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餐厅的灯光太过暧昧， 还是头顶的星河太过璀璨，不像人间会拥有的繁华景色，眼前的这一幕倒映在他瞳孔中， 就和梦境一样不真实。

    在他过去二十多年的生命里，这样的惊喜实在不多，但细想下来， 又似乎是意料之中，理所当然。

    这辈子他所接触到的全部惊喜， 似乎都是顾燃给他的。

    顾燃骨子里是个很浪漫的人。所以才会在春节的雪夜带他去压马路， 在旅游照片签名时空出属于他的位置，在没有他的琴房里抄写他每首歌的歌词。

    这样的人， 求婚又怎么会不选择一个特殊的日子？

    而对顾燃来，最特殊、也最重要的日子， 莫过于江忱很少提起的生日。

    江忱一直觉得， 自己的出生对亲人来是一个错误，顾燃却在告诉他：那是世界对他最好的馈赠。

    就像《向阳而生》的两个主角成为彼此的慰藉一样，他和顾燃也是彼此生命里唯一的光芒。

    因为想见一个人，所以黑暗中的烂芽开始期待清的第一缕光，想要脱离腐土，从此向着阳光生长。

    “我有十几年没过生日了。”江忱答非所问， 鼻子微微贴近那束玫瑰花，馥郁的香气扑面而来，就像热烈的爱情占据生命一样， 占据他的呼吸。

    这一刻他确信，这会是他这一生中见过最漂亮的花。

    “以前我不在你身边， ”顾燃声音平静， 有着海枯石烂般的坚定， “从今天开始，每个生日我都希望能替你庆祝。”

    对他来，没有什么比江忱的出生更盛大的喜事，庆祝自然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好。”江忱轻声答应。

    “我也希望以后的每一年，都能送你不同的玫瑰花。”

    “我保持期待。”

    江忱微微笑了，目光重新落在盒子里的钻戒上。

    那是一枚DR钻戒，任何人一生中都只能定制一枚，意味着一生唯一的真爱。

    不动心那是假的，纵使他习惯了克制感情，一向喜怒不行于色，但在这样一份感情面前，无论如何也无法掩饰内心的欣喜。

    “我答应你的求婚。”他。

    顾燃取下盒子里的钻戒，牵过他左手，将戒指套在他的中指上。

    从此他与顾燃命运相连，缔结下最浪漫的誓约，他不再是顾燃的男朋友，而是顾燃的终生伴侣。

    订婚仪式完成，江忱注视着手指上的那枚戒指，竟有一种在拍电影的错觉。

    不，连电影都不会这么拍。他和顾燃实在太疯狂了。

    短短一刻的走神，顾燃已经起身，俯身在他侧脸印下一吻，抬眼对上他目光，用口型对他：“闭上眼睛，跟我来。”

    江忱微笑着闭眼，被顾燃牵着手向前，走到第七步的时候，停下身。

    灯光照在餐厅靠近大门的圆桌上，最中间的位置摆着一个爱心形状的蛋糕，旁边的金丝架上摆放着玫瑰装饰，蛋糕边缘裱了一圈玫瑰状的奶油，中心处是两个巧克力色的人，正是他和顾燃。

    是生日蛋糕，也是求婚蛋糕。

    “你来插蜡烛。”顾燃将蜡烛递给他。

    江忱接过蜡烛，正想插上，忽然注意到他和顾燃的人。那两个人一个侧身站着，一个单膝跪下，和刚才求婚的那一幕如出一辙。

    他的手顿了下，插蜡烛的时候有意避开了顾燃的人，到他自己的时候，却习惯性地没有注意。

    顾燃按住他手，把他位置往前挪了一下：“别碰到你自己。”

    “好。”江忱笑着把蜡烛插到了边上。

    顾燃点上火，催他：“赶紧许愿。”

    江忱闭上眼睛，在心中许下愿望。

    他希望以后的每一天，都可以牵着顾燃的手走下去。

    他也有一个很自私的愿望，希望自己比顾燃活得久一点，不需要太久，一两天就好。这样，至少顾燃永远不会经历失去他的悲伤。

    许完愿后，江忱吹灭蜡烛，餐厅再次遁入一片漆黑。

    “许的什么愿？”

    “出来就不灵了，”江忱想了想，“不如你猜猜？”

    “那我就随便猜了，”顾燃随口，“我猜你许愿活得比我久一点，将来好给我收尸。”

    江忱惊了，猛地对上顾燃视线，他没想到顾燃猜得这么准。

    顾燃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疑惑道：“怎么？我猜中了？”

    “当然没有，”江忱镇定地转过头，把蜡烛从蛋糕上拿下来，拿起刀准备切蛋糕，“你猜偏了，怎么会那么想？”

    “因为上回我过生日，你送袖扣给我后，我许了类似的愿望。”理由简单粗暴。

    江忱切蛋糕的手顿住，心微微疼了一下。钝刀在奶油上留下一道明显的切痕，露出红色的芯子。

    “怎么切成这样？”顾燃蹙眉，绕到他身后，探过一条手臂，灼热的掌心包裹住他微凉的手背，带着他稳稳切了下去。

    一刀切断了两个人的脑袋。

    “这下同生共死了。”顾燃给出了很中肯的评价。

    江忱：“……”

    切口越来越深，内里的颜色也越来越深。这比血还要红的颜色……大概是火龙果吧？

    顾燃切完一块后，索性接过刀子，把剩下的切完，取了一块给江忱。

    江忱尝了一口，奶油甜度适中，是他会喜欢的口味。吃完后，他又取了一块喂到顾燃嘴边。

    顾燃咬过蛋糕，眉头轻微皱起：“味道一般。”

    “一般？”江忱有些意外，他记得顾燃也喜欢这种甜度的奶油才对，于是又试了一口，“我觉得挺好……有点甜，但不会太腻。”

    “是挺好的，”顾燃没否认，意味深长看向他，“就是比起你差了点。”

    “……”江忱差点把蛋糕呛在喉咙里。

    他白了眼顾燃，一个人把剩下的蛋糕吃完，刚放下餐盘，就听见顾燃开口。

    “等等，”顾燃，“嘴角弄脏了。”

    “有吗？”江忱着就要去拿纸巾，却发现桌上并没有摆放纸巾。

    顾燃轻笑，按住他手，目光落在他嘴角：“我帮你擦吧。”

    “好。”江忱下意识以为顾燃带了纸巾，却在顾燃凑过来的那一刻，猛地意识到什么。

    心脏快速跳动起来，在顾燃舔去他唇角奶油的刹那，停了三秒。

    顾燃像是在品尝鲜美的奶油蛋糕一样，舌尖缓慢绕过他唇角，带给他一阵酥|麻的感觉。

    “好了，”顾燃和他拉开距离，注视向他，指腹轻轻从他嘴角擦过，“这下干净了。”

    江忱被他撩得心神不宁，又见他嘴角挂上一抹淡淡的微笑。

    “你的味道可比蛋糕好多了。”

    江忱呼吸有些不稳，连忙转开话题：“求婚这么重大的事，就只有我们两个？”

    顾燃诧异地：“这么重要的日子，当然应该我们独处。”

    有理有据，江忱还真没法反驳。

    这是顾燃向他求婚的日子，注定会是他最特殊的一个生日，只有他们两个人再正常不过。

    更何况……

    江忱视线在餐厅里绕了一圈。

    这么浪漫的晚餐，他还真不希望被其他人扰。

    -

    由于求婚现场只有他们两人，也从未戴着戒指出现在公众视野，因此这件事在圈内几乎没人知道。

    江忱答应顾燃的求婚后，一直在拍摄代言广告，再加上《末夜初雪》和《深渊》先后上映，不时要去外地参加访谈，因此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和顾燃见面。

    一直到十月底，江忱即将举办演唱会，两人才有机会见面。

    机场人来人往，江忱低头望着和林晟的最后一条的微信消息，神色很是平静。

    他正要将手机收回口袋，却忽然收到顾燃发来的消息。

    「晚上七点见。」

    顾燃早就买了江忱演唱会的门票，是前排一个不算起眼的位置。演唱会晚上七点在A市的国际展览中心举行，他和江忱七点见，显然是算一个人去，以免被别人看见他们在一起。

    江忱望着那句话后面跟的亲亲表情，眼神不由变得温柔。他想了想，上一行字：「你不来接我吗？」

    顾燃回得很快：「我乐意之至，就怕某人不愿意。」

    江忱也不跟他废话：「来接我。后果我自负。」

    顾燃：「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让你独自担绯闻的形象？」

    江忱：「那你来不来？」

    顾燃：「来。机场见。」

    两个时后，飞机准时降落在银江国际机场，江忱刚从出口出来，就看到了顾燃的车。

    他拉开车门坐进去，看见顾燃戴了墨镜：“被人看见没？”

    “我们的大歌星这时候才开始介意这种问题，会不会太迟了？”顾燃短促地笑了声，调转方向盘，“你知道有多少人特意来A市听你的演唱会吗？”

    “我可没介意。”江忱声音平静。

    “我更不会。”顾燃接着他的话。

    车在道路上平稳地行驶着，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

    江忱静坐在副驾驶座上，望着车窗玻璃倒映出的面庞，第一次感觉岁月静好。

    经过隧道的时候，周围变作一片漆黑。

    江忱忽然出声唤他：“顾燃。”

    “怎么？”

    “没什么，”江忱淡淡，“就是想和你，我有个礼物想送给你。”

    顾燃轻笑，没有追问下去：“那为了保存那份惊喜，我就勉为其难，暂且不猜。”

    半个时后，车在国际展览中心停下，江忱先行下车，和提前等在场馆外的周晏从特定通道入场，而顾燃去停车场停车。

    这是江忱时隔三年之久，再一次开演唱会。

    有粉丝远远看见他，激动地呼唤他的名字。

    “江忱——”

    “顾燃有没有和你一起来！！”

    “忱忱快看这里——！！！”

    江忱轻轻抬了下手，示意他们安静，随后跟工作人员去往化妆间。

    化妆和换衣大约用了一个时。化妆师临走前无意瞥见他手上的戒指：“咦，江老师，今天你戴戒指上场啊？是为了新歌吗？”

    “为了男朋友。”

    江忱淡淡，从镜子里看到来找他的工作人员，起身离开化妆间，独留下满脸震惊的化妆师。

    场馆很大，分为上下两层，下层共二十多排，上层则是露台站台，整个场馆能够容纳近八万人。放眼望去，场馆内座无虚席，人群中亮起无数橙色的灯牌，写着江忱的名字，喧闹声此起彼伏。

    “江忱——江忱——”

    “我们好想你！！”

    “还想你老公——”

    江忱对台下做了噤声个手势，台下立刻安静下来。

    他在舞台中|央的三角钢琴前坐下，声音泠泠如同石上清泉：“今天我会带来几首新歌，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这句话后，台下爆发出亢奋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江忱——”

    “你唱什么我都喜欢——”

    手指触碰上琴键的刹那，整个舞台的灯光都黯淡了。

    整个场馆内只剩下钢琴的声音，还有江忱清冷的歌声。歌曲的名字叫做《无法收场》，是一首哀伤婉转的情歌。

    “这一生里/聚少离多/连分手都匆忙

    我不告而别/也不再回头

    怕转身的刹那/感情无法收场

    愿太阳伴你高飞/星辰为你闪耀

    如果你偶尔记起我/也请相信

    再相逢时/我一定是漫长黑夜里/你触手可及的星光”

    台下响起粉丝的呜咽声。

    “呜呜呜，我快听哭了！！”

    “这是唱给燃燃听的吗？一定是的吧！！”

    “我家宝情路太苦了，一定要和喜欢的人永远在一起啊！！”

    “我好像看到忱忱戴了戒指，左手中指，我没看错吧？！”

    江忱安静地弹唱，对台下的声音充耳不闻。

    一首接着一首，直到——

    最后一个音落下，江忱缓缓侧过头，看向台下某个位置。

    刹那之间，视线和某个人对上，所有的喧闹声仿佛都不复存在，整个场馆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顾燃正安静地坐在台下，和众多粉丝一起为他骄傲鼓掌。

    江忱唇边扬起一抹温柔的浅笑。

    无论中间隔着汹涌的人潮，还是漫长的岁月，他始终都能第一眼望见顾燃。

    他收回目光，声音在会场中回响：“接下来这首《双星宇宙》，我想送给台下的一个人。”

    “他是我的恋人。”

    “也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

    作者有话要：

    其实每首歌都是给燃燃的＿（：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