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 班师回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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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杀心里甜滋滋的,越发喜欢里的这柄长刀了。

    三棱又让人碰上了一个匣子。

    这个匣子四四方方的,照样看上去很普通,但分量有些沉。

    七杀打开一看,里面都是一串一串的铜钱,粗略估计有五十贯。

    三棱非常有眼力见地解释道:“三爷军营里一般铜钱用得多,特意为七郎君多备了些。”

    七杀虽是抿着唇强作淡定,但抑制不住上扬的唇角还是泄露了他欢愉的内心。

    三棱又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来,殷切地道:“这是三爷托我转交给七郎君的药,里面是一个月的剂量。三爷,最好是在午饭后半时辰之后再服用。”

    七杀接过瓷瓶,心里简直甜齁了,唇角简直要上扬得和太阳肩并肩。

    三棱见七杀这般开心,不由得生出一股微妙的同情来。

    一个侍卫是肯定比不过公主的。

    他家三爷将来肯定是要成亲的,娶也是娶镇国公主,这位七郎君大概率只能惨遭抛弃。

    哎,可怜哦

    三棱怀着一份隐秘的同情心,关切地问道:“七郎君,你有没有什么口信需要我带的?”

    七杀脸颊微微红了。

    他想,他好想三郎。

    可是,这种话怎么能让人代为传达呢?

    太羞耻了!

    而且,他也不好意思在信里写出来。

    不然,三郎肯定会嘲笑他像个没断奶的娃娃。

    七杀心里甜甜的,摸了摸自己已经揣进荷包里的瓷瓶,又摸了摸装着铜钱的匣子,又看了看自己中握着的宝刀。

    他红着脸颊,甜甜地道:“我要的都写在信里了。”

    三棱见七杀如此甜蜜羞涩,心中不禁更为感慨同情对方。

    想了想,三棱忍不住提点道:“七郎君就没有什么情话想对三爷吗?”

    听到这话,七杀原本就微微泛红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

    他暗搓搓地想:三棱可是三郎的贴身厮,一言一行都代表着三郎。如今,三棱主动问我是否有情话告知,难道是三郎想听我情话?

    七杀一想到这种可能就不禁怦然心动,脸上也不由得热了起来。

    想了又想,他还是觉得太羞耻了。

    情话本就是一件极为私密的事情,如果还要一个人在中间传达,那也太羞耻了。

    他就算能厚着脸皮情话,也不能厚着脸皮让第三个人传达。

    那要不直接在信中写情话?

    七杀想了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的文采那么差,要是写情思泛滥,一定会被三郎嘲笑没文化的。

    七杀打定了主意,脸颊红彤彤地拒绝道:“我没有情话可,该都已经全在信里了。”

    三棱见此光景,不禁暗道七郎君太过纯情了。

    他忍不住提点道:“七郎君,咱们该大胆的时候,还是要大胆一点;该主动的时候,也要主动一点。咱们做下人的,总不能老指望着主子主动来亲近咱们吧?”

    七杀红着脸“唔”了一声,心:这是三郎借着三棱的口来提点敲打我么?

    三棱见这位七郎君如此纯情,不由得幽幽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很是无奈地转身走了。

    次日。

    镇国公主召见了两位郎君,一个是七杀,另一个乃是寒门庶子韩九霄。

    晏落鱼打量了七杀一眼,心这男人长得的确不错,难怪能得三郎喜欢。

    接着,她的目光便落到了韩九霄身上。

    老实,韩九霄长得也算清秀,可他在七杀这种颜值太过能打的人身边一站,就显得有些寡淡无味了。

    晏落鱼的目光中隐秘地带上了几分挑剔。

    她浅笑着道:“听韩郎君乃是一介书生,此次却投笔从戎,随军出征,很是令人钦佩。”

    韩九霄行礼道:“这得多亏裴大人赏识,不然某也没有此次会。”

    晏落鱼意味深长地道:“裴大人的确很有识人之才,不论其人出身如何,只要是有能之士,裴大人都会将其重用。”

    韩九霄不置可否,但看神情显然是认同了这种法。

    七杀很警惕地瞥了这位镇国公主一眼,心里的预感不太好。

    晏落鱼端庄地坐在上首,审慎地打量着站在她面前的两位郎君,疏离地浅笑着道:“今日上午,我去了伤兵营一趟。伤兵甚多。”

    晏落鱼的声音忽然沉了下去,带了几分讥诮道:“我在来军营的途中,听到有百姓,此地的流寇人数其实远没有官兵多。”

    “我以为,在此等人数悬殊的情况下,朝廷官兵应当是占据优势的。”

    “可我看伤兵营一片哀鸿,似乎根本就不是流寇的对。”

    七杀微微低垂着眼眸,看着地面一言不发,似乎什么都没听见。

    韩九霄心里有底。

    他下意识朝自己身旁的伙伴看了一眼,想让两人统一一下口径,谁曾想,他这位伙伴脑袋低垂,竟像是根本理都不想理的样子。

    韩九霄不由得心头叹了口气,也只能低垂着脑袋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晏落鱼把两个男人的反应全都看在眼里。

    她也不见气,而是很有耐心地浅笑道:“本公主没有对作战方针指画脚的意思。”

    “诸位是裴大人力保的人,本公主对你们很是放心。”

    “此次镇压流寇,若是有功,本公主定当在捷报中为两位担保举荐,裴大人也会甚是欣慰。”

    “可若是无功,且不两位负了裴大人的期望,本公主也觉得愧对此地的百姓。”

    韩九霄听完这番话,第一反应是:哟,原来镇国公主是裴大人这头的友军吗?

    他扭头看向身旁的伙伴,想从对方的眼神中求证一二,谁曾想,伙伴依旧低垂着脑袋,压根儿就不和他产生一定半天的眼神交流。

    韩九霄心里有点急了,用胳膊肘轻轻捅了一下身边的伙伴。

    七杀冷不丁被人用硬邦邦的胳膊肘杵了一下,很是嫌弃地微微侧过脸,满含威胁地瞥了这个毛毛脚的罪恶分子。

    当着公主的面,韩九霄不好直接相问,只能挤眉弄眼地表达自己的内心世界。

    然而,他这位七杀伙伴并不能读懂他这曲折复杂的内心世界,直接冷漠地把眼睛转开了。

    韩九霄觉得好绝望。

    没有伙伴的支持,他真的不敢乱开口啊——就怕错了影响到了大人们的谋划。

    一时之间,镇国公主不再话,韩九霄不敢话,七杀不想话,屋子里一下子就变得静静悄悄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直沉默不言的七杀突然开口道:“朝廷兵军纪涣散,不如流寇。”

    韩九霄听到伙伴发言了,心中终于松了口气。

    镇国公主秀眉微蹙,冷静地问道:“朝廷兵比流寇差多少?”

    七杀依旧是垂眸看着地面,也不抬头多看镇国公主一眼,似乎是守规矩极了。

    他冷冷地、以一种不带丝毫情绪的、老实巴交地道:“流寇很差,朝廷兵非常非常差。”

    晏落鱼始料未及,不由得心头一堵。

    她原本还以为是流寇力量太强,所以朝廷正规军才打不过。

    谁曾想,竟然是双方都一样的烂,不过朝廷兵比流寇更烂而已。

    什么时候王朝的军队竟是开始比烂了?

    当今圣上可是开国之君啊,这距离建国才多少年啊,朝廷的军中就已经如此腐朽了吗?

    晏落鱼心情不由得颇有些沉重。

    这时,韩九霄接着七杀的话道:“流寇武器没有我们精良,人数没有我们多,粮食也没有我们充足,但军纪比我们好得多,胆子也比我们大得多。上一次,流寇一个队的人冲散了我们两千多将士。”

    晏落鱼惊诧不已,下意识问道:“流寇一个队有多少人?”

    韩九霄沉默了半晌,心情复杂地交了底:“不到一百人。”

    晏落鱼呆若木鸡。

    一支不到一百人的乌合之众,竟然把朝廷两千多将士给冲散了。

    朝廷的军队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堪一击了?

    不到一百人的队伍啊,冲散了两千多人的队伍!

    这样的数字实在是太叫人触目惊心了。

    晏落鱼一颗心都沉了下去。

    她很沉着地问道:“两位觉得当前这情况可以如何应对?”

    韩九霄心里其实样样门清儿,但碍于此次事件的解决方案会涉及到一些军中大佬的利益,所以他选择了保持沉默。

    七杀这时倒没有沉默,而是很冷静、很认真地道:“换将领。”

    晏落鱼没有马上反驳他,而是很平静地看向他,很认真地问道:“换一个将领就能解决问题了吗?”

    韩九霄见自己伙伴都以及开了个头,他也就不再畏畏脚了。

    反正伙伴都已经率先冲出去了,他当然也得往前冲啊。

    韩九霄硬着头皮,鼓起勇气道:“只要换的将领有才有德,换一个将领就能让军队得到新生。”

    晏落鱼从善如流,当即便认真地追问道:“你们可有推荐之人?”

    这个问题一出来,两个男人都保持了沉默。

    晏落鱼知道他们在顾忌什么,浅笑道:“我只是个钦差,中的节也没多少实际的作用,顶多也只能拿着鸡毛当令箭。不过,要是鸡毛用好了,也的确是个好令牌。”

    韩九霄与七杀对视一眼,都明白镇国公主的未尽之意——倘若是目前的将领不符合族战要求,她随时可以更换目前的将帅。

    “临阵换将乃是大忌。”韩九霄忧心忡忡地道。

    晏落鱼浅笑道:“方才不是你们,只要换一个可靠的将领,军中的风气就会大为改观。我相信两位心中一定有合适的人选。”

    七杀这个时候倒也没继续保持沉默,而是当场给晏落鱼提了几个人。

    晏落鱼如有所思,问道:“你推举的这些人目前都是什么官职?”

    “有大有。”七杀从容淡定地道,“上至副将,下至千总。”

    晏落鱼心中有数,命贴身丫鬟知蝉将这些人名都一一记录下来。

    晏落鱼又看向韩九霄,问道:“韩郎君可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韩九霄沉默了片刻,老实巴交地建议道:“公主,虽我们都赞同换将。但临阵换将很容易引起骚动。如今又正是交战之时,只怕临阵换将这件事儿影响太大。”

    晏落鱼心中有数,胸有成竹地道:“放心,我会十分平和地推举你们认为不错的人。”

    韩九霄并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相反,他很忧虑。

    他觉得这个镇国公主天性太过浪漫天真,而且还过于自信。

    须知道,军中各位将领中都是有实权的。

    这种有实打实好处的人,又怎么可能会舍得交出自己如今的权势退位让贤呢?

    韩九霄心头直叹气,暗道这位镇国公主还是太不懂人性了。

    相比于韩九霄的忧心忡忡,七杀倒是很淡定,也不知道是对镇国公主很有信心,还是因为他压根儿就不太在意这件事情。

    不过,到了第二天,韩九霄就发现最关键的训练官换人了。

    不仅是训练官换人了,其他的将领也换了不少。

    韩九霄颇为吃惊。

    短短一天的时间啊,哦,准确地,是一天时间不到,镇国公主竟然就把这么重要位置上的将领给换了——而且悄无声息的。

    他并没有听到有将领不满的消息,想来镇国公主这件事情处理得相当隐秘,甚至称得上愉快。

    韩九霄实在是没忍住感慨道:“咱们这位公主可真是有才之人啊。”

    七杀不置可否,只是暗暗琢磨着本朝还从来没有公主来前线督军的先例,可镇国公主就直接开了先例。

    依他看,这位镇国公主只怕野心不,如今所做的种种事情只怕都是在为皇权之路铺砖。

    两个月后。

    京都。

    街道两旁挤满了人,就连街道两边的酒楼饭店里也都是人。

    大家一个个都很兴奋,紧张兮兮地伸长脖子张望,一个个都等着胜利之师进城。

    街边一处酒楼的二楼雅间里,一群男人都挤在窗户边,扒着窗框,伸长脖子往外张望,有的人甚至探出了半截身子去。

    裴仪都担心这个人会掉下去了,忍不住提醒道:“兄台心些。”

    “放心,我不会掉下去的。”这些兴致勃勃的郎君冲她摆了摆,接着继续扒着窗框往街道的另一头张望。

    裴仪摇头叹了口气,心道百姓们的热情也太强烈了。

    此处实在是人挤人。

    若是不经历这种场面,裴仪还体会不到京都是一个人满为患的繁华之地。

    这么的一个雅间里,大家为了能在第一时间看到班师回朝的大军,全都争先恐后地挤在窗户边,那场面实在是叫人叹为观止。

    “哎”

    萧君集叹了口气,紧锁着眉头,很是嫌弃地张开双臂给自家心上人腾出一个的空间,尽量不让周围的臭男人碰到他家心上人。

    他很是郁闷地低头看着被自己护在中间的心上人,颇有些埋怨地道:“早就了,咱们还不如去碎玉楼预订一个五楼的雅间——站得又高,还清静,绝对不会像这样人山人海,磨拳擦踵的。你看看,人头攒动,三郎你确定能看到外面的情形吗?”

    裴仪自认个子不矮。

    事实上,她的身高在女孩子里面绝对算得上高挑。

    而且,就算放在男人堆里,她的身高也绝对算不得矮,不过也只能算是中等了。

    像如今这样,一大群男人挤在一起,那个子高的就仿佛铸成了一道墙,简直太挡视线了。

    老实,裴仪已经有点后悔自己竟然跑到这种普通酒楼里来体验普通百姓生活了。

    确实,就像萧君集的,恐怕她去碎玉楼五楼待着才是上上策。

    可问题是,她现在人到这儿了,再走已经不现实——因为真的太挤了,要想退出去很不容易。

    而且,退出去之后,再临时去碎玉楼预订房间也很不容易。

    所以,算来算去,还是只能继续在这儿受罪了。

    短短一点时间,裴仪已经觉得自己的汗水都要挤出来了。

    如今已经是农历九月,秋高气爽的,按理不该这般黏糊糊的。

    可是,人太多了,大家都呼着气,周围竟是都热烘烘的。再加之众人情绪高涨,这温度竟是好像又无形中高了几分。

    不仅是这一间屋子里已经挤满了人,其余房间也是挤满了人。

    虽大周民风开放,但姑娘们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一群男人挤在同一间屋子里。

    所以,一眼望去,这些房间就像是按照性别排了个序列,有的房间里全是男人,有的房间里全是女人,不过男女混搭在一间屋子里的情形却是没有。

    然而,若是放眼望去,便会很快发现,那街道上站着的人群里却是很容易姑娘和郎君们混站在一处。

    不过,大家还是很注意男女界限,虽是人挤着人,但男女相接之处还是保持了一点点距离,大家不会挨到一处,倒也显示出一种纯朴的男女尊重。

    过了一会儿,不知道是谁很是激动地大喊了一声:“来了!”

    紧接着,所有人都异常激动起来。

    这种激动是如此明显,以至于裴仪都不需要睁眼去看便能感受到周围的情绪一下子就变得不同了——十分高涨。

    萧君集很是嫌弃地吐槽道:“哎呀,咱们大周以前又不是没打过胜仗,什么时候见他们这么激动过呀?”

    一旁的一个郎君很是不满地扭头怼道:“这能一样吗?这次是镇国公主亲自去前线督战!人家公主一个姑娘家为了大周百姓出生入死,这等荣耀还不值得我等男儿在此等候欢呼吗?”

    他这话无疑代表了绝大部分郎君的心声,很快一群郎君都被他带动了起来,大家都纷纷扭头来看萧君集,俱是以眼神对萧君集表达了强烈的谴责。

    裴仪很是无语地抬头看了眼挡在自己周围的男人,很是声地劝道:“你少一句吧。”

    萧君集阴沉着一张脸,原本想要靠嘴大杀四方的,可听到心上人这么劝他,只好勉为其难地歇了心思。

    不过,叫他这么站在这里等情敌班师回朝,他实在是憋屈,想来想去还是没忍住吐槽道:“三郎,咱们站在这儿其实也看不了什么。七杀也不可能看到咱们在这儿。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反正到时候七杀肯定回府的,你那个时候不看得更清楚吗?”

    裴仪无奈地揉了下耳朵。

    哎,从出门起,萧君集就一直在她耳边碎碎念,她真是觉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她都已经无数次地提醒萧君集要是不愿意等可以先回去,可偏偏这个男人走又不肯走,但又一直叨叨叨个不停。

    “哇,那个郎君好帅气啊”

    姑娘们惊艳的声音骤然将裴仪从一种郁闷的情绪中拉了出来。

    裴仪心中诧异,随着姑娘们的话语朝人群中望,也没看见什么好看的郎君。

    然而,很快,她便发现了不对劲。

    因为,漫天都开始各种飞绢、飞荷包、飞各种暧昧的物品。

    萧君集哂笑道:“姑娘们在挑郎君呢。”

    这话倒不是开玩笑。

    一般来,大军班师回朝的时候,姑娘们会在一群军爷中挑选自己中意的夫君。

    军爷们也知道姑娘们的这个传统,所以一定会在这一日把脸擦得干干净净的,就跟进宫选美的妃嫔一样,就巴望着哪位瞎了眼的娘子看上自己。

    啊,呸呸呸,是巴望着哪位人美心善的娘子看上自己。

    “啊!!”

    有人尖叫着,似乎是在抢着扔东西,又似乎是在因为太过用力而在尖叫。

    裴仪真是觉得震惊不已。

    “三郎,你要不要也扔东西啊?”萧君集调侃道、

    裴仪郁闷道:“我扔什么呀?”

    别的姑娘扔东西,那是因为看上了军爷。

    可她又没看上谁,扔谁啊?

    “喏,那不是七杀吗?”萧君集酸不拉几地建议道,“三郎你不如扔七杀吧。你不是带了荷包的吗?扔给他呀。这距离虽然有点远,但三郎你用点内力,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吧?或者,我帮你呀,绝对一扔一个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