揄他:“别装傻啊,早看到你俩腻歪了。”

    “就,”雪麓难得细若蚊蚋的话,“之前和你咨询的就是他咯。帅吧。”

    “帅。”左天貌朝雪麓比了个大拇指,“比我之前找的加起来都帅。出去以后,我必须向你咨询一下钓帅哥的正确方法。”

    “什么钓不钓的……”雪麓羞的拔高嗓音,“我们是自由恋爱好吧,自由恋爱!”

    他看向腻腻歪歪,挤在一起亡者的两个团子,心想咨询钓帅哥找我可没用,真大师可就在你身边呢。

    551了个喷嚏:“我去,谁骂我?”

    552冷淡道:“一个喷嚏是有人想你。”

    “不可能,”551自信驳回,“要是一个喷嚏是有人想我,那我每分每秒都要在喷嚏。”

    552心想一个喷嚏要是挨骂,你现在早喷嚏到嗝屁了。

    被551带坏的,552在副本中也潜水摸鱼了,所幸左天貌不是很依赖系统的人,也放任两个系统自己玩。

    霍律行风度翩翩的伸出手:“你好,霍律行。”

    他温柔的看了一眼恼羞成怒的坏蛋,道:“与其‘钓’,不如牢牢把我俘获了。”

    “霍!律!行!”

    霍律行从来没过什么甜言蜜语。

    就算是确立关系的时候,在床上动情的时候,被雪麓抱着胳膊撒娇的时候……

    他总是那样沉稳而八风不动,“恋爱脑”这个词与他相距十万八千里,若非他看向雪麓的眼神总能把人溺毙,雪麓真要怀疑这个男人爱他的动机了。

    但现在……在外人面前……

    霍律行:“他把喜欢刻在了日程表上,是全天候工作,一时一刻也不能停止。”

    “真好,”左天貌感慨的眯起眼睛,“哎,我之前还疑惑,你接近雪是不是有什么特殊企图。毕竟在医院时,你看上去可不像会‘动凡心’的员工。”

    “‘动凡心’还能看的出?”雪麓噘嘴,“你是有恋爱雷达吗?”

    “我是真的,”左天貌失笑,“可能我这种恋爱脑直觉都很敏锐。十九层的员工有两种,一种,是像我们这样,无师自通自我破解情感模块的‘叛逆人’。另一种,我称他们为‘机器人’,一板一眼以十九层利益为主。这两类人,我看一眼就能分辨。”

    雪麓笑了:“那我是哪种?霍律行又是哪种?”

    “你们很奇怪,”左天貌,“在工作时候,你们看上去是‘机器人’。但相处的时候,你们……活了。”

    雪麓哈哈大笑着拿枕头扔他,美艳的男人也不甘示弱,撩起裙子就抄枕头反击。

    两人闹了一会儿,长时间坐姿的疲惫挥散,一前一后的躺倒在柔软的床上。

    “……所以,这局鬼宴你找到破解方法了吗?”左天貌,“主持的NPC都没了。”

    雪麓喘了几口气,看向昏暗的天花板。

    鼠灰色的翔鹤暗纹,无处不在的烛影摇曳的跳跃其中,如阴霾下静谧的灰色湖水。

    “有点头绪,但还要验证。”他静静的,“如果下一局我们三个的身份是好人,就可以证实。”

    左天貌挑了挑眉:“必须是好人吧?要是连续两局是鬼,也太容易暴露了。”

    “所以,身份信息其实是提示。”

    左天貌没听懂,但他不像雪麓这样,对真相有如此莫名其妙的渴求,直接放弃了追问。

    他换了个话题:“那副本的通关方式呢?有想法了吗?”

    “还没,但快了。”

    左天貌侧起身子,撑着下巴去看平躺的雪麓:“……就是这种感觉。牵扯到工作的时候,你就像台一板一眼的机器,输入线索,输出结果。”

    雪麓自己并没感到这一点。他笑了:“任何人工作的时候都是这样的。”

    “不不,我想的不是你以为的那种‘认真’……”左天貌绞尽脑汁,“算了,不明白。”

    六点半多了,身份信息迟迟未更新,也无法验证雪麓的猜测。

    “看来,要等明早了,”雪麓,“先解散吧。”

    左天貌揶揄的挑眉:“这么急着赶我走,干什么啊?”

    “你不是你累的不行吗?”雪麓把他推出去,朝他吐舌头,“赶紧睡你的去吧!”

    赶走了狂笑的电灯泡,雪麓松了一口气,靠在木门上,看向扶手椅上的男人。

    馥郁熏香与层层烛影中,暗金色的眸子缀着笑意,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几天前,在行止岭上的日子。

    雪麓慢慢走过去,男人朝他张开胳膊,他扑到男人怀里。

    坐在男人劲健的大腿上,头轻轻地垂在颈窝里,听血液汩汩流过主动脉的有力回响。这个怀抱做成的椅子温暖、柔软,让他想睡觉。

    坏蛋像孩子一样,用软软的头发蹭脖子,霍律行无奈的笑起来:“乖。”

    “不乖,”如上好绸缎的银发的主人闷闷的,“不开心。”

    “还在想张胜茂的事情?”

    雪麓诚实的“嗯”了一声,又:“我做了一个很糟糕的梦。”

    他简要的了夜幕下无力的靠着落地窗的“雪麓”,与濒临坍塌的大楼。

    “……一阶一阶,盘旋着,我们朝漆黑的楼层下跑去,”他忍不住用力的抱紧男人,像栓牢寒冬中的热源与希望,“那种感觉糟糕极了,无止境的黑暗,对未知的不确定与恐惧。”

    “太奇怪了,我从没产生过这么明确的‘恐惧’,实习副本的灵异本里都没有过。”

    “然后,我们跑到最后一层,张叔模样的人开了‘BUG门’,那是SSS级道具,能让我们脱出副本。但因为‘我’昏迷了,出不去,张叔先让别人离开,他陪我留下了。”

    “听着……”霍律行低沉磁性的声音如救世主的号角,温柔的将他从恐惧中脱出,“别怕,你的恐惧都是假的。首先,十九层没有SSR级道具;其次,也不存在什么道具,会因为目标人物昏迷而无法使用。”

    这个梦境荒谬而不合逻辑,雪麓不是不知道。

    但那种巨大的无措、恐惧,太逼真了。

    霍律行再一次点醒,那股挥之不去的后怕才淡淡退散。

    “这样,”霍律行,“我帮你搜查一下有没有类似你梦中的副本。二十层大楼、崩塌,现代背景,还有别的关键词吗?”

    雪麓仔细想了想,摇头:“只记得这些了……”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多暧昧,脸红的从男人脖颈旁抬起头。

    “很好笑吗?”他瞪人,“警告你,都给我忘了!”

    “忘了。”霍律行笑起来,“什么都没听到。”

    雪麓对此的回答是,恶狠狠的咬上M型的嘴唇,然后把人报复般拖到床上去。

    放肆的宣泄完爱意,已经是九点多了。

    在恰到好处的疲倦感中,雪麓昏昏欲睡,精神与□□极大程度的得到满足。

    这是他最喜欢的状态,轻飘飘的,软绵绵的,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不用想了。

    男人将他揽进怀里,又帮他掖好被角,他本能地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温柔的看着他沉沉睡去。

    一个时后,雪麓却猛地睁开了眼睛。

    还有一个多时,才进去下一天,但他不知为何,毫无睡意。

    身旁的男人正以一种很不舒服的姿势揽着他,发现他醒来,也睁开了眼睛:“怎么了?”

    “没……”他疲软的揉揉眼睛,“就是醒了,睡不着了。”

    明明只睡了刚一个时,睡意全无。

    他在霍律行宽厚的胸膛里温存了一会儿,推开软被,下了床。

    也不知道到底什么季节,不冷不热的。

    玩家中有人全套西服,如霍律行;也有人短到大腿的吊带礼裙,如兔。还有雪麓这种随便找了运动T恤短裤穿的,竟也没人觉得气候不适宜。

    他看向中央空调的控制板,却发现根本没开。

    盥洗室里光线也暗,暗的暧昧,雪麓拧开水龙头,给自己喝了几口,清水入口却苦涩、腥臭无比,他哗一下全吐了,只得洗了一把脸。

    “奇怪……”雪麓皱着眉看向旁边的标识,“这是可直接饮用水的标志吧?”

    古典圆镜中,银丝金眸的神祗,正回他以同样茫然的眼神。

    他发现了一个忽略已久的,最明显、最简单的问题。

    他,不,所有玩家,已经几天没吃饭了?

    混淆了的时间与日夜囫囵的前进,12时为“一天”,四天加过度的一整天,足足三天了。

    不进食、不饮水,甚至无人去卫生间?

    紧绷的神经、紧凑的逻辑思维对战,让人们无暇操心“生理问题”。

    而大多数生理问题,都通过身体反应来提醒人们,例如饥饿、口渴,或者尿意。

    但这三天内,完全没有。

    即使是刚才与霍律行激烈碰撞后,雪麓只觉得疲倦,却没感到口渴或别的什么。

    老天,这个副本里所有人都是机器人吗?

    联合到“鬼宴”,雪麓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猜测。

    ——或许,“鬼宴”这个词的正确理解方式,不是捉鬼之宴,而是字面上的“鬼的宴席”。

    这群号称“家族血脉”,实则要么血脉稀薄万里,要么与其他家族混血的参宴者,被挑选的原因,就是因为都是鬼。

    可矛盾的是,没有任何人的信息里提到“死亡”,或者“自杀”等迫近死亡。

    陆少爷风华正茂,成年后喜得雪月楼,有钱有势;陆大少爷即将接管陆家家主之位,除了“不确定为什么父亲迟迟不传位”外,人生圆满,意气风发。

    还有灵媒、副警察局长、大学生、明星……他们或身世坎坷,或阅历精彩,但都拥有没理由结束的美好人生。

    且明显看得出来,在鬼宴之前,这群人也互不相识,不可能处于同一个“杀人”阴谋下。

    他们的交集点,只有“家族血脉”,和“鬼宴”两点。

    难道是这场鬼宴时,或者鬼宴后出现了集体死亡?而这群人的死亡,与信息中大幅度出现的“失踪”,又有什么关系?

    怪,很怪。

    线索很多、却很杂,没有明晰的一条线能把线索有用的串联起来。

    出了盥洗室,男人已经穿戴整齐等他了。

    雪麓朝他点点头,二人静悄悄的推门出去。

    月色正好。

    两轮腥红若滴的赤色圆月,正挂在天空正中,如野兽杀意磅礴的双眼,静观猎物挣扎与自相残杀。

    奇怪的是,这样明亮的月光下,门外仍旧伸手不见五指。与之前一样,即使开手电筒,也最多照亮眼前一两厘米的区域,最多能看清贴在眼前的指尖。

    但这也足够了。

    雪麓紧紧拉着霍律行的手:“我们不要走散。”

    一步、两步,凭着“白日”对庭院的印象,雪麓慢慢朝庭院中心走去。

    他心中的地图逐渐清晰:蜿蜒的石子路,两侧是枯山水造景,有几片高低参差的假山石。正中掠过一条溪,有竹制的惊鹿缓缓地敲下,与流水声相伴。

    十字路与溪像一个“十”字法阵。

    水声愈发清晰,雪麓的脚触碰到惊鹿的杆子,停下了脚步。

    他趴下身子,手摩挲在地上,探入了溪。冰凉的流水让他确定了位置,继续朝前走去。

    约莫走了相同的距离,他伸出胳膊,摸到铁栅栏的大门。

    到了。

    他又朝前走了半步,脸近的几乎贴到栅栏缝隙里,然后提起手电筒——

    栅栏外,是一片赤红若地狱的景象。

    血流遍地,尸横遍野,人的肢体如石头般随意散碎在地上。

    狰狞的枯树与哀嚎的怪物在黑暗中傲慢的颤动。

    有一群身高一米九到两米的人形生物,胯部以上,从腰到肩膀旋转着长满了胳膊,正旋转着身子慢慢走动着。

    天空如血魄般腥红,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杀戮与恶意在狂欢,阴影中,有庞大如山的轮廓在蠕动、吞噬一切可吞噬。

    只一眼,雪麓便拿开了手电筒,喘着粗气后退。

    那刺眼的红与凝聚成实质的恶意,让他忍不住作呕。

    如果铁栅栏外的景象是真的,那么什么是假的?

    他想起鬼宴前,醉生梦死的年轻男女们的舞会,想起那个干燥又充满生机的庭院;想起大厅里,顶到天花板的油画诡异无比,可颜料在阳光下反射出金灿灿的纹理感,那样美丽而充满希望。

    霍律行见他难受,不忍的把他拉入怀中。

    “只是个副本,”他低声道,“都是假的,是数据流,是虚拟贴图。”

    “像陆归雪,或者齐学麓这些身份设定一样假吗?”

    “……嗯。”

    霍律行紧紧拉着雪麓的手,在前面开路,二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回到了房间。

    静谧的熏香中,雪麓堪堪合上眼皮,度过了“下一天”前的一个时。

    0点,系统准时发出了更新的提示。

    【NPC信息】

    【主要工作】

    作为今夜的“好人”,努力完成任务。

    备注,此次鬼宴不会在中途淘汰参宴者,但结束后,失败阵营会被全部淘汰。

    “我找到这一局的‘无伤过关’法了。”雪麓看像霍律行,“你也是好人阵营,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