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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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出半日, 皇帝去滚钟口避暑山庄的事便定了下来。贾琏站在后头见了不少陌生面孔,石丛朝着贾琏使了个眼色,待胡飞吩咐完个人的工作后, 石丛拉着贾琏走到一旁道:“这几日龙禁尉走了好些人, 换了好些人,起码有三分之一。”

    贾琏挑了挑眉, 瞅着石丛崭新的侍卫服道:“恭喜啊!”

    石丛略带害羞的拱手道:“不过是凑巧而已, 运气, 运气!”石丛着, 看着前方走过来的卫十六道:“你还不知道吧, 那天晚上,这卫十六连杀了十几个逆贼,溅了一身的血,可唬人了。”石丛完,拍了拍溅了的肩膀安慰道:“听你家姑娘和他订了婚。”

    面对石丛略带痛心的表情,贾琏干笑了下,转移话题道:“婚姻大事,我这个做兄长的也做不得主。”贾琏完, 面带一丝调笑的道:“石兄最近喜事多, 又是升职又快要当父亲了, 我这提早贺喜了。”

    石丛一张黑脸泛着一股子傻气, 连连道:“多谢贾兄了,到时候请贾兄喝满月酒。”

    “一定,一定。”

    贾琏和石丛笑笑, 好不热闹。待石丛被旁人喊走,贾琏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这些日子贾琏心性渐渐沉淀下来,倒是多了一丝领悟和通透,这不连行事话也比之前更加从容了。

    天气渐热,张瑛拿了帕子给午睡的哥儿擦了一把汗,边上伺候的奶娘乘机道:“哥儿怕热,昨晚上闷热,踢了一夜的被子。”

    “奶娘辛苦了。”张瑛一,那奶娘立马接口道:“瞧我这话的,都是应该的做的事,哪能辛苦二字,我想着哥儿怕热,可以适当的吃些水果了。”

    “那让腊梅先做两样出来试试,成泥状送过来。”张瑛完,奶娘连声好。红在旁道:“厨房刚送了西瓜过来,不知道会不会太凉了。”

    “试试吧,不必那般心。”张瑛交代了两句,便让红把西瓜弄成了汁水,等哥儿醒了后,便适着喂了两口。

    吃惯了母乳的哥儿一开始不敢吃,左瞅瞅右看看的冲着张瑛咿咿呀呀,最后嘴唇沾了点西瓜汁后便抓着张瑛的手不放,连着哧溜了两勺子西瓜汁。

    张瑛把调羹放下,冲着着急的哥儿道:“慢慢吃,别急。”

    “鸳鸯姑娘来了。”菊青走在屏风后话。

    张瑛让红和奶娘接着喂他,又反复交代少喂点意思下就成。

    这边张瑛走到隔间,鸳鸯便笑着过来冲着张瑛行礼,嘴角带笑的道:“二奶奶,老太太有事请二奶奶过去话。”

    张瑛笑着扶起鸳鸯道:“不知老太太有什么事。”

    鸳鸯看了一眼屋里没人,这才轻声道:“二奶奶莫要装傻,昨儿林之孝家的在老太太那的话,难道二奶奶还不知。”

    对于鸳鸯,张瑛从未看她,能在精明的贾母身边伺候这么多年,自然不是泛泛之辈。听得鸳鸯这话,张瑛笑了笑道:“我这把戏,倒让鸳鸯姑娘看穿了,还请鸳鸯姑娘帮我描补一二。”

    鸳鸯笑着往外走了一步,转头看向张瑛道:“滚钟口的宅子当年卖了个大价钱,可十几年过去,那里的宅子价格早就翻了好几翻了,老太太早就悔的不行了,你还让林之孝家的在老太太跟前那些话,平白惹得老太太难受。”

    “好鸳鸯,那你可得帮我好话啊。”张瑛笑着便上前拉鸳鸯的手,鸳鸯一把躲开,冲着张瑛道:“好你个二奶奶,竟然在我跟前装可怜,谁不知二奶奶如今在府里是这个。”鸳鸯着便冲张瑛竖了个大拇指。

    张瑛连连摆手道:“鸳鸯姑娘可真折煞我了,不过是糊里糊涂过日子罢。”

    鸳鸯低头一晒,看向张瑛道:“二奶奶要是糊涂,那我们都是瞎子了。”

    菊青撑了伞站在一旁,张瑛走过去站在伞下,看着鸳鸯道:“这大日头,叫个丫头过来变成了,何苦亲自来。”

    鸳鸯不,站在张瑛身后跟着,过了好一会才道:“方才宫里来了人,是要在清虚观醮,二夫人已经在了,这不商量着具体日期么。”

    皇帝不日便要出动去滚钟口避暑,昭仪娘娘却要去清虚观醮,看样子皇帝去滚钟口避暑山庄定然不会带元春了。虽张瑛早就知道元春在宫里日子不好过,可没想到已经到了这步田地,连争取一下都不做。

    这边张瑛还没走近荣庆堂,便听着屋里的王夫人薛姨妈在着醮事宜。待张瑛一进屋子,贾母便道:“娘娘发了夏太监出来,送了一百二十两银子,是去清虚观醮。这事你好好操持下,好办的热热闹闹的才好。”

    “是。”张瑛应下,便坐在下首。

    那夏守中时常勒索贾府,张瑛不觉得他是个好相与的,况且清虚观醮一百二十两银子哪里够,翻上几倍也未必够使。

    王夫人和薛姨妈与有荣耶,两人一脸喜态,凑在贾母跟前一会到时候点的戏曲,一会又宫里娘娘的恩德。两人笑笑,贾母也附和几句,最后时候差不多了,众人正要散,贾母叫住张瑛,是要给张瑛几匹纱帐的布料给哥儿用。

    瞅着王夫人和薛姨妈走远,贾母面色陡然一沉,看向张瑛道:“林之孝家的那话是你让她的。”

    “是孙媳妇的意思。”张瑛毫不推拒,落落大方的坦诚道:“虽我们府里如今没有能在圣上身边上话的人,可常言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将来的事谁能料定。滚钟口的宅子不该卖。”

    张瑛掷地有声的话,落在贾母耳力,那就是在脸,贾母微微闭了眼睛,张瑛坐在椅子上也不话,过了好些话,只听着贾母重重叹了口气道:“也罢,当年的事后悔也无用,那依你看,该如何,如今咱们家就算出得起这笔银子,也没合适的宅子可买了。”

    就滚钟口那地段,多少贵族子弟在那置办宅院,当初卖出的宅子可不是那么容易再买回来的,贾母早些年便十分后悔,想着再买回来可真真是难了。

    “我知道有个宅子即将要卖,就是不知道祖母意思。”张瑛着,偷偷看了一眼贾母。

    “谁家的?”贾母如今的也就和史家南安太妃这几家来往密切,对外的信息是越来越少了。

    “冯家。”张瑛完,起身站在贾母身侧道:“冯家犯了事,冯老将军如今关押在牢狱里,他夫人真到处筹钱疏通,我家和他家相熟,要是老太太托人去买,定然成的。”

    冯家和贾府素有来往,贾母自然也听冯家似乎在大明宫大火那夜犯了事,可具体是何事,却不是很清楚。

    冯将军身在大狱,而他儿子冯紫英则不知所踪。贾母思索良久才道:“乘人之危,恐招人闲话。”

    既然了这话,张瑛自然明白贾母这事同意了,不过需要一个理由,张瑛上前道:“冯家急需银子,我家出钱买宅子,到时候多出几十两银子也就够了。”

    “琏儿媳妇的在理,这咱们悄悄办,先让人去冯家探探口风。”贾母顺水推舟应下,张瑛自然乐的几句好话哄贾母开心。

    且那冯家,贾府不过是让一个婆子上门试探一二,冯夫人当家便叫了自家管家带了房契过来。那宅子不上顶好,就是个三进院,有山有水风景略好。张瑛看下图纸,当即便出了三千多两银子买了下来,另外又多出了二百两给冯家。

    冯管家感激涕零的出了贾府,张瑛一面让人给贾母回了话,另一面又发了人去滚钟口拾掇那宅院。

    且贾琏这几日一直在宫里当值,就在出发前一天,请了半天的假回府,听张瑛做主买了冯家的宅子后当即便火了,直接冲进了里屋,见了张瑛便道:“你要买冯家的宅子怎么也不跟我知会下。”

    菊青和莲香见机便躲了出去,张瑛见着来势汹汹的贾琏,混不在意的道:“不就是犯了谋逆大事么。”

    贾琏惊呼道:“那你还沾他家的事。”

    张瑛微微一笑,拉着贾琏坐下,站在他身后给他揉起后颈来,一下一下的,透着一股子暖暖的香气。贾琏这气渐渐的也就消下去了,声音略略低了,一双桃花眼带着埋怨道:“你看,你为什么要买她家的宅子。”

    “便宜啊!”张瑛掰着手指道:“那滚钟口能建宅子的地方本来就少,如今是寸土寸金,就那三进院子要不是冯家急着用钱,五千两都不一定能买到。”

    “那冯家是涉嫌谋逆,你也敢买他家宅子。”贾琏虽知道张瑛不是鲁莽之人,可还是有些不放心。

    张瑛拍了拍贾琏的肩膀道:“这事我想过,冯家犯事归冯家犯事,我买她家宅子走的也是正规渠道,不偷不抢的,再者贾府和冯家和甄家都过从甚密,这些都是不争的事实,不管我们如何撇清,在旁人眼里,我们和他们是撇不清关系的,有些事不是我们自个能决定的。”

    贾琏转身拉着张瑛坐下,这些事他早就想过千百遍,如今被张瑛出来,只觉得有了个可以话的人,当下便低声道:“我最近也是越想越觉得心慌,你我们贾府早就不是当年的国公府了,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偏偏这些人不安生,这是要拖着我们贾府一起送死啊!”

    “表哥莫慌,我有个想法。”张瑛完,贾琏看向张瑛道:“快快来。”

    “冯将军下了狱,可冯家还在,江南甄家也没事。我琢磨皇上大约并不想赶尽杀绝,或者还在等什么。”

    被张瑛这么一,贾琏心底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最后长长出了一口气道:“皇帝这是想让我们表忠心呐。”见贾琏这么,张瑛接口道:“对于圣上来,不管你是老臣还是新臣,只有忠心才最要紧。”

    “忠心,只有忠心。”贾琏默念了两遍,转身道:“和表妹一席话,让我茅塞顿开。”着便作势要给张瑛鞠躬,却别张瑛推了开去,捂着嘴笑道:“这些皇亲宗室朝廷大臣,个个判分错节,这里头亲戚带着亲戚,门生连着门生,出去都是熟人亲戚。”

    贾琏暗暗点头,赞许的道:“冯家和荣宁二府素来便走得近,要是冯家一出事,我们陡然间和冯家断绝来往,反而显得古怪凉薄,有些事过犹不及。倒不是顺其自然,顺势而为。”

    张瑛帮贾琏理好衣裳,看着外头道:“时候不早,表哥该走了。”

    贾琏捏了捏张瑛的手背道:“好好保重。”

    张瑛目送贾琏走远,贾琏进了宫领了腰牌后沿着宫道去皇极殿当班,走过一片树丛隐隐约约听着不远处有哭声传来,在宫里啼哭本是大忌。贾琏当即喝道:“谁在那!”

    铿锵有力的声音一处,四周顿时安静下来。贾琏发现四周透着股阴暗潮湿的气味,隐隐还有一股焦糊味传来。

    宫中素来便有闹鬼的传闻,贾琏自宫中当值以来便不止听过一次,可今儿脑子里便涌起同僚们那些胡言乱语起来,什么淹死的宫女更有冤死的前朝妃子,还有数不尽的亡魂。

    贾琏见没了声响,陡然快走两步,飞快的离开了这边。因这事,贾琏值班很是不安,虽面上没有一丝显露,可这心理却时不时的鼓。人对于未知总是惧怕的,这不石丛过来换班,贾琏松了一口气 ,交班后磨蹭了下等着旁人一起走,待走过那一片树丛,贾琏倾耳听去并无一丝哭声,暗想着是不是听岔了,就在几人走开时,贾琏只觉得浑身一震,隐隐约约的哭声断断续续的从树丛里传了出来。

    “你们听见了!”贾琏的声音极低,边上一人一脸惨白,看着贾琏点了点头。另外一人则不以为然道:“定是哪个受了委屈的宫女在这啼哭。”着便往树丛那走了两步,抽出腰间的佩刀大喊道:“何人在此,还不快出来。”

    怒喝声之后,啼哭声便停了,那人颇为得意的看向贾琏等道:“让我找她出来。”着便直接进了树丛,眼下正是深夜,贾琏见他进了树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没多久就没了声响。

    “出来吧,别吓人了。”贾琏着,看了看身边早吓白了脸的同僚。这位同僚年纪虽大,可素来便是个胆的,如今更是吓的双腿发抖,拉着贾琏便道:“快去报告胡统领。”

    贾琏一拍他的手,直接道:“不可,你等我下。”着便抽出佩剑来划开了茂盛的树杈,只见里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出。

    “你们在干什么!”卫十六走了过来。

    “这里闹鬼!”那人刚完,卫十六便呵斥道:“胡什么!”着便拉开贾琏,贾琏顺势道:“闹着玩而已,我们先回去,看他怎么办。”

    卫十六盯了贾琏一眼,转而便冷冷道:“你们也算是老人了,这换班后尽快回侍卫营的规矩怎么还不懂。”

    于是乎,三人便相继回了侍卫营,因贾琏和那人不是同一个屋子,直到隔日启程去避暑山庄都不知道他昨夜到底有没有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