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十六
早课前,只晓给钱孙李了手势,告诉他,她已经把东西都放好了。钱孙李点头,表示明白了。现在就差大力放下那一碗水,他马上就能完成郑道行布置的任务了。
然而在丰村外,郑道行用望远镜往81号那里看,“能看见一个反光的东西。咱们开始布外围法阵。”
郑天罡配合师兄施法,忽然,“师兄,我是万一呢。万一没有阵眼,我们降不住那些鬼魅呢?”
郑道行不话,向下一个方位走去。
“是一个人的命,还是一村子人的命,师兄你算不过来吗?”
郑道行忽然停下脚步,转身对郑天罡,“如果你为了逼出玄真元,故意不全力捉鬼,我到时候连你的命也不保。”
似乎是被郑道行看穿了心思,郑天罡脸上一会儿红一会白,急得原地跺脚。
“师兄,现在既然鬼君已经现世,我们的最终目的,就是消灭鬼君。这中间必然要牺牲几个人。你不能因为情爱失了道义。”
郑道行沉着脸,他满脑子都是钱孙李的安危,道义什么的,只能往后排。如果他真因为一个人,而失了道义,到时候,他会让爷爷处置他。是废掉法术,还是逐出山门,他都随便。
而这些话,他一句也不想跟郑天罡讲。于是只是,“你好好守住道义,到时候,掌门让你做。”
郑天罡听到这话,忽然又灵活的心思。“那你把冥罗剑给我。”
“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我救出言,确认他安然无事,若真因为我的疏忽死了一个无辜的人,我一定把冥罗剑给你。”
一听还附带这么多条件,郑天罡有些泄气,但也不是不可为之。
“行,那咱们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丰村外面的法阵比里面交代钱孙李去布置的机关要复杂很多。郑道行和郑天罡师兄弟两个人,忙到下午才完成,功力也消耗了不少。如果此时他们能在高出俯瞰整个丰村,连同外围的法阵,那么就会看到一个业火血印被玄真大阵压制的景象。
“只要晚上,言告诉我们里面的布置已经完成,咱们就可以在午夜催动法阵。”
郑道行给李欢讲解行动安排,然而听了半天,李欢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用武之地。
“我能干点什么?”
郑道行,“法阵催动之后,你就冲进丰村,把言带出来。到时候里面可能会非常混乱,你尽可能动作快一些。”
李欢点头,“没问题。”
午课上,夜里那个从只晓房间被带走的女人来到了大家面前。欢喜佛的样子比往日好像更加枯槁了。钱孙李几次在心里怀疑,这个肉身是否还活着。抑或是,这具肉身早已死亡,而他的一切行动,都只不过是附着在他身上的鬼魅在作祟。他想起郑道行曾经过,鬼没有自主意识,也不会话。但是自从他推断鬼君在搞什么实验之后,这些所谓的“阴间法则”被逐一破。鬼不仅具备了一定的自主意识,现在已经开始努力话了。
钱孙李虽然不清楚在欢喜佛身上到底附着着多少只鬼,但根据他的听觉和视觉观察,至少有六七个鬼是可以话的。只不过有的表达能力欠缺,只能嘶吼出几个词汇,而有的已经能够长篇大论,甚至诱导人的意志了。钱孙李想到了一个词——鬼话连篇。
被带走的女人又被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罪名——她没有舍弃全部身家。
钱孙李这次特意关注了只晓的反应,毕竟是同一个房间住着的人。只晓果然连头都不敢抬,低着头吧嗒吧嗒掉眼泪。钱孙李的心都揪在一起了。他生怕有人发现只晓在哭,不定这也能变成一项罪名被安在她的头上。
白袍子忽然喝到,“都把头抬起来!”
钱孙李看到只晓假装咳嗽,捂着脸,顺手把眼泪擦了,然后抬起了头。钱孙李也抬着头,但他一直翻着白眼朝天看。高处的窗户是天蓝色的窗框,依旧还保留着当时作为幼儿园时的纯真气息。
他在心里默念,“老郑快来吧。救救这里所有的人,不能再晚了。”
按照安排,今天晚课就要轮到只晓发言了。他很担心只晓不能表现得和其他人那般疯狂,从而引起白袍子的怀疑。他已经想好了,一旦只晓不下去,他就要施展自己的技艺,帮她了。
晚课前,钱孙李在1号房后看到了一碗水。他摸了摸心口,这里解决了。
课上,只晓是第四个发言。前面三个人有的嚎啕大哭,有的以头抢地,有的差点昏厥过去。情绪之激烈,动作幅度之大,每次都让钱孙李在叹为观止的同时,又心生一股子非常不舒适的怜悯之情。
马上就是只晓了。他看到只晓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缓缓走到大家前面去。
貌似,她好像还没有从午课的恐惧中走出来。
“我有胃癌。”她声音微弱,跟前面几个人的气势完全没法比,听起来一点也不苦大仇深。整个场面一下子冷了起来。
钱孙李非常担心这种情况。人冷静下来之后就能发现更多细节,哪怕是这群没什么文化的狂热分子,也会比情绪上头的时候,多出几分智慧。尤其旁边还有白袍子。钱孙李朝四周看了一眼,瞄到大力的时候,对他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脸。
“每次犯病都特别疼,生不如死。看病花了很多钱,还挨了一刀。”着只晓把衣服撩开,她的肚子上果真有一道刀疤。“我现在胃没了,吃点东西就想吐。活着太难受了。我每天都在煎熬。所以我才来求安乐的。”
一般到“求安乐”,都应该掀起一波情绪高潮。可惜只晓虽然有刀疤作为辅助,语气却还是太平静了。底下的人没有一个被她带动。只晓撩着衣服和下面人大眼瞪眼,非常尴尬。
“啊!”钱孙李忽然一声高叫,“活着太难受了!”他从座位上站起来,直接扑到了只晓身上。“我憋得太难受了!让我!让我!”
晚课上经常有情绪失控的人抱作一团,所以没有人觉得钱孙李的行为有什么反常。
“我爹没得早,我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没几年我妈也不见了。我年纪轻轻就出来混,只能靠坑蒙拐骗过日子。好不容易混上一口饭,又被人砸了饭碗!我现在没人疼没人爱!孤苦伶仃!活着太苦了!”钱孙李哭天喊地,心里默默给老郑和爷爷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都是被逼的。
但他的话里也有几分真,所以起来感情还算饱满。加上这些年跳大神磨炼的演技,把底下人唬得一愣一愣的。钱孙李趁热铁,拉着只晓一起噗通跪倒在地,“我们来这儿求什么,就是找欢喜佛求安乐啊!”
一句求“求安乐”,终于把晚课推上了高潮。
钱孙李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这吃不饱饭,干什么都没劲儿。
晚课后,终于轮到他电话了,今天要传给老郑的消息只有一句——
“快点来吧,扛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