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 女王的一百次初恋(十二) 酸甜难言与……
这感觉太陌生, 太滚烫,缪梨慌了神,不知该如何应付, 从不见哪一本书上写着情窦初开的正确处理方式, 只一味低着头,任他问着她今天到友邻国家去的情况, 愣是不言语。
她这才发觉, 他不光眉眼好看,声音也好听, 体温也熨帖, 生而带来的种种, 都踩在她喜欢的点上,从前不觉得, 现在这些好处越发地放大了,也越发令她不敢抬头看他, 怕从他眼眸中看见一个不知所措的自己。
然后见他的手伸进眼帘中来, 手心放着几枚巧克力。
“这个给你。”青年道。
缪梨刚想去拿, 忽然听得旁边一声呼唤, 闻声望去,是那个跟青年在幽静道上见过面的魔女。
那女孩一看就是精心装扮过,形单影只地站在那里, 见青年跟缪梨站在一块儿, 流露出诧异的神情,随即往后躲了躲。
她那其实是撞破好事后善意的回避,而在缪梨看来,那却是满心欢喜前来赴约,结果发现心上人脚踏两条船的心碎表现。
缪梨当即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恢复了十分的冷静。
她看着青年殷勤送来的巧克力,心里只道是他从哪个女孩子手里收来的礼物,居然还好意思转赠给她。
懵懵懂懂生长起来的喜欢立时受挫,她愤懑地将他手一推,转身跑了:“我不要,你留着自己吃吧!”
她这么跑出去就要淋雨,青年当然不肯,伸手来拉拽。
但他被缪梨猛一抬头,眼中流露出的浓浓愤怒与失落搞得一愣。
听见她道:“不许追来,也不许碰我,否则再也不理你了!”
青年伸出的手于是僵停在雨幕中。
他望着她远去,自己还有什么必要伞,五指轻轻一握,伞便随雨点破碎零离。
缪梨走后,躲起来的魔女才敢走到青年身边。
她看他面色不善,不敢大声讲话,声地询问道:“怎么,女王不喜欢?”
“她不喜欢。”青年道。
他浑身都淋湿了,晶莹清澈的雨水从他乌黑的发上一股一股淌落,将他漂亮的面庞冲刷得格格外雪白。
千百年来,他也是第一次动心。
缪梨懵懂不知,他尚且可以循循诱导,但她仿佛领悟了他的圈套,逐渐不配合起来,他就像个最普通的毛头子,不知如何是好。
真糟糕。
他抿了抿唇,沮丧地道:“她为什么不喜欢?”
“或许是你的巧克力做得不够好?”魔女思忖道,“不应该啊,我把样品和配方都给你了,你还跟其他几个甜点大师学了好几天,照理就算不是大师水准,也足够放在展柜售卖。”
她心翼翼看了一眼被青年握在手中的巧克力,雨加上体温融化,巧克力早流了他一手,泛出柔软的深棕色。
可惜,可惜。
青年忽然看过来。
他目光很平静,魔女却被看得心里发毛:“怎么了?”
青年到底不是甘愿囿于挫折的魔种,他思考速度很快,看着她,一下有了推断:“你出现之前,她对我的礼物并不抗拒。”
“她显然误会了你跟我的关系。”他微笑起来,“这让她不高兴了,不是吗?”
他转身就走。
缪梨湿哒哒地回到王宫,德馥就大呼叫起来:“你这些年的魔法都学到哪里去了?居然还能淋成落汤鸡回来!”
“哦。”缪梨有气无力地道。
德馥赶紧推她进盥洗室洗澡,替她吹干头发,又给她扑香粉,把她整理得干干净净。
可缪梨还是一副灵魂出窍的样子。
“你受什么刺激了?”德馥问。
缪梨呆呆看着窗外,窗外的雨已经停了,庆典继续,欢声笑语又响起来。
对于广大的情侣们来,这是个连骤雨也不能败兴的快乐节日,他们趁着雨后彩虹牵手拥抱亲吻,确定关系,订立婚约,连空气都冒着粉红色泡泡。
对于缪梨来,这真是有史以来最糟糕的情人节。
她就不出去与民同乐了,抱着抱枕坐在床上愁眉苦脸。
德馥敲敲门:“那个‘喂’来了,想见你。”
缪梨一听,立马蹦起:“不见!告诉他我不在。”
德馥于是转头对站在旁边的青年道:“她她不在。”
青年笑道:“那么转告她,我会在这里等到她回来为止。”
“他他要等你啊。”德馥懒洋洋道。
缪梨被德馥气得牙根痒痒,把抱枕扔下了床:“我淋了雨,身体不舒服,谁都不见。”
德馥皮笑肉不笑地看向青年:“你听见了,她谁都不见。她难得任性,我当然要迁就她的,请你走吧。”
“可以。”青年从善如流,掏出个盒子,“把这个交给梨梨。”
他果然很听话,交了东西就走。
德馥开门,对缪梨道:“你不想见他,大概也不稀罕他的东西,我这就拿去丢掉。”
孰料缪梨一阵风似的扑来,飞快从她手中夺走了青年转交的盒子:“送礼哪有不收的道理?”
她把门一关,背靠门背,抽掉绑在礼盒上的丝带,开盒盖,看见里面的几颗巧克力,和藏在巧克力底下的纸条。
缪梨把纸条拿出来,见上面是青年的留言,告诉她他并没有在跟谁约会,这些天忙着给她做巧克力,见的女孩子都是甜点大师。
缪梨将纸条按在心口,内心酸甜难言,只觉大半天的闷闷不乐一下子消散了,随后升腾起来的,则是被他看穿心事的羞赧难当。
德馥得不错,缪梨的确很少因为一点儿事任性,如今细细想来,好像是有些无理取闹。
缪梨把青年送的巧克力和纸条放进箱子,郑重地锁了起来。
误会解除,耐心垂钓这么久,只等缪梨这条鱼咬钩的青年以为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但这天之后,缪梨对他还是减了亲昵。
不光把工作大厅的门关起来,想专心工作暂时不必他陪伴,走在路上见了他,她还躲着走。倘或被他截住,一定要话,她或把头转开,或把头低下去,支支吾吾地就是不看他,不了两句就要找借口跑走。
这不理睬他的坏习惯非但没有改好,反而变本加厉。
青年深深地郁闷起来。
他坐在高高的树干上,从这儿望过去,能望进大厅的窗户,看见缪梨工作时的侧脸。
瞧着那认真工作的心上人,他烦躁地把头发抓了又抓,原本浮起个缪梨对他动了心的念头,而今种种,令他不得不忍痛把美好的念想又压了下去。
她要是喜欢他,就不会躲着他,但他已经反思过了,实在没有别的错处。
即使天纵英才,面对这么个的魔女,也无法把她每一次的心思参破,何况当局者迷,他是被她迷得够了。
青年很苦恼,却不知缪梨也是一样的苦恼。
她不是不想见他,不想跟他话,而是她自己也没想到,如今每每见了他,紧张得话也不好,大脑一片空白,变得不像平常的自己。
越紧张越怕丢脸,越怕丢脸越紧张,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窘迫,只好先躲一躲。
或许,这就是爱情的苦吧。既然没有速效治疗的魔药,那么就让时间来建立耐受,紧张着紧张着就好了。
缪梨想等等,青年却等不了。
翌日一早,她跟大臣们开完会后,他就出现在她面前,坚定地道:“梨梨,我们谈一谈。”
“啊?下次吧,我现在没有空。”缪梨道,“要批文件。”
“今天的文件已经有德发在批了。”青年道。
“那我要整理书房的书。”缪梨道。
他个响指,随即道:“整理好了。”
“还有学院的义务课……”
“他们下星期放假,为赶进度多学几个课时,这周不用你去上义务课。”青年微微一笑,笑意温柔,暗藏机锋,“农田里的作物已经浇水,检查过没有生虫;给邻国的礼单外交大臣和财政大臣已经商议着拟好,德发也过了目,至于王宫里其他的杂事,仆从们对你前段时间的加班很有意见,表示请把工作留给他们。”
他一口气完,堵了缪梨所有的退路,末了狭眸道:“现在,你也没有空吗?”
缪梨被得哑口无言,她忏悔,她刚才除了惊诧,大半的心思竟都用来垂涎他的美色,只觉他举手投足无不优美,太阳穴突突的,脸上又要滚烫起来。
她暗道不好,转身就跑,听得他追上来的脚步声,跑得更快,活像被鹰追逐的兔子。
事实证明逃跑是没有用的,临阵脱逃更是没有好下场的,缪梨慌不择路,竟撞在柱子上,磕了脑门,还磕破了唇。
当着青年的面。
这下缪梨不逃了,一手捂额一手捂嘴,蹲在地上,缩成个鹌鹑。
青年也不追了,见她这狼狈样,哭笑不得,伸手将她抱到窗台上坐着:“磕得怎样了?我看看。”
或许是出了大糗让缪梨破罐破摔,总之她的紧张神奇地消失了,乖乖坐在那儿让他检查着伤处。
他的指尖在她额上一拂而过,带来微微的痛感,缪梨“嘶”一声,随即发现那处伤口不再疼痛了。
“你为什么躲我?”青年同她近距离地面对面,低声问,“是不是讨厌我?”
他眼底眸光晦暗,心头酸涩难当。
缪梨道:“我不讨厌你。”
他的指尖触到她唇瓣来了,要治愈她嘴上磕破的口子,她的声音于是下去,也有些模糊:“我只是心乱。”
“为什么心乱?”青年呼吸忽然有些不稳。
“不好。”缪梨道,“看见你,我心里乱,只想要逃跑……”
她话音未断,剩下的话语却全都只能凝滞在齿间,因为他突然朝她凑来,脸贴得那样近,她又能感觉到他微温的呼吸,和扫过肌肤的睫毛的瘙痒,还有贴到唇上的柔软触感。
那样温柔,心翼翼,紧紧憋着连呼吸也不敢呼吸。
动作得太突然,碰到了她嘴唇磕破的伤口,那一点的疼,像迟来的生长痛。
或许是对初吻最微妙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