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手足相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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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毕竟是个才七八岁的孩子,根本无法自理。”

    “他饿得头晕眼花,差点被一辆马车撞死。”

    “那马车的主人是一位大户人家的夫人。”

    “那夫人下马来,见他虽是脏污瘦弱,但模样却隐约有几分好看,便命人把他救下了。”

    裴仪心中了然。

    这位“夫人”显然就是她家阿娘了。

    真是没想到,原来萧君集大佬是以这种方式入了他们裴家。

    “那一年,男孩儿满了八岁。”

    “他跟着那位夫人入了高门贵府。”

    “他以为自己的好日子到了。”

    “可没想到,这只是另一个噩梦的开端而已。”

    “那位夫人面善心狠。”

    “她对自己的孩子倒是慈爱温和,可对待下人却是严苛尖酸——甚至称得上残忍。”

    裴仪面色微僵。

    杜衡能这样当着她的面指责她阿娘的不是,可想而知这积怨多深啊。

    哎,不过听听她阿娘的这些行径——这可不就是反派炮灰的做派吗?

    果然,书中裴家一家子都是炮灰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夫人要求男孩儿学礼仪。”

    “那些礼仪甚是龌龊。”

    裴仪听到“龌龊”二字,眼皮不由得猛地跳了跳。

    不难想象,萧君集大佬对她阿娘到底有多不满意。

    “男孩儿不愿意学。”

    “夫人便命人责罚他。”

    “那段日子里,男孩儿每日遭受毒打,还没饭吃。”

    “他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

    “也正是人快要死了,他突然开悟了。”

    “学什么礼仪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能活下去。”

    裴仪感到心疼。

    但她也没什么好的。

    她此时若是出声安慰杜衡,倒显得像是鳄鱼的眼泪——虚伪又廉价。

    “这郎君学乖了,整日认认真真地学礼仪。”

    “甭管那些所谓的礼仪有多恶心人,他都学得又快又稳。”

    “后院之中,其实与他一样学礼仪的男孩儿并不少。”

    “可最后脱颖而出的,只有他。”

    “夫人,只有他是媚而不娘,有男子气,却又有媚劲儿。”

    “郎君听到这话就想吐。”

    “可为了活下去,他只能笑着接受这所谓的夸赞。”

    裴仪倒吸一口凉气。

    她脑中蓦然浮现出第一次与杜衡相见时的情形。

    那会儿,杜衡媚色无边地对她行了一礼,她觉得自己半边身子都酥了。

    彼时,她便是觉得杜衡很有股媚劲儿,但又一点不娘气,实在是勾人的一把好。

    可谁曾想,这股气质竟是被阿娘强行训练出来的——而且,杜衡本人还特别讨厌这等做派。

    裴仪心里顿时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样样都有。

    她感慨于阿娘对她考虑周到,连侍君都为她从培养得妥妥帖帖的。

    可她也感慨于阿娘的腕——诚如杜衡所,阿娘对于她和兄长是慈爱的,可对于下人却是残忍的。

    让一群尚未张开的郎君打学一些伺候人的媚色礼仪,真真是把人都给教偏教废了。

    尤其是教到了一个大佬,那可真是为自己埋下了定时炸弹。

    裴仪想到此处,心情愈发复杂。

    她觉得,等自己通过科举考试回到京都,一定要好好与阿娘道道——毕竟,若是她家阿娘不改一改反派炮灰做派,那他们家还是极可能走上书中的老路——覆亡。

    “可是,夫人要他学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学完了礼仪,又要学琴棋书画。”

    “郎君很不开心。”

    “他觉得这些玩意儿若是用于富贵子弟的闲暇乐趣倒还无可厚非。”

    “可若是作为一种邀宠的段,那就未免太过恶心了些。”

    恶心

    裴仪听到这个字眼,心情可真是不上来了。

    从方才到现在,杜衡已经出两个带着极度贬义的词了:龌龊、恶心。

    她毫不怀疑,杜衡对于裴府的印象恐怕也是这两个词。

    “可没办法。”

    “不学这些东西,郎君就无法在府中生存。”

    “他会遭夫人厌弃,最后被发买给别的不知名的人。”

    “郎君已经受够那种被人买来买去的苦了。”

    “他觉得比之于那种被人当货物一样的挑拣之苦,他更愿意忍一忍——在府中学点这些技艺。”

    “可不曾想,学了古琴之后,这位郎君竟然发现自己于礼乐一块极为有兴趣。”

    “虽是受了夸奖,这位郎君丝毫不敢懈怠。”

    “因为与他一同学习乐器的郎君还有不少,大家都卯足了劲儿想要争第一。”

    “他又哪里敢骄傲自居?”

    裴仪很是错愕,心里真可谓五味杂陈。

    她委实是没想到,她家阿娘给她培养侍君的段模式竟与训练一个死士如此类似。

    当然,她的想法一点都没错。

    因为,裴夫人当初的确是借鉴了死士的培养模式来培养侍君。

    “一年一年过去,郎君也长大了。”

    “他原本觉得,自己这辈子就这样过了。”

    “谁曾想,十三岁那年,他遭到同行的暗算,竟是又摔落了陡坡。”

    “但这次,他还算幸运。”

    “由于他平日表现得太出众,夫人一直对他格外上心。”

    “一发现他人不见了,夫人就立马发动下人来找他。”

    裴仪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她只能,杜衡后面这句话实在是颇为讽刺。

    “郎君最终被救下了。”

    “他这次磕到了脑子。”

    “可正是这一磕,竟是让他想起了很多时候的事情。”

    “他终于想起害他过得如此不顺心的罪魁祸首竟然是——他的亲弟弟。”

    “郎君打算复仇。”

    “他想直接逃回家里,向父母揭穿弟弟的恶行。”

    “可这一点都不现实。”

    “因为他根本没那么多的盘缠,也没有可以回老家的通关文牒。”

    “他就一直等啊,等啊。”

    “后来,终于等到了一个会。”

    “夫人告诉他,让他去一个地方呢伺候府中的少爷。”

    “他当时便知道,这是要他献身的时候到了。”

    “可他哪里肯啊?”

    “他已经做好了打算——到时候就服点毒假装自己冒痘毁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