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夺回
萧烬,当今的太子殿下。
自五年前那场释壁之战回来,他就没摘下过面具。
萧烬十四岁就随舅舅征战沙场,立功无数,被大燕百姓称为战神。
他貌胜潘安,深得圣宠。
变故发生在他弱冠那年。
释壁战败,他得了怪病,寻了无数江湖名医都无法治好他的病。
皇后近乎崩溃,直到三年前,一名江湖道士突然找到了她,是给他祭献一位新娘,可缓解太子之痛。
皇后爱子深切,死马当活马医。
太子大婚之夜生吞新娘,满室鲜血,宫人们纷纷逃离东宫。
至今已有三位新娘死在这场献祭里了。
苏老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苏绾居然要嫁?!
这简直疯了!
放着好好的三皇子不要,看上谁不好,偏就看上这么个怪物!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不这么想,震惊之余,人们都耻笑苏绾脑子坏了,竟然主动送死。
苏绾看着对面的萧烬,银面之下,即便是吃人的怪物,前世他将毕生温柔都给她,今生轮到她来保护他了。
“绾儿,莫胡闹!”
赵氏面容焦急,身体前倾,似是苏绾已经要被怪物吃掉的架势,苏相不发一言,死死盯着萧烬。
众人屏息凝神,生怕一个喷嚏惊扰了这位煞神,下一秒就会命不保。
这么多年来头一回有姑娘这么大胆子要嫁他。
换作是任何一个普通人都会感激涕零吧,可惜他是萧烬。
哧!
一把匕首带着凌厉的风,险险擦过苏绾的耳朵,插入她身后的棕马。
一刀封喉,毫无血迹。
马不声不响倒地身亡。
无视周围惊恐不安的眼神,萧烬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苏绾呆滞在原地,冷汗浸湿了整个后背,手指搓揉着袖内的银针,心有余悸。
刚刚那是……真实的……吗?
上辈子为她亡命剑下的人,方才想杀了她!
萧弘甩袖而去,围观的百姓也很快散去。
老夫人一脸恨铁不成钢,重重地踱着,“真是白养了一个赔钱货!”
赵氏抹着泪扶老夫人回屋,苏相朝她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叹气,转身离开了。
盼香摇摇她的胳膊,“姐,我们也回去吧。”
苏绾沉浸在两世落差中,恍恍惚惚,上一世即便是她故意拉他下位,他始终温润如初,怎的这一世变化如此巨大?
听见盼香叫她,终于回了神,眼神清明几分。
先不去管这些,既然决定了要把属于他的未来还给他,这点风浪算不得什么。
往后她要在京城常住了。
那么得先解决一个问题。
*
“姐,咱们现在是回偏院吗?”
盼香问道。
“回什么偏院,我自然是回穗玉轩。”
那是她生母生前居住的院子,按道理当是留给她的。
苏绾径直踏上了去穗玉轩的路,七年未回,也不知道下人们有没有好好扫。
刚到院口,就听见里面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时不时还传出刺耳的尖叫声。
苏绾皱眉,猛地推开穗玉轩的大门,里面的笑闹声戛然而止。
“什么人?竟敢擅闯本姐的住处,是不是想吃板子!”
一个华衣少女跑出来,一脚踢在一个老奴的肚子上,“狗奴才怎么看的门?!来人,拖出去杖毙!”
老奴钱叔是管家派来的,一直理着穗玉轩。
他吓得连滚带爬往外逃,撞上苏绾的腿。
钱叔见是苏绾,激动地抱住她的腿,老泪纵横:“大姐您终于回来了!您救救老奴吧!”
华衣少女尖叫了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像是掐着嗓子的乌鸦。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姐姐啊。”
来人画着浓妆,发间满满当当,好像恨不得把所有发饰都插上,脑袋跟个大棒槌似的,话间晃个不停,摇摇欲坠。
此等恶俗,不用猜也知道是二姐苏茹,赵氏的长女。
苏绾看了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这种重量要是压在自己脑袋上……头会断吧。
“二妹真是好兴致,在本姐的院子里倒是惬意的很。”
苏绾张望四周,原本清净雅淡的穗玉轩被苏茹改造得不成样子,漆料到处乱洒,朱红的门窗被涂成了屎黄色,院子中的树也被砍了,乱七八糟地堆放在四周。
一群穿着艳俗的富家女各自骑坐在一个倌身上,喂葡萄的喂葡萄,喝酒的喝酒,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花楼。
好好的院子被搞成这副模样,苏绾心情复杂,敢情上一世他们尊重逝去的主母是假的?
苏茹听后大笑起来,同情地看着苏绾,一脸可惜:“大姐,你在做什么梦呢?这里早就是我的院子了,相府哪里还有你的位置?”
“这是我娘亲生前的住处,自然这院子也该是我的……母亲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苏茹仿佛听到什么滑稽的笑话:“你娘亲?”
她抓过石桌上的酒,一股脑儿泼到苏绾脸上,冰凉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
“一个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人,还想占得一分地?!骨头都烂尽了!”
苏茹尖叫起来,“那是我娘,你没资格喊母亲!一个丧门星,克死自己生母不算,还想来克别人?!”
那群富家女全都捂嘴笑起来。
盼香急得眼泪汪汪:“不许你们胡!我家姐可是堂堂正正的相府嫡长女!”
“贱婢!记清楚现在的大夫人是我娘!她算哪根葱,不过是被丢弃的垃圾!”
盼香气不过撸起袖子就想和苏茹干架,被苏绾拦住,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嘲讽声稀稀拉拉钻进苏绾的耳朵,她捏紧了拳头,又放松。
脑中闪现临死前萧弘对她的那句话,当时以为母亲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好夫家,现在看来,还是有不少疑点。
要不是这辈子她提前两日赶回来,估计也看不到相府真实的样子。
若是真心念着她好,又怎会不知她对生母的敬重,反倒纵着苏茹霸占了她生母的院子,赵氏总爹爹心里一直念着娘亲,可为什么总由着苏茹对穗玉轩胡来?
要么不知情,要么……
苏绾也没必要在想下去了,眼皮子地下这么大动静的情况,要是不知道那他十年丞相也白当了,剩下的唯一答案,她只觉得可笑又悲哀。
原来活了两辈子,才发现自己一直活在家人制造的谎言里。
祖母一向与荣公府不和,连带着厌恶她和娘亲。
赵氏有问题。
要怎样智取,既能瞒过赵氏的眼睛,又能夺回娘亲的穗玉轩呢?
这时,管家来报:“大夫人吩咐今晚给大姐接风洗尘。”
机会来了。
*
家宴设在前院大厅。
桌上摆满了美食,松鼠鳜鱼、碧螺虾仁、大煮干丝、盐水鸭……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动。
不愧是正一品大臣的家宴。
苏绾到来时,原本热闹的餐桌一下子安静下来,苏老夫人和苏相视若无睹,继续用膳,其他妾室都低头不敢言语。
赵氏笑脸相迎,给她夹了一筷子虾仁。
苏绾皱眉,她对虾过敏,一吃就泛红疹子,赵氏若是非常关心她,又怎会不知,起来,上一世似乎还没和赵氏共桌过。
苏绾故意去夹离自己最远的四喜丸子,一个不顺,掉在了桌上。
“呀!难怪拒了三皇子,连个丸子都夹不好,幸好没成,否则相府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赵氏制止她,给苏绾夹了个丸子。
“来,一路奔波,累了吧。”
未等苏绾接话,苏茹就尖叫起来:“她累个屁!要累了还有力气抢我院子?!”
“怎么回事?”
老夫人问。
苏茹把下午的争执添油加醋了一遍,她听了气得拍桌,指着苏绾大骂:
“没良心的东西!荣公府就是这么教你不懂谦让的?茹儿比你,她要什么你必须让给她!”
苏绾放下筷子:“是吗,苏茹可不这么认为呢。”
苏茹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
“她可了,现在的大夫人是赵氏,她才是正正经经的嫡长女,我不过是个被丢弃的垃圾。既如此,哪里配得上做苏大姐的姐姐,那我也没必要让着她。”
“苏绾你个贱、人!”
苏茹急红了眼,起身越过餐桌就要去抓苏绾的头发。
“苏茹!”
苏相被吵得脑仁疼,把筷子重重拍在桌上。
老夫人却不相信苏绾:“你少给我信口雌黄,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茹儿这么乖,哪里会出这样没脑子的话。”
苏茹笑得得意,蹭到老夫人身旁坐下。
“祖母未免太偏心了。”
苏绾起身:“现在我们什么都只是一面之词,倒不如请见证的下人过来对质。”
苏相皱眉,熟思后同意了:“也好。来人,把今日目睹两位姐争执的下人全部叫过来。”
苏茹气定神闲,斜眼蔑视苏绾,她才是大姐,想在相府继续待下去的肯定会站在她这边。
不多时,钱叔和盼香还有穗玉轩的一众奴仆全部到场。
盼香第一个哭出来:“大公子可要为我家姐做主啊,二姐骂姐是丧门星,克死亲娘,还不允许大姐喊大夫人母亲。”
赵氏一惊:“茹儿,你?!”
钱叔也点头补充:“千真万确,老奴守了一辈子穗玉轩,二姐不仅私自霸占了不,还把大姐赶出去!”
其他下人平时被苏茹欺负得厉害,这时也七嘴八舌告起状来。
这、这怎么和想象的不一样?!苏茹瞠目结舌,急得扇了钱叔一巴掌,“乱嚼舌根子,心我拔你舌头!”
这下可好,直接激怒了下人们:
“二姐向来嚣张跋扈!还夫人早就死得骨头都烂尽了……”
“什么?!”
苏相不敢置信,怎么也曾是自己结发之妻,哪容别人这样侮辱?!
他怒视赵氏:“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苏丘未发一言,便已明了。
赵氏心慌意乱,祈求地看向苏绾:“绾儿,你、你会不会是听错了,茹儿她还……”
“我们同龄。”
她出声断,赵氏一口气噎住,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苏绾向苏相诉苦,双眼含泪:
“爹爹,我自知卑微,但还请您念在娘亲曾经是您的结发之妻上,给女儿留点念想,女儿从出身起就没有享受过娘亲的关怀,看到穗玉轩想起娘亲,总觉得娘亲还在我身边……”
苏绾忍不住拿出绣帕抹泪。
那娇弱含泪的模样,像极了当年的张氏。
苏相似乎也被触动,不禁陷入和原配的美好回忆里,当时年少,春心初动,庙会定情……
回过神,他注视了苏绾许久,终是叹气:“茹儿回去把院子扫干净,还给你大姐。”
苏茹不服气,歇斯底里大叫,却无人再理会她了。
*
晚宴过后,苏绾在花园散步消食,忽然看到孙叔用袖子挡着什么鼓鼓囊囊的东西,鬼鬼祟祟向着竹林而去。
苏绾疑惑,蹑手蹑脚地跟着孙叔来到了竹林后面,那里有个狗洞。
只见孙叔在砖墙摸了几下,冲着一个点敲击,三长一短两急促。
很快就有一只手从洞口伸进来,半截袖口刮擦过洞口,月光照射下,露出松枝样式的花纹,镶绛色铜线,看上去应是宫里的服饰。
孙叔四处张望几下,迅速把包裹递到那只手上:“太子殿下的身子还望公公多多关照。”
那手接过包裹,比划了一个食指前屈的动作后,墙外响起脚步远去的声音。
孙叔离开后,苏绾上前至洞口,外面是勤子巷,离皇宫北门仅二十里路。
孙叔是赵氏带来的心腹。
到底是什么原因,太子的病需要一个不相干的赵氏这么关心。
那个太监拿去的到底是何物?
他们究竟在密谋些什么?
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