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水村不大,整村只有03户，500多口人。

    村里一半以上的青壮年人在外打工，一般要到春节前一周,才陆陆续续赶回来。留在村里的大部分是留守儿童、老人，没有任何技能的中年妇女。

    由于父母长期不在家，村里的孩念到高中的非常少，八成以上读完义务教育就进入社会,去念职高的都不多。

    元锦顺着巷子往前走了两三百米,停在一户人家门前，回头看跟过来的萝卜头。

    这孩长得过分漂亮，白白净净,一点都不像是留守儿童的样子。

    之前视频看他,还以为是开了美颜。

    “这里不是张志勇家。”宋云策被她看得一阵心虚,耳朵不自觉红起来，“他家在下面,最漂亮的那栋楼才是。”

    每一次找到阿姐，她的年纪都比自己大。

    她如果未成年,他就一定是儿童。从出生开始他就在等，原本打算等上了初中,先越级考大学再想办法找她，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

    “他家看起来很有钱的样子,他还偷东西？”元锦抬头看去。

    才5岁的身体身高非常的不理想,刚刚过60,想看远点都得垫脚尖。

    “他爸妈又不给他钱,不偷东西就没钱去开房，没钱买烟也没钱去吧。”宋云策背着，像个老头一样叹气,“他奶奶根本管不住他，上次他奶奶去信用社取老人补助回来，他全给偷了。”

    “开房？”元锦目瞪口呆。

    张志勇应该4岁这样，没想到这么早熟。

    “开房啊，我听跟他一起玩的几个人，他女朋友都换了好几个，有一个还怀孕了。”宋云策低头将揣进外套口袋里，若无其事地，“他不敢把人带回来睡。”

    元锦看着身边的萝卜头，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才几岁，起这些事满脸稀松平常的样子。其他稍微大一点的孩子，不管是行为还是思想，恐怕都不会觉得这是一件需要认真对待的事。

    “张志勇到夏天就九年级毕业，他他要去外面打工，以后再也不伸跟他爸要钱。”宋云策觉察到她仿佛刀子一样的视线，不自觉缩了缩脖子，“阿姐，打工真的有那么容易吗。”

    阿姐不管是换了几岁的身体，生气的时候，总会给人特别大的压力。

    他不知道阿姐在忘川是什么样，第一次遇到她，是在他生活的那个世界的拳馆。

    那时候他就觉得，阿姐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女孩子，没有人能比得过她。

    在他生活的那个世界，村里的孩都喜欢读书，不像这里，所有人都觉得读不读书无所谓，能赚钱就行。

    “不容易。”元锦收起震惊的情绪，再次停下脚步，“是这家吗。”

    宋云策默默点头。

    他从4岁开始练习格斗散打，但现在只有岁，还是大人一巴掌能拍飞的年纪。帮忙不行，可他绝对不会拖后腿。

    “是就好。”元锦伸推了下门，发现兔崽子们从里面给锁上了，转身就跃上围墙翻过去。

    “你你干嘛。”围在院子里讨论，瓷砖到底能卖多少钱的几个少年，被从天而降的人影吓得白了脸。

    元锦打开门让宋云策进来，面无表情走进院子里，“你们偷了我买的瓷砖，问我来干嘛，胆子不。”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偷的，这是我家去年修房子剩下的。”张志勇吐出口烟，抬高下巴，吊儿郎当地打量元锦，“城里回来的，胸还挺大。”

    “啪”的一声脆响传来，张志勇里的烟飞了出去，人也摔到地上，眼冒金星。

    “阿策，关门。”元锦走到张志勇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会好好话了吗。”

    张志勇用力咽了口唾沫，红着眼点头。

    宋云策把大门锁上，迈着短腿蹭蹭蹭跑进张志勇家里搬了张椅子，艰难放到元锦身后，“阿姐，你坐。”

    元锦抬弹了下他的脑门，悠然落座，“去守着门，谁要是敢跑出去，我就打断谁的腿。”

    “好嘞。”宋云策瞥了眼天天跟张志勇拉帮结伙的几个少年，笑嘻嘻跑回去守门。

    阿姐一向都是以德服人，很少动教训谁。

    “谁先。”元锦坐在椅子里，抱着臂打量排排站好的少年。

    都差不多的年纪，打耳洞戴耳钉、纹身、抽烟、泡妞，一看就是没怎么被教育过。

    “对不起，我们不该偷你的瓷砖。”张志勇张开嘴，血马上流了出来，嗓音含糊，“我们马上送回去。”

    这女的太恐怖了，他都没看清她做了什么，就挨了一耳光。

    “送回去就完了？”元锦抬眼看他，“我从家里过来走了5分钟，中间找错了一次门，这个损失你要怎么赔我。”

    几个少年猛地抬起头，见鬼一样看着她。

    这是土匪吧？

    “我一分钟最少能赚一百万，你们一共五个人，平均每人一百万。”元锦站起来，负着踱步过去，“刚才你们是不是在我背后，我坏话了。”

    “你穷疯了吧你，跑这来敲诈。”站在张志勇身边的胖子，气得伸去推元锦，“你这样的货色，求老子去开房老子都看不上。”

    “啪啪”连续两声脆响传来，胖子转着圈倒出去，半天回不过神。

    “会好好话了吗。”元锦依旧负着，像是根本没有动过。

    胖子张开嘴吐出来一颗牙，“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闭嘴，不然把你牙全打掉。”元锦脸色发沉，“能好好话了吗。”

    张志勇和另外四个人低着头，瑟瑟发抖应声，“能。”

    胖子从地上爬起来，捧着自己的牙，瘪着嘴巴使劲抽抽。

    “老师没教过你们什么是礼貌，没教过你们要尊老爱幼，没教过你们尊重女生吗。”元锦斜乜了一道眼风过去，站定回头，“教没教过。”

    “教过。”少年们异口同声。

    “你们是怎么做的？”元锦看着这几个脸上还满是稚气，一只脚已经在违法犯罪边缘试探的少年，想要当支教老师的念头，悄然变得强烈起来。

    她没死之前，估计也是个支教老师，才会如此生气。

    城里的孩上完学校的课还要上补习班，上各中兴趣班，他们却在泡妞、偷鸡摸狗，视读书如洪水猛兽。

    再过十年，他们的孩子出生。他们又像他们的父辈那样离开家，像候鸟一样到外地打工，丢下孩子当留守儿童。

    周而复始，世世代代都没法真正走出这座大山。

    “我们错了。”张志勇迅速认错。

    这个从海城回来的女生太可怕了。她什么都是对的，等会把瓷砖还回去，今后再见她必须绕着走。

    “去拿纸笔来写欠条，我的损失你们必须按人头承担。”元锦重新坐回去，轻描淡写的语气，“谁要是不写，打断。”

    胖子呜呜哭起来，抬脚踢了一下张志勇，示意他去拿纸笔。

    赶紧把这女的送走，不就是张欠条，写了也没钱给她。

    张志勇趔趄了下，跑进客厅找到纸笔，飞快折回去。

    元锦给了他们一个模板，让他们把欠条的原因写清楚，开着全程录像。未成年的欠条没有法律效力，她留着视频和欠条，是用来吓唬他们的。

    没出社会就背上一百万的债，这都打不醒他们，就只能用暴力段。

    拿到所有的欠条，元锦让宋云策把门打开，施施然看着张志勇他们把瓷砖抬回去。

    爷爷奶奶家门口，只剩下几个跟奶奶闲聊的老太太，看到张志勇他们把瓷砖抬回来，全都大吃一惊。

    “这不是张家子吗，又偷东西了？”有个奶奶叉着腰，慢慢挺起背开骂，“你们几个兔崽子没长心是吧！梁爷爷的孙女好容易回来，你们这是要干嘛。”

    “没事，他们就偷了一块瓷砖。”元锦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温声解释，“我已经教训过了。”

    人的基因很奇妙，又或者她在其他世界学过方言，奶奶们的话，她每一句的都听得懂。

    也能上两句，就是口音更接近县城里的方言。

    “狠狠教训他们不用怕他们疼，他们爸妈不在家，老人家管不动。”骂人的奶奶气得不行。

    元锦给她顺了顺背，示意张志勇他们把瓷砖放下。

    几个人心翼翼把瓷砖放回去，转过身立马撒丫子跑起来。

    元锦抬揉了揉宋云策的脑袋，波澜不兴的语气，“天黑之后，他们一定会回来找我。”

    宋云策笑呵呵仰起头，“阿姐要怎么收拾他们。”

    “晚上你就知道了。”元锦心情愉悦的往里走。

    高建民有个乐水村在外打工的村民群，之前他担心几个人的证词不够，拉她进群研究这事。不少长辈她都认识，也加了微信好友。

    她随便编个理由这些长辈就会打电话，教训家里的兔崽子。

    施工队到晚上9点才收工离开。

    厨房、养猪、鸡鸭鹅的屋地基顺利开好，只要天气允许，0天左右外墙加固和屋顶补漏的工程就能完成。

    元锦和爷爷奶奶吃完饭，大门外晃过电的强光，跟着有人敲门。

    她跟爷爷奶奶了声，从火盆边站起来，套上外套去开门。

    早上偷了瓷砖的张志勇等人站在门外，一个个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沉默不语。

    “这么快就有钱还我了？”元锦捂着外套，神色漠然，“没钱就滚，我要回去烤火。”

    “能不能让我们干活抵？”张志勇低着头，一下一下用鞋底搓着泥地，“除夕之前，我们每个人先还你一万，剩下的按月还。”

    他爸知道了他偷瓷砖的事，还知道他欠了钱，是回来要打死他。

    “不用你们干活，我有个更好的办法。”元锦抬了下眼皮，嗓音轻快，“只要你们能做到，我可以一分都不要你们还。”

    孩子欠收拾没事，让他们见识一下社会的险恶，见识下什么叫杀猪盘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