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燃的锁屏密码会是什么？

    他没法回答这个问题。但他清晰地记得， 高三他们恋爱时——顾燃的锁屏密码是他的生日。

    至于现在。

    不用试，他也知道不可能。

    然而那一刻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他输入了一串熟悉的数字。

    手指轻触开屏键。

    解锁失败。

    意料之中的事， 江忱甚至连失落的感觉都没有，却蓦然间清醒过来。

    别乱想了，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发生？

    那个账号关注他的时候， 他还在上大学，顾燃根本没有理由那么做。大学期间， 两人几乎没过照面， 他甚至能感觉到顾燃是不想见到他的，更别是做出给他点赞， 在节日里发祝福这种行为。

    至于后来……

    他记得这个账号有一段时间没出现过，直到他毕业后， 突然有一天开始积极和他互动。

    而那个时间点， 正是顾燃大学毕业在国外攻读金融硕士的那年。

    那是顾燃最忙的一段时间，更没有理由突然开始做这些事。

    江忱将手机放回桌上，转瞬将这件事抛到脑后，毕竟只是一个粉丝微博，知道不是顾燃以后，江忱自然不会再放在心上。

    《末夜初雪》拍摄全程辗转了三个拍摄基地， 终于在十二月底杀青。

    这天是冬至，下了场雪，整个拍摄基地银装素裹， 十分漂亮，却到处是透骨的冷意。

    最后一集里， 颜扬以一场诈死， 成功挑拨萧纵和萧承昊对立， 完成复国之任。而他因为死而复生，寿命本就短于常人，最后的时光里不愿接受兄长颜决对他的施舍，一个人回到当年沉尸的棺材里，魂归雪地，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拍摄结束当天举办了杀青宴，一直到晚上才结束，之后剧组人员回去收拾东西，陆续搬离酒店。

    江忱收拾好箱子，看见顾燃还没走。

    “顾老师，你怎么回去？”

    顾燃来的时候没开车，他下意识觉得林郁会来接人。

    事实果然不出江忱所料。

    “林郁晚点来接我。”

    “不如跟我的车走？顺路。”从拍摄基地回家，途中正好会经过顾燃的家。

    然而却听顾燃：“今晚回公司。”

    恒灿集团的总部设在A市，距离他和顾燃的家都有很长一段距离，如果要去，就必须绕路。

    江忱原本想送他一程，但顾虑到这一幕被人拍到的后果，就没再坚持。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他刚洗漱完，就接到了卢清烨的电话。

    “卢导，什么事？”

    “后面有档期吗？”

    “除了一场代言，暂时没有其他安排。”

    “有部电影想找你演男一号，是灾难片，有兴趣吗？”

    “灾难片？”江忱有些意外。

    这是他从没接触过的电影类型，不想尝试是假的。出道以来，他参演的电影以文艺片居多，这种类型的片子很少会主动找上他，更别是出演男一号。

    “你的演技我心里有数，之前我和沈俞讨论过，都觉得你很适合这个角色。”

    “沈俞？”江忱有些意外。难道沈俞也会参演这部电影？

    “是啊，原本还想找顾燃，不过他之前答应要跟段导合作，档期估计有冲突，就算了。”

    江忱考虑了一会儿：“卢导，我能先看看剧本吗？”

    “行，一会儿我发给你。如果有意向的话，尽量在三天里给我答复。”

    挂了电话后，江忱很快收到了卢清烨发来的电子剧本。

    电影的故事背景是一场雪灾，而他要饰演的是一名营救员。

    江忱仔细研读过剧本，正想给卢清烨回消息，却发现时钟指针已经指向夜里十二点。

    卢清烨给了他三天时间考虑，回复不需要急于这一天。

    江忱退出聊天框，目光无意间扫过微信界面的第一个列表，手指微顿。

    是他最熟悉的名字和头像。

    他突然很想知道，他睡了吗？

    -

    同一时间，恒灿集团公司总部大楼，七楼办公室。

    姜婉将一份报告递交到顾燃桌上：“这是北宸娱乐半年来的项目报价表，已经透露给了恒灿集团的合作公司。北宸娱乐接连失去重要的合作，程总已经算提前启动时光项目。”

    顾燃翻阅过报告，淡淡问她：“时光项目的企划案，程总已经通过了？”

    “是。程总她……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

    “姜姨不愧是母亲的心腹，”顾燃抬眼，犀利的眸子里不乏赞赏，“就连怎么篡改企划案，避开她的怀疑，都一清二楚。”

    “我不过按照顾总的去做，”姜婉顿了顿，“程总知道您在拍戏，先前您回蓝海别苑和公司，还有与合作公司见面的事，程总全不知情，暂时……应该不会怀疑到您身上。”

    顾燃合上报告，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做得很好。”

    姜婉隐隐松了口气，手心却有冷汗渗出：“那么顾总，我先回去了。再晚一点，恐怕程总会起疑。”

    “好。”

    姜婉离开没多久，顾燃桌上的手机就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顾燃眸中划过一丝怔忪，很快接通。

    “还没睡？”他问。

    “嗯。”

    顾燃沉默了一会儿：“有事找我？”

    “就是想问问，卢导的新电影，你了解吗？”

    “《深渊》吗？剧本我看过，如果你想演，我不反对。”

    不反对。

    得好像他有资格反对似的。

    然而电话另一头的江忱却没出声反驳。

    “我也觉得挺好。”江忱的呼吸莫名有些急促。完这句，他突然觉得自己这通电话得很多余。

    并且，很冲动。

    “那我就……”

    他的话没完就被顾燃断。

    “明天几点的飞机？”

    “早上九点。”代言的拍摄地点在S市，两个时的航程。

    “我会晚一点。”

    两人就这么没营养地聊了几句。

    知道时间不早，江忱没耽误他太久：“那你忙吧，到时再见。”

    “嗯。”

    江忱等着他挂电话，屏幕上的计时却一直没有停。

    对面也在等他。

    隔着一通电话的距离，他似乎能够听见顾燃的呼吸声，平稳有序，比窗外的雪花还要轻盈。

    江忱犹豫了一会儿，忽然问：“你……回家没啊？”

    “还没。”顾燃声音低哑。

    “还在公司？”

    “不在。”

    “嗯？”江忱有些意外，“那你在哪？”

    这一声后，过了很久都没有回应。

    就在江忱怀疑信号断了的时候，他听见顾燃开口，声音很轻，落在他心头，却仿佛惊雷。

    “在你家楼下。”

    江忱怔住。

    一抹微妙的感觉在心底荡漾开，仿佛有蝴蝶振翅飞过，掀动的微风划过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他快步走到窗边，拉开玻璃窗，探着身子朝下望去。

    地面堆积了厚厚的雪，一排排的脚印快要被雪覆盖，却不见人影。

    冷风一下子灌进身体，让江忱忍不住了个寒颤。

    下一秒，他突然反应过来，猛地转身，拎起沙发上的外套就匆匆出了门，连电梯都忘了按，就这么一层一层跑到了一楼。

    从楼梯口望去，白茫茫的雪地里空无一人，路边的枯树看上去分外冷清。

    人呢？

    江忱突然想起自己手里还拿着手机。

    屏幕上的时间一秒一秒流逝，像他曾经错过的爱情。

    正想问顾燃人在哪里，却听对方问道。

    “下雪了吗？”

    江忱怔了怔，下意识回答：“下了。”

    “穿外套了吗？”

    “……”

    长久的沉默。

    如果这时候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太傻了。

    江忱压下心底那抹不快：“你耍我？”

    顾燃没有否认，只是轻轻笑了笑：“那你下去看了吗？”

    江忱无语：“……当然没。”

    或许是因为心虚，他又补充了一句：“那么无聊的谎话，我怎么可能会上当？”

    隔着电话，就算再没底气，也能得理直气壮。

    “你怎么知道是谎话？”

    ……因为你不太要脸，会直接敲门。

    江忱硬是忍着没出口，强行找了个理由挽尊：“我……听到你们公司走廊的声音了。”

    话刚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的谎言有多拙劣。

    暂不提顾燃是不是真的在公司，就算是，他又怎么知道周围安不安静？

    他睫毛轻轻颤了颤，呼吸不由变得心起来，生怕谎言被拆穿。

    然而顾燃只淡淡应了声：“嗯。”

    语气稀松平常，轻而易举就将尴尬化开了。

    “那我挂电话了。”

    “好。”

    这回江忱没再等他，很快就按下切断通话键。

    电话挂断的刹那，他似乎听见另一头有话传出。

    “早点回去。”

    声音很轻，突兀地中断在忙音里，仿佛那句话只是他的错觉。

    江忱垂下眼，望着空空荡荡的手机屏幕，唇边勾起一抹自己都没察觉的笑容，比冬日里的暖阳更加温柔。

    “明天见。”

    他轻声。

    第二天下午，江忱乘坐两时的飞机抵达S市。

    这次要代言的两款香水是今年冬天新上的款，他的那款叫做“清冷诱惑”，前调是淡淡的柑橘香，中调是雪松和白茶，后调则是冰雪融化后的清冽气息，宣传语叫做“欲拒还迎，诱你深入”。

    而顾燃的叫做“危险关系”，前调是佛手柑和葡萄柚，中调是鼠尾草，后调是玫瑰和琥珀香，宣传语叫做“用我炽烈的爱情，碎你的冰冷面具”。

    明显是情侣款。

    灰蓝色的幕布前，江忱半身浸泡在透明的浴缸里，白色的衬衣微微解开，又纯又欲，水珠顺着半湿的头发缓慢滑落，营造出一种神秘的禁忌感。

    他看向镜头的眼神清冷而又傲慢，透明香水瓶在修长的手指间犹如竭力绽放的蓝玫瑰。

    而顾燃那一头的拍摄以黑色和红色为主，主题是黎明到来前的黑夜。镜头下，顾燃背光而立，深色的瞳孔下藏着对猎物的掠夺之意，将极致的危机感体现得淋漓尽致。

    拍摄进行得很顺利。

    在单人拍摄结束后，还有两场双人拍摄。

    江忱去更衣室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出来时正撞上在和顾燃交流的摄影师。

    摄影师看上去很兴奋，见到江忱后，激动地开口：“江老师！”

    “什么事？”

    “你跟顾老师这几组照片的拍摄效果实在太好了，所以我想问问你们，介意后面两场拍摄尺度再大一点吗？”

    江忱眉头微皱，下意识想拒绝，却听顾燃问。

    “多大尺度？”

    江忱猝然间看向他，脊背一阵凉意。

    这也是能考虑的？

    “顾老师你放心。实际拍摄出的效果会比较唯美，只是两位拍摄时需要做一些亲密的举动。”

    那不就是亲密摆拍？

    “如果两位老师实在介意，也可以选择借位……”

    “我们不用。”

    江忱：……？

    你的是不用拍，还是不用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