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 未婚夫是女装大佬(二十一) 狼狈逃离……
缪梨不是恶魔, 却吓得怪物瑟瑟发抖。
她不嫌弃他身上脏,漫在地上的雨水沾湿了她的裙摆,她只当没有觉察, 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 递到他跟前。
“给。”缪梨道,“擦擦雨水吧。”
怪物没有动弹。他仍在极力躲避她, 脸藏进深深的帽里, 脊背不正常地佝偻着,勾出她心里深深的悲悯。
对于他来, 塔楼无疑是个保险的安全屋, 然而与缪梨一齐站了一会儿, 他像再忍不住,缠着手摸索门板, 想要出去。
“现在不行。”缪梨伸手阻止。
她身上也没有带电,但怪物感觉她可能触碰到自己, 还没碰到, 已经触电一般, 忙不迭把手缩了回去。
“我知道你不自在。”缪梨耐心地, “等他们回家了,你再走。”
塔楼外浩浩荡荡的话声与脚步声络绎经过,魔种们找不着怪物, 只当他去了别的街巷, 警惕心逐渐消失,开始有有笑起来,群殴到最后演绎成消遣,赶跑了面目可憎的异类,大家都心满意足。
缪梨侧耳倾听着外头的声音, 直到声音一点儿一点儿地消失。
雨还是很大,云层之中有隐隐的雷。
仿佛为了让怪物安心,缪梨劝他暂时留下之后,不再话,安安静静地站立于黑暗,用行动证明她没有恶意,更不会伤害他。
怪物的眼眶有些发热。
他知道她就在对面,她没有像别的魔种一样唾弃排斥他,只不过因为,她还没来得及看见他的脸。
幸好她没看见他的脸。
然而这样一丝庆幸,命运也要从他手中夺走。
空气里骤然跳出一朵火苗,火苗照亮有限的空间,也照亮怪物因偷看缪梨轮廓而抬起的脸。
尽管只有短短一瞬,尽管已经飞快低头,可他知道,缪梨还是看见了。
缪梨的确看见。
视线落到那张面孔上时,虽然做好心理准备,也并非没有见过丑陋面目,缪梨依旧本能地呼吸一紧,周身肌肉抽搐了下,魔力的波动令火苗扑闪扑闪。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
黑红的颜色遍布,整张面孔仿佛拼接而成,皮肤更是堆起一道一道的褶皱,每个细胞都进入苍老的老年期,双唇溃烂,唯有一双碧色的眼睛……
眼睛也黯淡无光。
他的额头破了,被石头砸出的血蜿蜒而下,像条吸食他精气神的爬虫。
夜晚做噩梦,噩梦中的鬼怪应当就是这个模样。
这样可怖又充满未知的恶魔面孔,极大挑动魔种内心的不安,难怪曾经有男的对缪梨,她如果看见怪物,也会拿石头扔他。
缪梨有一瞬间的头脑空白,手僵在半空,手心里还摊着要送给对方的治疗魔符与手帕。
直到怪物难堪绝望地发出一声沙哑低吼,开塔门要逃,缪梨才反应过来,下意识伸手抓住他斗篷的一角。
“对不起!”她急促地道,“我能做些什么帮助你——”
怪物没有回答,他用力一挣,仓皇地逃进雨幕,缪梨不敢叫嚷,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眼帘中。
街巷好安静。
不远处的房屋传来孩童的嬉笑声,母亲在窗下,为襁褓的稚儿吟唱摇篮曲。
安宁的夜晚不会顾及一张世所不容的面孔,也不管它将逃窜往何方。
缪梨低头,借着月光,看见角落的一滩污水。
她忽然觉得很难过。
后来雨停了,缪梨没能找到一个躲避帝翎的居所,因为侍卫们飞快地找了过来,一披着挂满雨水的披风拦住走在路边的缪梨时,他脸上的笑容简直像捡回一条命。
“夜宵已经做好了,女王怎么还在外面散步?”一道。
他真会给缪梨找台阶,明明她手里还提着箱子。
经过怪物那事,缪梨有些心不在焉,看见一来,知道没能跑成功,这次只好算了。
她把箱子交给一,跟着他回宅邸去。
这一夜,帝翎没有回家。
翌日拂晓,天边刚刚泛出清霜似的鱼肚白,王宫中通宵值班的侍卫昏昏欲睡,仆从大半没有起床,静谧之中,一双轻轻的足音踏进花园,越过隐秘的篱笆墙,往园中唯一的囚所去。
巨人已经苏醒,大脑袋靠在铁门上,满心期待地等着日出。
他听见脚步声,抬头往路上一看,猛地坐起,喉咙呜咽有声,却什么都不出来,眼泪几乎一瞬间涌上眼眶,朦胧了缓步走来的颀长身影。
帝翎穿着雪白的衬衫,领下几颗扣子没扣,脸色比衬衫的颜色更白,长发半干不湿地搭在肩头,由于没精神,走路有些摇晃。
或许也因为他手里拎着瓶喝了一半的酒,才会走路摇晃,可他神情是沉静的,不见半点醉态。
托托呜呜两声,不敢再发出声音,怕赶走了好不容易出现的主人。
他看着帝翎在不远处坐下,看着帝翎仰脖喝酒,听见帝翎对着自己道:“糟糕。”
魔王的声音有些发哑,一夜未眠,他的头很痛,按着太阳穴轻轻吸气,随即又对托托道:“我总做些糟糕的事情。缪梨是很好的,我想她做我的妻子,可我骗了她,她就要走了。”
“她高兴的时候,会摸一摸我的脸,哄着我,公主不要任性了。”
帝翎道:“我想让她爱我,如果不爱我,怎么能够原谅我?如果不爱我,怎么能够……接受全部的我?”
托托大颗大颗地流着眼泪,听帝翎话,恨不能把一个个的字都刻在心脏上。
帝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对他倾诉了,在那件始料未及的事情发生之后,主人几乎不愿意再看见他。
帝翎又喝了一口酒,胃里烈烈的,令他的身体产生温暖。
他看着托托:“你怨恨我吗?”
托托拼了命地摇头。
帝翎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他有些痴,末了,认真地对托托道:“我很怨恨你。”
他站起身,慢慢地离开。
几个时后,缪梨站在宅邸的后花园里,用她的魔力拯救那些快被雨水泡烂了根的植物。
可怜的花,可怜的草,可怜的树。
缪梨没有睡好,昨晚一直做梦,梦见那个怪物在雨夜奔逃的背影。
她真该问他的名字,他肯定有自己的名字。
她快离开穹顶城了,帮不了他太多,或许能够在离开前,跟帝翎一他的困境。
缪梨又想,不知道帝翎什么时候回来,她得给他规定个签名的期限。
花在缪梨的手下慢慢恢复活力,正在这时,一跑过来,请她到王宫去一趟。
“什么事,陛下找我吗?”缪梨问。
“女王认识托托。”一道,“从今天早上开始,托托突然发疯一样拼命用头撞墙壁,撞得头破血流,他只有一个诉求,想见您。”
“托托?”缪梨大惊,顾不得细问托托为什么撞墙,当即往王宫赶。
她赶到时,托托的脑袋上已经有好几个伤口,他本来还要继续伤害自己,听见仆从“女王来了”,才停止与墙壁的互相伤害。
为见缪梨一面,他实在是太拼。
缪梨跑到关托托的大房子前,瞧着他负伤的脑袋,念魔咒驱出几道绿光治他,心里很生气:“只有这一种方式能见到我吗?”
托托的大眼睛焦灼地将她盯住。
一旁的女仆代他表述:“女王陛下,托托撞得这么厉害,除了请求见您之外,还有件更重要的事。”
缪梨问:“什么?”
“他想求您去看看陛下。”女仆道。
缪梨哑然。
她把托托的脑袋治得差不多,缓缓收手:“原来陛下已经回来了。”
“是,回了。”女仆恭敬地道,“但陛下的状态不大好。”
缪梨有些犹豫:“可……”
她还没可出个所以然,托托怕她不去,梗着脖子又要往墙上撞。
缪梨一开始担忧他,现在快被他气笑:“我不去看帝翎,你连命也不要了吗?”
托托一意孤行。
“你要是撞,我偏偏不去。”缪梨道,“生命很宝贵,不是拿来当作筹码使用的。”
托托于是不敢撞了,仍旧用悲伤的眼睛看她。
受他请求,缪梨到底去看了帝翎。
她以为按照帝翎的性格,状态不好不把王宫闹个天翻地覆已经算慈悲,然而随着带路的仆从进入帝翎所在的书房,推开门一看,他这次倒真的很乖,独自关在房里,没声没息。
仆从不敢进去,站在门口声地对缪梨道:“女王请。”
缪梨走了进去,越过一扇堆满文件的书架,她看见趴在书桌上一动不动的帝翎。
他这么精致的一个男的,画眼睫毛根根精细,今天却像随便穿穿,王冠也没戴,衬衫领子乱扯,露出白皙的后颈。
帝翎不做声,缪梨以为他睡了,放轻脚步走过去,站在他身边,却又不知道做什么好。
状态不行,睡醒或许就行了。
她想还是先出去,让帝翎好好睡觉,帝翎却突然一伸手,捉了她的手腕。
不出声的动作,比鬼好不到哪里去。
“听陛下精神不好。”缪梨道。
帝翎抬起头,由于伏案时间长,额头上压出一片红印。他看着她,很高兴地笑起来,引着她坐到身边,大大的椅子,倒方便同坐。
缪梨不要这样,扭扭手腕,要离帝翎远些。他却身体一侧,将脑袋歪了下来,枕在她肩头。
他闭上眼睛,仿佛终于找到一个安眠之处,长长吐息。
这时候,缪梨一躲,他就得摔个爽。
但缪梨还是没有做这种趁人之危的事情,她从帝翎身上感觉到一股疲惫且哀伤的气息,恻隐作祟,维持着当枕头的姿势没有动。
片刻,她听见帝翎低声地道:“梨梨,我宁可你……”
“宁可你不要那么温柔。恶毒一点。”
“我就不会……不会心存侥幸。”
完这两句意味不明的话,帝翎就睡了,缪梨问他什么意思,他也不回答。
安静的书房,散发着书本与睡眠的香气。
帝翎捉着缪梨的手卸了力,却不肯松,他的手心原本很凉,现在温暖起来。
低头望去,他那张完美无瑕的面容,在睡中流露出玻璃一般的脆弱感,虽然入梦,仍是不安,眼皮微微动着。
缪梨收回视线。
她哪儿也去不了,什么也没法做,只能东瞄瞄西看看,不经意看见桌面上一份摊开的邀请函,初见不觉得什么,细看顿时提心。
有时候幸运是因为多看一眼,不幸也是因为多看一眼。
这是一封邀请大国君主进行非正式会晤的信,请帝翎务必出席,地点在陆地某个富强的国家,出席名单里,一个熟悉的名字赫然在列。
世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