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贺萧楠退演， 之前所有和他一起拍摄的部分都需要重拍。再加上整个剧组停工了一段时间，初期拍摄变得十分紧张。

    江忱陪顾燃对剧本对到凌一点才睡，五点又要起来化妆， 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已经抵达片场进行拍摄。

    酒楼光线昏暗，桌上摆着一盏明明灭灭的烛火， 仿佛随时都要被风吹灭。

    江忱一袭红衣，坐在尽头的位置， 风韵天成， 指尖的白玉酒杯像是流淌下来的月光。

    他似乎早就知道有人会来，在萧纵踏入酒楼的刹那， 扬起嘴角，轻声：“久候王爷了。”

    “早听公子大名， 没想到是个绝色美人。”

    两个人仿佛天生有着某种默契， 情到深处，每句台词都是真情流露，眼神交汇间，似乎真的有万千爱恨流转，演出了一眼万年的感觉。

    江忱硬是忍着胃部的不适，才把跟顾燃在酒楼的第一场戏拍完。

    上回和贺萧楠拍这一场， 花了将近十多个时，而这次和顾燃拍摄，却只花了两个时。

    效率高得惊人。

    一部戏选对了演员， 哪怕这个人只是站着，不一字， 都会让人觉得那就是角色本人。

    顾燃就是如此。

    他所饰演的萧纵， 虽然角色亦正亦邪， 但举手投足间，高贵的气质浑然天成，眉宇间自有一片王者风韵。

    相比之下，贺萧楠演出来的感觉却令人反感许多。如今他退演的事被公布，人气一落千丈，微博上立刻涌现一波人叫好：就不该让贺萧楠来演，演得跟个色眯眯的反派似的！

    片场外，几名工作人员正在休息，目光却一直没离开两人，仿佛都想看出点什么实锤来。

    其中一人压低声音：“你们看昨晚的超话没？”

    “昨晚哪有时间看超话？”

    “就这个，粉丝P的图。”

    “我怎么觉得现场比粉丝P的图还暧昧……你看，江忱对顾燃笑了！”

    “江忱也太双标了吧，他跟贺萧楠拍的时候完全不是这副态度，我还以为他很高冷呢！”

    “高冷个毛线，我粉了他五年，他对粉丝超级温柔！”

    刚出片场的江忱：“……”

    笑？

    那是因为刚才顾燃他拍摄时可以笑得再自然一点，不要带着私人情绪，甚至还……

    “江老师是想勾引我吗？不瞒你，我还真有点心动的感觉。”

    分明就是在给他挑刺。

    三金影帝亲自指导古装戏，换谁都会觉得是荣幸。但只有真正被他挑过毛病的人，才知道顾燃的要求有多高。拍摄中的每一个不到位，都不可能逃过顾燃的眼睛。

    “胃疼，”江忱从不远处收回目光，“笑不出来。”

    “没吃早饭，当然容易胃疼，先去休息会儿，”顾燃见前面路崎岖，下意识扣住他手腕，“手给我。”

    不远处。

    “顾燃和江忱牵手了！”

    “好明目张胆啊！”

    “别看了别看了，江忱不好意思了！”

    江忱：“……”

    顾燃：“……”

    绯闻是怎么诞生的？是八卦党拥有不及格的理解能力，把正常的工作交流当做真爱实锤散播到网上。

    江忱从那几人身上收回目光：“还是别了。”

    顾燃挑眉：“江老师该不会是想避嫌吧？”

    江忱冷了他一眼：“你信不信你再跟我两句话，明天的cp超话就是我们上床。”

    顾燃静静量了他，尾音拖得很长：“大庭广众之下穿着衣服上床？你上床是这样的？”

    江忱：“……”

    他索性掉头离开，却没法掩去耳根那一抹立刻浮现的红晕。

    没个正经。

    中途只有十分钟的时间休息。片场附近的棚子下有几张椅子，江忱坐下后，接过周晏买来的早餐，却忽然想起什么：“买了几份？”

    “一份啊。”周晏一头雾水。

    江忱看他的眼神，就好像他做错了什么似的。

    他看了眼盒子，是青菜瘦肉粥没错，中份的，也没毛病。

    江忱手顿住。现在再去买一份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顾老师，”他叫住顾燃，“我这里有早餐。”

    周晏：“！！！”

    他就觉得有哪里不对——他忘记给顾燃也买一份了！

    “好，”顾燃正准备接过，却发现只有一份，诧异，“你的？”

    “对、对不起，”周晏连忙道歉，紧张得汗都快滴下来了，“我不是故意的，以前买一份买习惯……”

    “没事，”顾燃看了眼时间，距离午餐时间还有三个时，“江老师介意我跟你吃一份吗？”

    周晏：？？？

    江忱无言以对：“……除了这样，我们还有的选吗？”

    顾燃扬起下巴：“你先吃。”

    江忱也没和他客气，自己先舀了两勺粥喝。

    等到舀第三勺时，手腕被轻扣住。

    “喂我。”他轻笑，墨色的发丝随风轻轻晃动着，煞是好看。

    江忱垂下眼睛，手轻颤着，就这么把一勺粥喂进顾燃嘴里。

    喂了几口后，顾燃就把餐盒推回给他：“剩下的你吃吧，我不用了。”

    “……哦。”江忱偏过脸，没拒绝，只觉得脸烧得快要把妆给化了。

    他匆匆吃完剩下的半碗粥，十分钟后，开始第二场拍摄。

    要拍摄的片段是颜扬在酒楼被前来找萧纵的人察觉，以一敌百后，当着所有人的面从水路遁离的戏份。

    最初的拍摄还算顺利，直到从水路遁离的那一段。从下午拍到太阳落山都没能拍好。

    只不过屡次叫停的却不是卢清烨——而是顾燃。

    第十二次拍摄后，江忱从水里冒了半个身子出来，衣衫湿透，气息明显已经有些不稳。

    “卢导，再来一遍。”

    剧组的工作人员声讨论起来，语气里都是对江忱的心疼。

    “我还是第一次见顾燃这么挑刺。”

    “是不是过分了啊？我觉得刚才已经很好了啊。”

    “再这样下去不会感冒吧？”

    “这CP的假的吧！”

    “顾燃，”连卢清烨都有点看不下去了，对顾燃招了下手，压低声音，“需要这样吗？我们这次拍摄时间很紧，刚才那一场江忱演得不差，其实已经……”

    “需要。”顾燃的回答很坚决。

    他对上卢清烨的目光，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后面要下水的戏只多不少，如果每一次都只是不差，最终拍出来的效果只会很勉强。”

    卢清烨听了他的话，远远看了眼江忱，最终还是点头：“那就再来。”

    远远看见江忱，顾燃快步走过去，伸手将他从水里拉起。

    水顿时溅了顾燃一身。

    “撑得住吗？”顾燃低声问。

    江忱看了他一眼，脸色有点不自然：“……嗯。”

    他皮肤原本就白，在水里拍了一下午的戏后，脸上早就没了血色，因此看上去难免有点虚弱。

    顾燃的心微微疼了下，语气缓和了不少：“放轻松，尽量克服对水的恐惧。再来一遍。”

    江忱没有多：“好。”

    当天的拍摄一直到晚上十一点才结束。

    由于卢清烨临时找顾燃讨论剧本，所以顾燃走得最晚。离开片场时，看见沈俞站在外面抽烟。

    沈俞冲他挤眉弄眼：“你台词记得挺熟啊。”

    尽管顾燃前天才拿到剧本，但顾燃记台词的能力早在圈内闻名，特意挑出来，绝对有挖苦的意思。

    “他跟我练了一夜，我敢不记熟吗？”

    “那你还这么挑刺，”沈俞拿出手机，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你看看你看看，现在网上都在你们……”

    顾燃接过手机，热搜上三个大标题映入眼帘。

    #顾燃片场为难江忱#

    #顾燃挑江忱刺#

    #史上凉得最快的CP#

    点进去，是几张片场的剧照，还有剧组工作人的私人微博回复截图。

    最初的微博不知道是哪位工作人员发的，现在已经删了。粉丝却沿着微博扒出，原博主是点燃星辰的CP粉，原本只是在自己微博上和朋友分享心情，显然没想到会引起轩然大波。

    “啊啊啊我心碎了，这不是真的！”

    “顾燃你怎么可以这么欺负江忱！！！”

    “人渣！！你哄哄他！！”

    这两个月来，江忱和顾燃频繁以捆绑CP的模式上热搜，无数粉丝转成CP粉，以至于双方黑粉都没有发挥的余地。

    这几条热搜一出，黑粉纷纷冒头，评论一句比一句戳心。

    “我就知道他们是假的。”

    “顾燃对搭戏演员的要求很严格的，我记得关芷就在访谈里表达过不满。”

    “江忱没演过古装剧，这回要栽啦！”

    “听他们两个在酒店住的是同一间，不知道现在尴不尴尬。”

    “我猜顾燃早就看江忱不爽了。这家伙精明得很，别看他之前问江忱同不同意他进组，这可是北宸娱乐监制的剧，还需要江忱同意？他明显就是在逼江忱，江忱同意了他就能堵住江忱粉丝的嘴，然后在剧组公报私仇了！”

    “卧槽，顾燃好坏啊！”

    一条阴谋论，无数黑粉信以为真，甚至在评论区@江忱和顾燃本人，两人的粉丝头一次表现出前所未有的默契，跟黑粉干了起来。

    过去两家公司配合营业，就算有黑料也会很快被压下去，但现在……

    半个时过去，两家公司竟都无动于衷。

    星芒娱乐那头或许是没来得及采取手段，但北宸娱乐却不可能出手了。

    放弃北宸10%的股份，让出恒灿5%的股份，不只是而已。

    顾燃将手机还给沈俞：“有这么过分吗？”

    “过分极了，”沈俞又扎了他一刀，幸灾乐祸，“我看你怎么收场。”

    “有什么可收场的？”顾燃轻扯嘴角，笑容却毫无温度。

    沈俞挑眉：“股份没了吧？以后有黑料是压还是不压？程总拿着恒灿的股份，你做得太过，到时在其他事上为难你，啧啧，我可是都帮不了你。”

    顾燃短促地笑了声：“我用得着吗？”

    “你以为我会信你？”沈俞，“那刚才拍戏你更没必要了啊，一个劲给人挑刺，人家第一次拍古装剧，这天赋不错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他妈得了绝症，要把毕生演技教给他。既然没有，干嘛不帮人点好话？”

    顾燃淡淡：“现在可以，以后呢？”

    “以后？”

    “以后进其他剧组，别人会让你吗？”

    “其他人知道他是你……”沈俞到一半，忽然不下去了。

    江忱第一次拍古装剧，经验不足是事实。现在有顾燃在场，所有人都会觉得顾燃挑江忱的毛病，是顾燃过于严格。但如果这些问题没有得到很好的纠正，以后江忱进别的剧组，就免不了要被其他人挑刺。

    江忱毕竟是流量歌手出身，纵使是顶流，也会因为年纪增大而面临转型问题。如果在片场因为顾燃那一层关系得到优待，将来绝对会黑料满天飞。

    什么“江忱靠身体上位”，“每次拍戏都要顾燃走后门”……连热搜标题他都已经能想象了。

    别看现在两人CP粉多，一旦CP粉的幻想成真，江忱在演艺道路上走的每一步都有可能遭到质疑，只有强硬的演技才能破所有不实的谣传，让江忱拥有足够多的话语权。

    意识到顾燃的良苦用心，沈俞的玩笑忽然就开不下去了。他猛吸了一口烟，感慨道：“你想得可真长远。”

    顾燃没理会他的话，视线在周围绕了圈：“江忱回去了？”

    “应该在第一个片场。”

    “谢了。”顾燃一点头，就朝片场的方向去了。

    拍摄早已结束，片场几乎看不见其他人影，他却闻到一股淡淡的烟草香。

    江忱倚靠在窗边，微微侧着头，静望外面的街景。他修长的手指夹着烟，姿态松散，衬衣领口微敞，漂亮的锁骨若隐若现。

    “生我气吗？”

    “没有。”听出顾燃的声音，江忱从窗外收回目光，声音很平静。

    他的是实话。

    他知道顾燃在演戏方面要求很严格，不是刻意针对他。是他没有拍摄古装剧的经验，在拍摄水下戏的时候因为怕水导致有些放不开，没演出角色应有的情态。

    “是不是觉得，我在报你当年当众指责我不写作业的仇？”

    “我……真没。”江忱有些无语。这家伙怎么能想得这么远的？

    “那就把烟熄了。”

    江忱夹着烟的手一顿，对上他目光。

    夜色下，顾燃只穿了件衬衣，风衣外套被他随手拎在肩头，棱角分明的面庞被酒楼的灯光晕染出罕见的温柔，俊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他垂下长长的睫毛，没有出声。

    顾燃随手将风衣外套扔到一旁，解开衬衣袖扣：“我陪你练。”

    “我……”江忱眸中划过一抹怔忪，他完全没想过拉着顾燃在这儿陪他练习。

    “江忱。”

    顾燃的语调里是从未有过的认真，落在心头，仿佛有千斤重量，让江忱的心也跟着下沉。

    “我希望你能演好这部剧。”

    “你的失误，我会负起全责。”

    *

    作者有话要：

    顾燃：你的人，我也会负全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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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五我要修一下前文的一些问题，下一章等周六凌＿（：з」∠）＿

    周六周日都是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