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月亮怎么知道他喜欢她的?
还是他表现的太明显,被她察觉到了?
他,他只是对她有几分心动罢了,表现的应该没有那么明显吧?
裴在野一瞬间的感觉像是做贼被人逮到了似的,很快又发现自己的反应太剧烈,掩饰一般地慢慢站直了身子。
他竭力摆出一副威严脸来,面色泠然:“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谁让你问这些不知羞的问题?”
沈望舒被他训的更委屈了,要是搁在以往,她才不问呢,她今儿个本来情绪就敏感,四哥还这样她,讨厌死了!
裴在野这嘴硬的,他宁可去面对十万兵马,都比让他承认喜欢一个姑娘轻松,这实在是太难以启齿了。
他越想就越是心虚,索性反将了一军,冷哼了声:“我倒是要问问你,你喜欢我吗?”
沈望舒扁了扁嘴巴:“我喜欢”
裴在野突然再次打断了,低骂了声:“算了,别扯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了,你个丫头片子懂个屁的喜欢!”
他当然很清楚月亮喜欢自己,但是她如果当面对他出那四个字,他又怕自己做出什么丢人举动,包括但不限于脸红,冒汗,心跳加速,盯着她不出话来之类的蠢事。
沈望舒不甘示弱地道:“原来四哥你是屁啊!”
果然,裴在野的脸上微微烧了起来,他努力深吸了口气:“你还病着,我懒得和你争,我让厨下给你熬一碗安神茶来。”
“我不喝安神茶”沈望舒瞧着他紧紧攥着的袜子,又红了眼眶,她伸抹了抹眼睛:“你不想就不想吗,扯坏我的袜子干啥?我熬了几个晚上绣的玉兔抱月图样呢,上午才新换的,你咋这么讨厌呢。”
裴在野见她跟孩闹脾气似的,又是气又是笑:“不就是一只袜子,也值当哭?我给你重买一双,十双,这成了吧?”
沈望舒又擦了擦眼睛:“不要,我就要我自己绣的,全梁州城都找不出一样的图案!”
其实她也不是故意为一双袜子较劲,主要是四哥不光顾左右而言他,还有骂她不知羞,她心里委屈地要命,不听使唤地就发起脾气来。
两人是正经的未婚夫妻,问一句喜欢不喜欢的怎么了嘛!
裴在野发现自己有点怕她掉眼泪:“别哭了,我找绣娘给你缝补好。”
沈望舒吸了吸鼻子,不理他。
裴在野一时急毛了,脱口道:“我给你缝!”
沈望舒吃惊地睁大了泪眼。
裴在野深觉月亮一定给自己灌过什么迷魂药,这地方真是没法呆了,捏着玉兔抱月的袜子,匆匆跑了。
他以为上回为她下厨已经是自己的底线了,没想到自己的底线还能继续往深渊滑落,他可实在没脸找绣娘,甚至没脸吩咐下属,只得戴上斗笠,遮住脸,地下接头似的,去集市买了绣谱针线和布匹来,自己关在房里偷摸练。
可惜他在朝政和习武上的天分是尽够的,绣花上就欠了些,指头给戳了好几个窟窿,好在他指尖有练刀枪练出来的薄茧保护,因此只戳破了点油皮。
他只得勤能补拙,去据点办正事的时候,也悄悄把针线筐带上,准备私底下练练绣活。
叶知秋在外轻轻叩门,低声道:“殿下。”
裴在野一惊,极快地把针线筐藏好,又装模作样地拿起边宝剑擦拭,然后才淡声道:“进来。”
叶知秋见自家殿下中一柄锋利宝剑,想不到他这时候还不忘勤练剑法,不由用崇敬地眼光瞧了他一眼,然后才道:“已经联络上玄蛮部的部族族长了,把证据给他罗列了一番,他对纪玉津起了些防备,不过毕竟他独女娜珠给纪玉津为庶妃,纪玉津也算他半个女婿,他对咱们的话将信将疑,似乎不大能信纪玉津会想要杀他。”
裴在野屈指轻弹宝剑:“起了疑便好,不至于主动来送死了。”他又问:“纪玉津打算什么时候动?”
叶知秋想了想:“按照梁州的规矩,冬至的时候,巴陵王和楚总督会在云台设宴,宴请梁州大官员以及梁州附近的部族土司,届时各个部族都会派出代表来赴宴,届时人多眼杂,最适合下。”
裴在野嗯了声,唤他过来,低低吩咐了几句。
叶知秋领命退下,忽然瞧见他指尖几处红点,十分狗腿地道:“您可是习武伤着了?卑职这儿有伤药”
裴在野霎时恼羞成怒,低喝了声:“滚出去!”
甭管过程多么艰难,裴在野连着赶工几日,终于把那只袜子给补好了,他总算肯来见她,把袜子撂在她面前,十分霸气地道:“验货吧。”
沈望舒是个非常不记仇的人,早都忘记这事了,见状还愣了下,不可置信地道:“四哥你真去给我缝袜子了啊?我还以为你就是随口呢,难怪这几天都不见你人。”
裴在野:“”
沈望舒见他脸色慢慢难看起来,忙笑嘻嘻地哄他,晃了晃他的胳膊:“谢谢四哥,马上就要冬至节了,我带你去买身赴宴穿的新衣服吧。”
她娘,看男人不能看只不做的,四哥虽然话难听,不过肯为她下寿面补袜子,已经胜过许多男子了,她也就对他的嘴臭多点包容啦
裴在野脸色还是不大好看,只哼了声,半推半就地被沈望舒拉出去了。
他是天生的衣裳架子,穿什么都好看,只要尺寸合适,压根不需要担心样式,便是行商工匠穿的短打扮,也能被他穿出通身的雍容尊贵来。
两人没怎么花费时间就包好了两件成衣,路上沈望舒瞧见有卖糖葫芦串的,有山药的,有山楂夹芝麻的,还有橘子的,切块频婆果的,她一向爱吃这些零嘴,一时冲动,就把每样都买了一个,捏着一大把糖葫芦上了马车。
结果半路上吃不完了,瞅着糖葫芦直发愁,一颗一颗硬往嘴里塞。
裴在野实在瞧不下去,劈夺下她里的竹签,不悦道:“吃不下就别吃,仔细弄坏了肠胃。”
沈望舒一脸为难:“可是花了几十个大钱呢,不能浪费”她舔了舔嘴角沾着的糖晶,眼巴巴地瞅着他:“四哥,你帮我吃了呗?”
裴在野被她舔唇角的动作吸引,目光在她圆嘟嘟的,花朵一般的唇瓣上凝了片刻。
很快,他略显艰难地挪开视线,不屑地冷哼了声。
在宫里和世家,主子只会把吃剩的东西赏给下人。
这丫头片子胆子倒是不,居然敢让他吃剩饭?真是恃宠生娇。
果然是他往日太惯着她了。
沈望舒把油纸包的糖霜山楂球往前递了递:“四哥,你吃吗你吃吗可甜了!”
“你喂我吃。”
裴在野挑了挑眉,听到自己出这么一句。
私底下倒还罢了,这可是在外头,沈望舒有点不好意思,怪郁闷地道:“你自己没长吗?”
裴在野老神在在靠在车围子上,嗤了声,低声道:“你不是问我喜不喜欢你吗?这点事都不乐意做,还指望我喜欢你。”
他拿出来什么!讨厌!
沈望舒脸上一下子又臊红了,恨不能给他一脚,为了尽快堵住他的嘴,她连忙拈起一块山楂球,飞快地塞进他嘴里。
裴在野舌尖无意扫过她柔嫩的指尖,这块糖山楂似乎甜得要命,让他头脑有些飘然。
甚至觉着,自己对她的喜欢,好又像增加了几分。
他心头砰砰,微倾下身,凑近她有点泛红的脸:“我”
沈望舒不解地眨了眨眼:“四哥?”
裴在野猛然回过神来,掩唇咳了声,掀起车帘,假装若无其事地去瞧马车外并不存在的风景。
转眼便到了冬至这日。
冬至的时候,梁州一向热闹,巴陵王这些年不怎么露面,王府里的事情一应交由纪世子处理,而楚总督是梁州官员之首,冬至节宴一般由两人共同举办,沈望舒因为那日做的噩梦,本来不打算参加的,结果纪玉津突然对外宣称身子不适,把冬至宴交由楚总督一家办理,纪玉津身子一向不大稳当,他忽又重病,倒也没人敢置喙。
再加上楚总督又是头回挑大梁,要求百官及女眷务必前去赴宴,沈长流不好不给顶头上司面子,沈望舒递往楚总督府的病假传话就没通过,不过幸好纪玉津不去,她倒也不紧张了。
许氏特地为她准备了一身极冶艳的银红衣裙,还笑盈盈地叮嘱她:“冬至节是盛事,望舒别忘了穿的喜庆些才好,眼下最时兴这银红色,这是在绣房为你特意定下的一身。”
她又道:“最好把陆妃娘娘赏你那对儿宝钗也戴上,那对儿赤金钗,也只有你戴好看了。”
虽然世子暂时不纳侧妃,但梁州鳏居的高官还真有几个,以沈望舒之美,若能靠艳色攀上一门好亲,对她的儿女也有好处,有好处的事,她从来不会拒绝。
来这银红色的流行还和陆妃有关,传闻当年陆妃入宫之前,一袭银红宫裙站在桃花树下,让圣上一见倾心,一她一入宫便给了主位,从此便是专房之宠,六宫粉黛无颜色,甚至逼的齐皇后都自请入佛寺为国祈福,是以天下女子都跟风模仿起来,盼着自己也能如陆妃一般,得郎君宠爱。
不过沈望舒颇有几分蛮脾气,她在衣服的选择上也自有审美,并不是哪件样式时兴她就跟风去穿哪件的性子,再陆妃娘娘送来的那对钗子虽好看,但是沉甸甸的,戴久了脑袋疼,所以冬至宴当天,她穿了一身青绿的衣裙,头上簪着相配的一对儿白玉银铃梅花钗,虽不妖冶,却似冬天里的一根水葱般,青嫩明艳。
许氏见她这般,脸色霎时有些难看。
沈熙和已经懒得再装姐妹情深,连表面的客套都懒得维持,上下打量了沈望舒一眼,唯有嘲意:“眼下城里可不时兴青绿色,阿姐莫非在村里的时候就是这样穿着打扮的?不过既然到了梁州城里,也该听听母亲的意见才是。”
沈望舒给气的,撇了下嘴巴:“绿色村不村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一般人家死人的时候才会穿一身白孝,这个应当不分城里村里吧?”
沈熙和一贯标榜自己的纤弱文气,所以穿了身斜绣着一只红梅的对襟大袖,虽冬至节没规定必须得穿大红大紫,但要沈望舒,她这一身白也有些太不吉利了,没想到她还没张嘴,沈熙和先一套一套的了。
沈熙和气的眼圈发红:“你”她瞥见沈长流面露不悦,忍气道:“母亲好意为姐姐裁制了新衣,我看姐姐没穿,好心提醒一句罢了,若有得罪的地方,妹妹在这儿向姐姐赔不是了。”
沈望舒一点也不给她面子:“你管的好宽哦。”
她完也不管沈熙和表情如何,气哼哼地出去了。
她在府门外,正欲上马车的时候,碰见了裴在野,他抱臂戏谑道:“怎么又一副丧气样儿,谁又惹你了?”
沈望舒哼道:“二娘啦,她笑话我穿绿色土,非现在红色才是好看尊贵。”
裴在野一听便了然了,略有讥诮地挑了挑唇角:“陆妃娘娘喜银红,她既得圣宠,世上自有无数人效仿,不过是慕于权势罢了。”
沈望舒还挺倔:“可我不喜欢红色,我就喜欢青绿色!谁穿都一样!”
裴在野似乎怔了怔,唇角不觉扬起,不是往日的讥笑或者嘲弄,而是发自内心的笑意。
她目光盈盈看过来,正撞进他心坎里。
“颜色本无尊卑之分,端看是喜欢它的人是否尊贵,陆妃娘娘只是妃妾”裴在野感觉自己心头快跳了几分,却没有像往常一向回避,他直视她的双眼,一字一字地道:“终有一日,天下人会以效仿你穿青绿色为荣。”
沈望舒愣了下,裴在野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已经神色如常,叮嘱道:“好了,去赴宴吧”
他本来习惯性地想嘱咐几句,但想到纪玉津是准备在城外动,所以这次冬至节才称病没去,怎么也不会危及云台。
再他已经挑了几个身好的暗卫,在不引人注目的前提下,离远了暗中护着她,应当不会出什么岔子,这时候多言,反会吓到她。
他缓了缓神色:“好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