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寅抵达那个道观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她没有立即过来，而是换了一身干净没有味道的黑色衣服。

    道观里，亮着灯，已经开始了道门葬礼。

    苏寅走进去，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

    那五个老家伙都在啊……

    还有很多不认识的陌生面孔，人很多。

    但却很安静，每个人的话声都刻意压低。

    对死者异常尊重。

    老人躺在道观大堂的正中间，脚后方摆着一盏清油灯，作为照亮冥途之用。

    整个遗体看上去，很安详。

    苏寅本来是有些害怕的，但在看到的一刹那。

    恐惧荡然无存。

    很有仪式感的葬礼，让人内心平静。

    遗体的旁边跪着两排道士，正在声的诵经。

    给亡灵诵经也是道门仪式之一，能使死者早脱幽冥之苦。

    诵的是《度人经》《玉皇经》《三官经》……

    卫冠老人是正宗的道门弟子，所以在葬礼上，走的全是道门葬礼的流程。

    崔康安五个老人，以及在场所有道士，都穿着麻布孝衣。

    苏寅走过去，郑师天给她套上了一件白色丧服。

    唯一的一件白色。

    郑师天：“你是师父平辈，跟我们穿的不一样。”

    苏寅穿上丧服，长袍，有系带，并不宽大，应该是正正好。

    是郑师天给她定做的。

    师父临走前了，师姑要是来参加葬礼，一定要好好的伺候着。

    郑师天都记着师父的话呢！

    苏寅穿好丧服后。

    前方，正有一人刚上完香退下来。

    一转身，看到了苏寅。

    苏寅瞳孔一缩，对着他点了点头。

    对方同样点了点头，目光在苏寅身上的丧服上停留了一秒，然后走了出去。

    只是来祭拜一下的，很快就走。

    这位，很忙。

    苏寅抹了把脸，旁边郑师天又给了她三炷香。

    郑师天：“师姑，上香。”

    苏寅眼神往门外飘：“那位……”

    郑师天：“哦，领导人只是来祭拜一下，下葬的时候不会来，怕引起骚动。”

    苏寅：“……”

    太牛哔了！

    她这位师兄面子大啊！

    不过，怎么突然就去世了呢？

    苏寅对这个动不动就要拿藤条徒弟的老人，很有好感。

    上完香，苏寅沉默的退了下来。

    旁边两排的道士见到她，都给她磕头，轻轻的那种。

    整个葬礼都很安静，他们不会大声嚷嚷。

    郑师天走过来，叹了口气：“师父有隐疾，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苏寅：“是当年的伤？”

    鬼子留下来的么……

    依照苏寅已知的信息，老人应该没有受到辐射武器的伤害，不然也不会在外面还能活这么多年。

    显然是其他的伤。

    郑师天：“对，当时伤的很严重，差点就没醒过来！不过师父福大命大，到底还是在医院里醒了，只不过伤到了根本，他修为无法精进，寿命也受到了影响，老起来很快。”

    苏寅：“老起来很快……”

    郑师天笑了下：“师父走的时候没有遗憾，是笑着闭眼的。”

    苏寅也跟着微笑，她看到了遗体，是笑着闭眼，很安详，没有遗憾。

    郑师天：“他要是知道葬礼的时候你也来了，不定更高兴呢！”

    苏寅扯了扯嘴角，没话。

    葬礼的仪式复杂且浩大。

    苏寅很惊讶如此负责的葬礼，竟然能办的有条不紊，且安安静静的。

    道观里水陆斋，摆七天，要供奉上天、中地和下水三界的诸多神灵。

    总之挺复杂的，苏寅也不懂。

    郑师天带着苏寅一起到后院里，吃了点东西。

    这也是仪式之一。

    崔康安等人一起来的。

    五个老人和苏寅坐在一桌，让其他前来祭拜的人纷纷望过来，目光诧异。

    都是斋食，清淡。

    苏寅吃了点，意外的很好吃。

    几人在桌上聊了会儿天。

    知道苏寅是刚从暗网大会回来后，崔康安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

    考虑到现在在葬礼上，不能大声喧哗。

    崔康安压着声音，拎着苏寅的耳朵声骂：“你找死啊！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郑师天清了清嗓子：“咳咳！放开我师姑！”

    崔康安：“师姑个鬼！你个老不死的别替她话！我今天就要替她母亲好好骂她一顿！不知天高地厚！那么危险的事！这事是你能管的吗？”

    宰中恒也很不高兴，轻轻敲了敲桌子：“不是我，苏寅，你才几岁，这事以后你别参合听到没？”

    苏寅一把拍开崔康安的手，丢了回去。

    然后开始揉自己的耳朵。

    老东西！下手的还挺重！

    耳朵都红了！

    几个老人在旁边哔哔哔，啰嗦个不停。

    苏寅反正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后院里很大，有一条溪水连通，此时正有一些道士不断往水面上放灯。

    这也是葬礼仪式之一，放水灯。

    燃灯照冥河，人死之后要经过冥河，为避免失足陷於其中。

    纸灯都是莲花形，内燃蜡烛，很漂亮，一盏又一盏的放置在水面，随着水流飘走。

    苏寅看到了，好奇的走过去。

    郑师天：“师姑也点一盏灯不？你的灯，一定能更好的照亮师父冥路。”

    苏寅走上前，捻起一盏莲花灯。

    纸莲花内，是一支的蜡烛。

    点燃后，纸莲花亮起，很漂亮。

    苏寅轻轻的将这盏灯放置水面，看着灯飘走。

    郑师天：“我感觉到师父的走了，走的很轻。”

    苏寅啥也没感觉到。

    不过郑师天这么，那就当是真的。

    郑师天：“师父，一路走好！”

    苏寅回头，在并不透亮的火光下，看到了身旁老人老泪纵横。

    郑师天也快一百岁了啊！

    被那老师父藤条抽了一辈子，多少是舍不得的。

    郑师天抹了把眼泪，鼻子都通红。

    苏寅抿嘴，气氛很伤感。

    道士们也有在哭的，不过哭的没有声音，整个葬礼都维持着风度和礼仪，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哀嚎声。

    道观一直破破烂烂，但风雅却持续百年。

    苏寅离开的时候，叶玄奕就在外面等她。

    看着她出来，叶玄奕给她披上一件外套：“夜里风大。”

    苏寅鼻子吸了吸：“你刚刚见了谁？”

    叶玄奕：“……”狗鼻子。

    苏寅上了车还在问：“你见了谁？”

    叶玄奕：“你进去时正在上香的那个。”

    苏寅瞪大了眼睛，很震惊。

    叶玄奕见了那位？

    跟那位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