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安遥和宋远驰面面相觑。

    他们都没有想到对方居然提出了这个条件。

    而苟健依然在那头喋喋不休地着。

    “赵梓愉的开庭诉讼就要到了, 如果你们同意不出席，我立刻就把手上拿到的数据还给你，金瓯奖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公平合理。”

    宋远驰沉吟了一下, 刚要点头的时候, 施安遥一把抢过了电话。

    “对不起苟健先生, 你的提议我拒绝。”

    连哭得直嗝的湘都停止了抽噎, 愣愣地看向施安遥。

    “遥姐……”

    “遥遥, 别闹。”

    宋远驰皱了皱眉, 对着她摇了摇头。

    “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 如果赶不上金瓯奖的截止日期, 你会很容易就被除名的。”

    施安遥没有理会其他两个人的劝阻, 而是紧紧握着手机，眼中迸发出光芒。

    “苟健先生, 我想你知道，就算我们不出庭作证, 故意伤人也属于刑事案件, 赵梓愉无论如何都会被判刑，这不是你我能决定的。”

    苟健在电话那头笑得猖狂。

    “我当然知道！但如果你们撤销对她的民事诉讼，法院会酌情考虑她的量刑，这方面有先例，我只要她能判一个缓刑，这要求不过分吧？”

    施安遥冷笑了一声。

    “不好意思，这个要求我不能答应。你为了赵梓愉不惜用入室抢劫这种手段威胁我，那我就不能为了我老公手上那道疤，对她追究到底么？”

    宋远驰完全没想到她的理由是这个, 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遥遥……”

    施安遥瞥了他一眼，示意他别话。

    “所以苟健先生，我们的谈判没法成立。如果你现在把东西还给我，那我们可以不报警，否则……”

    她沉下语气，视线变得越来越锐利。

    “我不在乎再多一起诉讼。”

    “施安遥，你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电话那头传来摔摔的声音，苟健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

    “那你就等着，到手的鸭子飞了吧！”

    “看来你也认同那是我应得的。”

    不带任何感情地完后，施安遥就掐断了电话。

    宋远驰松了口气，他刚要上前揽住她安慰两句时，就看到面色平静的女人下一秒狠狠把手机向地上扔去。

    “狗男人，敢拿电影要挟我？！”

    宋远驰：“……那是我的手机。”

    施安遥抬起头，一脸倔强的看向宋远驰，眼角泛着红色。

    “从今天开始，我和姓苟的不死不休！”

    宋远驰伸出手，将施安遥拥入怀中，抚弄着她的长发，轻轻在她耳边落下一个吻。

    “我陪你。”

    苟健果然到做到，不到一天的时间，他手上的拷贝就被复印成了无数份，传上了互联网。

    很多人第一时间都下载到了最清晰的版本，连视频网站上都能开这部电影的在线播放。

    因为盗走的并不是最后完成版，还有不少特效和调色没来得及制作，许多看过的人纷纷表示看不懂、太复杂，不知道导演究竟了个什么故事。

    纪敏芬抓住了机会，利用水军在网上给施安遥的电影疯狂地刷负分评价，又将她和宋远驰的关系推上了风口浪尖。

    一时间，“金瓯奖暗箱操作”、“施安遥靠宋远驰走后门才拿到提名”的呼声闹得满城风雨。

    就连即将公映的《如夜盛开》也受到了波及。

    苟健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份精神鉴定书，赵梓愉疑似入戏过深受了刺激才做出带刀上台的不理智举动，是宋远驰自己主动凑上去演戏，她本意并不想伤害别人云云。甚至连宋远驰配合施安遥演戏、两口子利用这个机会吃赵梓愉人血馒头的论调都出来了。

    虽然两人的CP粉在奋力为他们净化广场清理词条，但架不住水军一面倒地刷屏，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太多粉丝太少寡不敌众，眼睁睁地看着预测得奖的排名嗖嗖地向下掉，不到一天就成了垫底。

    金瓯奖组委会也迫于舆论压力，不得不表示，如果在规定时间内无法完成最终作品的话，他们将取消《等待过去》的提名资格。

    更糟糕的是，负责发行的院线和公司纷纷找上门来，委婉地表示因为泄露事件，他们并不想承担没有票房收入的风险，希望能将本来的发行协议分成从三七开变成二八，甚至有人提出让施安遥的工作室先替院线垫资一部分成本费用，等到票房开始盈利后再进行重新分配。

    宋远驰将这些杂务一应承下，动用了他所有的人脉关系，尽力在评委会和院线之间斡旋，天天忙得脚不沾地。

    而施安遥则没日没夜地窝在工作室里，和后期们奋战着，从几千卷旧素材里重新归类整理，力图赶在评审日期结束前剪出成品。

    沈慧玲一边忙着找公关压降新闻，一边还不忘叮嘱湘给施安遥送补汤。

    “一定要让她保重身体，别再晕过去了！”

    湘低着头，把炖好的汤锅放在施安遥边上，然后推到了一边，握着手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遥姐，都怪我，我引狼入室哇哇哇……”

    施安遥摘下平光镜，揉了揉眉心，看了一眼像是被泪水淹了的助理，叹了口气。

    “不是通过你，他们也有办法进得来，别自责了。”

    她喝了口汤，继续凑近了屏幕，一帧帧和老陆他们讨论剪片和后期处理的事情。

    现在她只能靠自己了。

    面对网上声势浩大的质疑，她早就做好了准备。

    “老陆，按照原来版本剪辑肯定不行了，我决定，改掉主线。”

    施安遥声音不大，听在所有人耳朵里，却不啻于一声炸雷。

    剪辑师老陆首先跳了起来。

    “按照原来的版本剪辑能不能赶上截止日期都不知道，如果全部推倒重来，一定不可能来得及的！”

    其他人也纷纷劝施安遥。

    “本来的那个版本已经给评审组看过了，专辑也都同意入围了，不要听网上那些人的瞎掺和，他们懂什么电影啊！”

    “你临时改的万一还不如原来的效果怎么办？再修改可就没时间了！”

    施安遥摇了摇头，泛着血丝的眼睛亮得惊人。

    “我们的电影，不止是为了评审入围这么简单，既然很多看过的观众觉得有很多问题，我们就要针对这些点好好进行改正。”

    她拿出手机，指着网站上的评论一条条地向下翻着明。

    “虽然恶意刷负分的人很多，但在这里面确实有一些真正的观众，会留下他们比较中肯的评价，比如镜头比较乱、主线叙事不够清楚等等，”

    她又拿出了一个文件夹，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一沓表格。

    “我已经针对这些问题，列出了需要修改的地方，大家可以一起过来讨论讨论。”

    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响了起来。

    湘激动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

    “裘老！您怎么来了！”

    施安遥连忙扔下手上的文件，冲到了门口。

    “裘老！您怎么有空过来？”

    裘礼怀放下了围巾，笑呵呵地让了一步。

    “不光是我，你看还有谁。”

    在他身后，站着同样笑吟吟的林枫，和他的剧组成员们。

    “听我们的女主角最近忙得连电影宣传的时间都没有了，大家都想来帮帮忙。”

    施安遥愧疚地低下了头。

    “对不起大家，因为我的缘故耽误了电影宣传，还让各位特地跑来看望……”

    “你想得美！”

    裘礼怀瞪了她一眼，恢复了他暴脾气的样子。

    “我告诉你，今天我们来可不是为了慰问你，我们可是来干活的！”

    他身后的剪辑师跟着开怀大笑。

    “没错，裘老一大早把我们这群人从被窝里挖起来，是让我们来帮你剪辑的，只要原片还在，大家一起加班加点，一定可以赶上截止日期的。”

    林枫走过去，握住了已经不出话来的施安遥的手。

    “别担心，我们都站在你这边，都相信你可以做到。”

    施安遥杏仁眼里泛起了浓重的水汽。她拼命眨着眼睛，生怕泪水就这么夺眶而出。

    “谢谢……谢谢大家……”

    “别废话了，开工！”

    在裘礼怀的一声令下中，各部门十分默契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各司其职准备开工。

    施安遥擦了擦眼泪，对着裘礼怀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您，我不知道该怎么……”

    “别了，可不是白工，要给双份红包的。”

    老头冲她眨了眨眼，走到监视器后坐了下来。

    “好了，大家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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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在临近截止日期的前一天夜晚，最后一个镜头也剪辑结束了。

    在大家一片欢欣鼓舞的祝贺声中，施安遥独自走到阳台上，远远望着剪辑室里大家互相拥抱的身影，一个人紧紧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端着两个杯子的宋远驰走了过来，递给她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后静静看着她。

    “怎么？还是不满意？”

    施安遥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放下杯子，用手指比起一个相框，对着宋远驰的眼睛比划了一下。

    “我现在，又有了新的想法。”

    宋远驰凑近了她的手指，两人隔着食指和拇指间一块距离，隔空对望着。

    “来听听。”

    施安遥直起身体，转过头，对着阳台下城市亮起的灯火伸直了手臂，从指间的缝隙里一边看着灯火辉煌，一边喃喃地道。

    “我曾经站在下面的街道仰望高楼大厦，希望有一天能站在高处俯瞰风景。而那时你的广告牌就在大楼的顶端，和我隔了一整个世界的天地，看起来那么遥不可及。”

    宋远驰瞳孔缩了缩，拿着杯子的手有些颤抖。

    施安遥恍若未觉，唇角却浮起了一丝微笑。

    “现在，我可以和你并肩站在这里一起看这发光水母一样的城市，感觉像做梦一样。”

    宋远驰放下杯子，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如果这是个梦，你不会醒来，而我会在这里，一直陪着你。”

    施安遥转头凝视着他。

    “我想补拍一个结尾，你愿意帮我么？”

    “当然。”

    男人低低的声音像是独奏曲一般，流淌过她的耳膜。

    “我过，你想做什么就去，不用问我的意见，无论何时我都是支持你的。”

    施安遥闭上眼睛，一只手扣住了宋远驰正在抚摸她长发的手指，脸颊摩挲过他的掌心，疲惫而沉醉地笑了。

    “我现在觉得，如果就这样把心交给你，也没什么不好的。”

    听到她这句话，宋远驰舒展了眉眼，把她拉入怀中，笑得一派春暖花开。

    “我怎么觉得，它早就在我这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