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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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绵怔怔地看着沈衡, 他脸色冰冷,眼神里全是对她的不耐烦和厌恶。

    他那么明显的不喜欢她、讨厌她、厌恶她。

    阮绵心里涩涩的,闷闷的, 有些堵。

    她想起自己十三岁那年, 从镇上回到京市。

    姥姥和她,以后她要在京市生活和学习, 和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还有姐姐和弟弟一起。

    她很少回京市,除了姐姐,和京市其他家人相处的时间不多。

    可他们都是她的家人呀, 是最亲近的家人。

    她花了很长的时间,精心给爸爸妈妈他们都织了毛衣。

    怀着忐忑和紧张的心情,她回到京市家里。

    可是一切和她想像的不一样, 也和姥姥的不一样。

    姥姥, 爸爸和妈妈他们都很爱她, 会对她很好。

    不过爸爸整天都忙工作, 很少回家, 妈妈也经常和别的阿姨出去。

    姐姐一直对她很好, 可是姐姐忙着学习和工作,经常出国。

    爷爷和奶奶对她的态度很冷淡,他们更喜欢弟弟,每天只关心弟弟吃了什么, 穿了什么。

    她和弟弟是双胞胎, 也很喜欢弟弟。

    只是弟弟不喜欢她,经常很凶狠的冲着她吼,用力把她推开, 不让她碰他的东西,她不是他的姐姐。

    弟弟,他没有这么蠢这么呆的姐姐,还把她一针一针,织了很久的毛衣,毫不犹豫地扔进垃圾桶里。

    一切都和姥姥的不一样。

    除了姐姐,家里好像没有什么人欢迎她,在意她。

    家里人不喜欢她,京市那些人也不喜欢她。

    他们都她土土的,很呆很傻很蠢,都爱欺负她。

    没有人喜欢她。

    ……

    沈衡心底的厌恶和烦躁渐渐往上涌。

    他垂眸,看着阮绵一幅柔弱可怜的模样,心里更是烦。

    他不可能喜欢这种女人。

    沈衡手上的力度又加重了几分,冷声道:“话。”

    下巴处被捏得很疼,阮绵从以前的记忆中回过神。

    沈衡的脸色和眼神更冷了。

    阮绵突然发现,沈衡此刻的目光,和多年前她刚回到京市时,那些不喜欢她、欺负她的人,目光渐渐重合在一起。

    甚至,沈衡比那些人还要厌恶她。

    她一开始就知道的呀。

    为什么还要因为一些似是而非的举动,会误会沈衡喜欢她?

    为什么从以前到现在,她总是记不住教训?

    阮绵眼皮轻颤,嗓音有些心翼翼地开口:“我知道了。”

    沈衡:“知道什么?”

    阮绵轻声:“你不喜欢我,永远不会喜欢我,是我误会了你的意思。”

    她看着沈衡漆黑冰冷的双眼,嗓音低柔道:“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有这种想法了。”

    她再也不会误会沈衡喜欢她。

    听了她的话,沈衡心底的烦闷没有丝毫减退,反而有愈演愈烈的倾向。

    他松开手,动作粗鲁地把阮绵从怀里推出去。

    阮绵被他推得跌到在床上,肚子坠着疼。她疼得脸色泛白,下意识抬头看向他。

    沈衡转身离开病房。

    从头到尾,眼神再也没落在她身上。

    “砰”的响声,门被用力关上。

    阮绵怔了会,重新躺回床上盖好被子,盯着天花板发呆。

    肚子很疼,一抽一抽的,吃的药好像没什么用。

    阮绵躺在床上,按着肚子翻来覆去,疼痛也没有减轻半分。

    真疼呀。

    阮绵迷迷糊糊地想,以后真的不能乱吃东西,疼死了也没有人关心她。

    第二天。

    阮绵吃了药,肚子总算没这么难受。

    配合医生做了一系列的检查,确定身体没什么大碍后,她拿着药准备出院。

    医生拦住她:“沈太太,您要出院是沈总的意思?”

    阮绵怔了怔,摇头:“我自己要出院。”依誮

    医生神色迟疑道:“沈太太,不如您先和沈总联系。”

    “不用了,”阮绵道,“我的事和他无关。”

    ……

    阮绵没有立即离开医院,她去看沈爷爷。

    病房里。

    沈爷爷精神看着不错。

    阮绵道:“爷爷,您什么时候出院回家呀?”

    想到昨天的事,她不想单独和沈衡住在一块,如果沈爷爷回家住就好了。

    搬家她不敢,怕沈衡生气。

    沈爷爷眉心微动,轻叹道:“医生还得在医院里观察一段日子,年纪大了,身体就是会经常出现毛病。”

    阮绵听了这话,脸色紧张道:“那爷爷还是听医生的话,在医院里再观察一段时间。”

    沈爷爷随意和阮绵聊起了天。

    阮绵刚开始还有些低落的情绪,和沈爷爷聊了会,心情渐渐放松。

    突然,沈爷爷话题一转,道:“绵绵,昨晚沈衡送你来医院了?”

    阮绵点头。

    “还记不记得,爷爷那天和你的话?”

    阮绵脸色微微茫然。

    沈爷爷声音温和:“给沈衡生孩子的事。”

    阮绵脸色微僵:“爷爷,我……”

    沈爷爷摆了摆手,阻止阮绵将要出口的话。

    “绵绵,沈衡因为时候的经历,对异性一直很排斥,他既然选择和你结婚,你在他心里肯定和别人不一样。”

    阮绵微微低着头。

    不一样吗?其实是一样的,沈衡选她,只是因为她合适。

    可能还因为她很听话,不敢违背他的话。

    因为当初沈衡找上她,就过他需要一个听话的妻子。

    沈爷爷搁下手中的水杯:“沈衡时候过得不好,他爸和他妈那两个人……”

    他的话顿住。

    阮绵看着沈爷爷。

    沈爷爷摇摇头,没有细以前的事,只叹气道:“沈衡时候很长一段时间,经常被他妈妈锁在柜子里。”

    锁在……柜子里。

    阮绵身体猛然颤了颤,手脚刹那冰凉。

    她眼前逐渐有些发黑,耳边响起“咚”、“咚”的声音。

    她敲了一遍又一遍,手都敲疼了,也没有人出现。

    那里真的很黑。

    很安静。

    除了自己过快的心跳声,她什么都听不见。

    就像、就像……

    “绵绵?绵绵?”

    阮绵抬着头,眼神慢慢聚焦。

    她茫然道:“沈爷爷。”

    沈爷爷看了眼她额头上冒出的冷汗,关心道:“身体不舒服?”

    阮绵扯了扯嘴角:“爷爷,我没事。”

    ……

    离开医院,阮绵还是回到沈衡的私人别墅。

    她思来想去,终究没勇气搬出去。

    算了。

    反正再过不久,她和沈衡就会彻底没关系,成为陌生人。

    这天,沈衡没有回家,阮绵悄悄松了一口气。

    在医院里发生那样的事,沈衡态度突然大变……也不对,他对她的态度一直都是这样,从没变过。

    是她越界了,又太笨误会他的意思。

    阮绵不愿再面对沈衡。

    肚子一直抽着疼,前一天没休息好,导致阮绵精神很不好,晚上早早便入睡。

    白天在医院听了沈爷爷的话,让阮绵记起以前一些不好的事。

    她整个晚上都在做梦。

    梦里和那天晚上一样,又黑又冷。

    她手上不停敲着,指甲抠得生疼,嗓子都喊哑了。

    陪伴她的只有黑夜,和她自己仿佛要跳出胸腔的心跳声。

    还有隐隐约约的风声。

    很可怕的风声。

    手敲累了,嗓子喊疼了,她才渐渐停下,冷得蜷缩成一团。

    ……

    从梦里醒来,阮绵出了身冷汗。

    桌上台灯的光,今天格外昏暗。

    阮绵总觉得房间里黑得过分,她呼吸渐渐重了,胸腔有些疼,透不过气。

    “啪”的轻响,阮绵开灯。

    瞬间,整间房被灯光充盈,亮如白昼。

    阮绵从床上坐起来,平复“怦怦怦”的心跳。

    下半夜,她呆呆的坐着直到天亮,都不敢再合眼。

    -

    第二天,沈衡没有回家。

    第三天,沈衡依然没有回家。

    连着三天,沈衡都没有回来,而阮绵已经做了三天的噩梦。

    因为休息不好,吃得也少。她看上去神色憔悴,整个人好像瘦了一圈。

    这天下午。

    阮绵实在太困,撑不住趴在床上了个盹。

    这么一会时间,她还是做了噩梦。

    这次梦里的感觉特别真实。

    阮绵好像又回到那天,胸腔疼得要炸,已经呼吸不上。

    她能感觉到,自己快要死了。

    可能她已经死了,不然为什么会听见脚步声呀?

    她蜷缩成一团。

    听着越来越靠近的脚步声,阮绵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咔”的响声,柜子的门被人用力开。

    光照了进来。

    迎着光,阮绵察觉到面前站了个人。

    很高的人。

    她意识模糊,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迷迷糊糊感觉到脸被人拍了几下。

    然后她被抱了起来。

    “叔叔……”

    --

    “叔叔……”

    “咚”。

    阮绵从床上掉下来。

    她趴在地上好一会,才从梦境脱离出来,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

    看了眼桌上的闹钟,时间是下午六点三十分。

    阮绵换了身衣服,下到一楼。

    刚从楼梯下来,她看见从外面进来的沈衡。

    两人目光相对。

    沈衡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

    阮绵低下头,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没有挡住他的去路。

    沈衡经过阮绵身边时,在她面前停下。

    他垂眸盯着她。

    才四天不见,这个女人神色就焉焉的,眼下乌青严重,人也瘦了一圈。

    仿佛被谁虐待了。

    本来就瘦瘦的一团,现在看着愈发瘦弱矮。

    阮绵一直低着头,察觉到沈衡停了下来,她又往旁边挪动脚步。

    只是这次她才挪动两下,手臂被人抓住,用力拽了过去。

    阮绵扑进沈衡的怀里,闻到他身上的烟酒味。

    沈衡几乎立即伸手,搂住她的腰,把人紧紧抱住。

    这几天,他总是想起在医院时,阮绵看他的眼神,和她柔柔糯糯的嗓音。

    让他心烦意乱。

    现在抱着她,沈衡心底涌出股莫名的满足感。

    阮绵楞了楞,意识到两人的姿势问题,开始挣扎着要从他怀里出来。

    “不准动。”

    阮绵身体微僵,不敢再动。

    沈衡冷冷道:“抬头。”

    阮绵咬了咬唇,缓缓地抬起头。

    她微微偏着脸,没有看沈衡。

    两人之间安静下来,谁也没有话。

    直到阮绵下巴处微疼,脸被人掰了过去。

    沈衡盯着她憔悴苍白的脸色,心头涌起无名怒火。

    “谁欺负你了?”

    阮绵嗓音低低的道:“没有人欺负我。”

    沈衡:“脸怎么回事?”

    他指腹轻抚过她眼下的乌青。

    本就长得一般,现在看起来更是丑。

    丑得他心烦。

    阮绵僵着身体,脸不自在地撇开,不想让他碰。

    可惜她力气,根本避不开沈衡的手。

    迎着他逼视的目光,阮绵闷声道:“这几天没睡好。”

    沈衡:“理由。”

    阮绵不想和他这些事。

    明明几天前,他们在医院才闹了不愉快,现在应该是处于“冷战”期。

    可是为什么沈衡面对她时,态度能这么理所当然、没有丝毫芥蒂?

    沈衡烦道:“话。”

    阮绵心里是生气的。

    她闷闷不乐道:“做噩梦了,所以没睡好。”

    沈衡手扶在她的腰上,冷声道:“几岁了?”

    阮绵没吭声。

    “几岁了?”沈衡抬了抬她的下巴。

    阮绵:“……22。”

    她知道,这个男人肯定又想骂她,这么大了还会因为做噩梦睡不着。

    他一直就看不惯她。

    看不惯她的一切。

    阮绵在他话之前,开口道:“你又想骂我对不对?骂我没用,这么大了还会被噩梦吓到,我知道自己没用,不需要你。”

    沈衡眼神冷淡地看着她。

    阮绵挣扎了几下,他的手还是牢牢地搭在她的腰上。

    阮绵:“你能不能松开我?”

    沈衡:“不松。”

    阮绵几天没睡好,脑袋又晕又疼,不敢也没精力和他吵。

    林管家走过来,看见抱在一起的两人,温声道:“先生,太太,该用晚餐了。”

    餐桌前。

    阮绵随便吃了点东西,就放下筷子准备离开。

    沈衡看了眼她碗里剩下的大半米饭,冷声道:“吃完。”

    僵持片刻。

    阮绵吸了吸气,重新拿起筷子。

    好不容易吃完晚饭。

    阮绵转身就上楼,回自己房间。

    她简单洗漱完,换上睡衣,看着窗外渐渐昏暗的天色。

    阮绵已经被噩梦折腾了几天没怎么合眼,现在她困得脑袋昏沉沉的,只希望今天能睡个好觉。

    揉了揉酸涩的眼睛,阮绵准备上床睡觉。

    突然。

    “咔”,“咔”的声音,钻进阮绵耳朵里。

    是门锁转动的声音。

    阮绵楞楞地抬头,看见沈衡进了她的房间里。

    她昏沉沉的脑袋还在发愣,整个人就被沈衡抱住,脑袋被他按入怀里。

    又是这样。

    明明两人只是协议婚姻关系。

    他曾经那样冷漠地,不让她和他有肢体接触。

    他也过,不会喜欢她。

    她没有任何值得他喜欢的地方。

    既然不喜欢她,那么讨厌她,凭什么总是抱她?

    阮绵心里委屈又生气。

    她困得睁不开的双眼,瞬间睁大,用尽全身力气,把沈衡推开了。

    阮绵接着后退几步。

    沈衡一时不察,被她挣脱开。

    他冷沉着张脸,不耐烦道:“过来。”

    阮绵软糯的嗓音坚定道:“我不过去。”

    脑袋又晕又疼。

    她只想好好睡一觉,这个男人为什么要来烦她。

    她觉得很生气,特别生气。

    阮绵直直地盯着他,原本想骂他。

    可是她从到大,都没骂过人,也没和别人吵过架。

    阮绵憋红了张脸,找不出骂人的词,最后声音软绵绵道:“沈衡,我也不喜欢你,请你以后不要再随便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