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八十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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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农村的条件差, 外面天色还没有黑透,家里就已经黑了。

    姑子们把凳子搬了出来,十分热情的让她做, 唐雨微笑的道了声谢, 弯着腰,撅着屁股, 坐在大门口的凳子上。

    张建军带着他弟弟把盖着东西的缝纫机大盒子给搬进了他以前的屋子, 房间门头一锁走了出来。

    “啊玛, 玛姨, 吾有话搁泥们酱。”

    张建军一句话, 差点把唐雨给笑死。

    这地方特搞笑,张建军叫自己的爸爸“马姨”,叫自己的妈妈“啊么”,唐雨乍不乍听都是一脸懵逼。

    通过回忆弄懂了之后,笑不可支。

    “马姨”就是二爷的意思,张建军爸爸排行老二,所以孩子们都叫他们爸爸二爷。

    “啊么”应该就是二妈的意思,明明是自个的亲妈, 不叫妈妈叫二妈?

    她也是服气!

    不光是唐雨没办法跟着喊人, 就是女知青嫁了张建军那么多年也叫不习惯, 一直都是按照自己都叫法, 直接叫爸,妈。

    唐雨跟着女知青的习惯,看着站在一旁见了城里媳妇, 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的婆婆一声妈。

    老公公这个时候从里屋走了出来,唐雨见了人客客气气的叫了一声爸。

    然后,就不话了,把话的主动权交给张建军,反正她是新媳妇人不熟悉,话也不到一块去。

    再了,她就算是想,这方言这一块儿也是老大难,她舌头捋不直,绕在嘴巴里直结。

    张建军几哩哇啦了一大气,唐雨愣是跟听天书一样,男人语速太快,唐雨耳朵反应不过来。

    她婆婆也是几哩哇啦,张建军的弟弟妹妹们也是激动的几哩哇啦。

    唐雨:“……”

    唐雨觉得她一定是个假的学霸,为什么她听英语都没有听方言这么受罪呢?

    唐雨的婆婆,个子挺高大约有一米六多一点的样子,俗话爸爸高,高一个,妈妈高,高一窝。

    张建军的妈妈个子很高,张建军一家都是大长腿,大个子,个个往那一杵,就跟立了好多根电线杆似的。

    唐雨坐在立弟弟高杆的电线杆群里面,仰着脑袋,听着高高的电线杆们在高空几哩哇啦,满眼的懵逼。

    听不懂高空几哩哇啦语,唐雨就转着眼珠子看风景。

    黄土地除了黄土就是石子,没啥看头,不过在后世都是钢筋水泥建筑物,地下也都是平平整整的马路,住在城里的孩子,想见一眼黄土地,还真是难。

    门口不远的地方,有一颗不高的桑树,桑树的下面堆着高高的快有房子那么高的草垛子,脑海的记忆里她以后的闺女就特别喜欢跟其他的孩子一起往草垛子上爬,夏天爬上去摘黑紫色的桑葚子吃,秋天爬上去在上面跳跳跳,跳的高高的,脸儿笑着,叫的欢快的很。

    门口大约100米的地方,是一条长长的溪,潺潺溪水缓缓的流着,溪清澈见底,溪水的深度大约只到大人大腿的位置,夏日的时光里,男孩们光着屁股在这条溪里游泳,姑娘们坐在溪的石头桥上,把鞋子脱了,光着脚坐在石头上面,用脚丫巴泼水玩。

    这条溪里还有鱼儿在里面游来游去,还有大龙虾、螺蛳、泥鳅等等是孩子们最快乐的乐园。

    唐雨记得她家闺女没回过来的时候,都玩疯掉了,早上才换的干净衣服到了晚上不是这里被挂了一个口子,就是裤子上破了一个洞,整个姑娘脏的跟泥猴似的。

    女知青不喜欢她女儿这么撒野的玩,不让她女儿过来,家里大人又要上班,所以等孩子大了些,不会有什么危险了,她和她男人就把孩子锁在家里不让她出门。

    当时的她觉得特别的无奈,她和张建军都要上班,没人带孩子,不把孩子锁在家里怎么办?

    后来,她女儿长大之后,性格孤僻,不合群,和人不来话的时候,女知青后悔了,可是那个时候后悔已经晚了,她闺女宅的要死,嫁人之后也是这样,死活不愿意出门,就愿意宅在家里。

    运动量很少,的时候挑食没养好身体不好,长大之后生了孩子,因为月子没人懂,坐月子也没做好,更是体质很差,年纪轻轻的那身子骨和她一把年纪差不多,让她担忧不已。

    唐雨看着脑海里的记忆感概万千,曾经最美好的时光就在眼前,可惜人们没有发现美好的眼睛,睁眼却看不见,等到发现过去时光的美好时,那条带给人无数快乐的溪已经被严重污染了,成了一条满是垃圾的臭水沟,甚至到了后来,就连臭水沟都没了,被开发商给开发了。

    这里夷为为一片平地,取而代之的是高耸林立的建筑物和宽阔的车来车往的二环马路。

    唐雨还记得女知青最大的遗憾是没有在这里盖上别墅,当初她看不起这里,后来她仰望也沾不上光。

    想想就是最大的讽刺,让人黯然,让人心痛!

    该的都了,张建军忙不迭的带着唐雨回家。

    天黑看不见,唐雨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张建军紧张的心都纠结起来了,心里特别的后悔,就不该带着唐雨一起回来,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会恨死自己的。

    “唐雨,我们不骑三轮车了,一起下来走,好不好。”张建军紧张的道。

    唐雨从来都没走过乡下的夜路,第一次走才知道,这乡下的夜路有多黑。

    伸手不见五指,眼前黑乎乎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也难怪张建军不敢骑车,三轮车本来就只有三个轮子很容易就翻车,唐雨又怀着孩子,一旦摔了跤就完蛋了。

    唐雨道了声好。

    “唐雨,走慢一点,注意脚下的石子,注意脚下的坑。”

    “唐雨,扶着三轮车跟着我慢慢的走,我们家里近,不着急啊!”

    张建军紧张的絮絮叨叨,在唐雨耳边不停的唠叨,本来心里还有些害怕的唐雨在听着满耳朵的关心时,心里的恐惧也渐渐消失,跟着自家男人一脚深一脚浅的慢慢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这些困难算什么?

    对于这个年代的人来,这样才是生活,对于唐雨而言,就像是一场穿越,一场旅行,一场探险。

    头顶着星星,脚踩着坑坑洼洼,唐雨一个脚步不稳,滑了一下,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唐雨,唐雨,你怎么了!”张建军吓的把笼头一丢,转身就把身子不稳的老婆给抱着。

    黑漆漆的野外,黑漆漆的夜晚,男人有力的臂膀,热乎乎的胸膛,还有心跳扑通扑通如擂鼓一般。

    唐雨觉得没什么?

    这样的场景,在于女知青而言,是一场磨难,让她痛苦悔恨,对于唐雨而言,是一场最浪漫的事!

    和自己最爱的男人,带着自己的最亲爱的宝宝,一家三口,在夜色里看星星,走夜路。

    其实,这之间的区别,也只是在于不同的人,不同的心态。

    生活就是这样,为什么要用悲观的眼神去看它呢?

    你眼中悲观,你的生活就是悲伤的;

    如果你的眼中是探险,是不屈不挠的奋斗,是满心喜悦的等待,你的生活就会给你一个大的惊喜在前方等待着你!

    回到家中,唐雨睡得很香。

    张建军把唐雨伺候睡着之后,才心有余悸的不舍的看了唐雨一眼,出门换三轮车了。

    第二天,照例厂子喇叭响彻天地的时候,整个厂子就像是活了过来一样,生动了起来。

    刷牙,洗脸,端着搪瓷缸,或是端着一个钢精锅去食堂稀饭,买馒头。

    吃了早饭,张建军照旧先把唐雨送到了仓库里上班。

    唐雨还以为大妈会问她关于缝纫机的事情,毕竟大妈的消息特别的灵通,她家的缝纫机在这一片影响很大,当晚她家门口那么热闹,大妈肯定会第一时间知道的。

    唐雨都做好了准备,如何大妈问她为什么要把缝纫机送走,她该如何回答。

    结果,大妈根本就没跟她提这件事,而是神秘兮兮靠近她,满脸的欢喜。

    “唐雨,你知道吗?我们厂子,这回又接受一批新大学生啦!”

    唐雨:“……”

    接受新大学生怎么了?

    有比她们家把新买的缝纫机给送走消息还要大吗?

    唐雨心里琢磨了半天,也想不明白,新来了大学生,大妈在高兴啥!

    大妈兴奋的满脸通红,猛怕了一下桌子道:“哎呀,我都忘记了你才来上班不到一年,你不知道的!”

    唐雨被大妈的动作吓了一跳,满眼不解的看着大妈。

    大妈高兴的直嚷嚷:“要调换房子啦!”

    唐雨:“……”还是不明白!

    大妈:“接受新大学生,这新来的大学生也得需要单身宿舍是不是?”

    “这单身宿舍需求大了,原来住在单身宿舍的人呢?又该去哪儿住呢?这就得调换房子。”

    大妈看这唐雨语重心长:“唐雨啊,你家舔人口了,现在的房子就住不开了,按道理可以再换一个大一些的房子,你和张建军啊,是双职工,分高,早点算,早点申请换一个大点的房子啊!”

    唐雨:“……”

    她都忘记了,这个年代是没有商品房的,想住房子只能靠单位分房!

    天啊!又要抢房子架了!这真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