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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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辈子加一起, 施安遥也是第一次来看守所这种地方。

    如果不是因为现在隔着层玻璃一脸愤恨盯着她的女人,她可能永远也不会来这里。

    “怎么?特意来看我笑话的?大导演。”

    赵梓愉一开口,还是令人窒息的腔调。

    施安遥摆了摆手,眼底闪过一丝不屑。

    “你的笑话根本不用我来看, 我没兴趣。”

    赵梓愉气得要命, 抓着栏杆的手指都发了白。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来跟我炫耀你的成功的?”

    施安遥怜悯地看了一眼她紧握栏杆的手, 摇了摇头。

    “和你这个阶下囚炫耀, 还真不值得我跑这么远。”

    赵梓愉涨红了脸, 忽的一下站起身, 头也不回地向一旁的女警走去。

    “我要提前结束会话时间!我不想再见到这个人!”

    施安遥敲了敲玻璃, 望着赵梓愉停下的背影, 大声冲着她了一句。

    “我只是想来告诉你一声, 我看了《如夜盛开》的粗剪版。平心而论, 某几个镜头里,你演得还不错。”

    完后, 她也站起身,准备离开。

    赵梓愉突然转过身, 冲向了玻璃, 一边疯狂敲着墙面,一边对着另一头的施安遥龇牙咧嘴。

    “你等着!等我出去以后,我一定要把你拉下来!我不会让你一直这么得意的!”

    施安遥后退了一步,曲起左手,用右手的食指轻轻敲了敲掌心。

    “等你为伤害我爱的人付出应得的代价后,我不介意再以导演的身份好好教教你怎么演戏。哦对了——”

    她看着被女警死死拉住的赵梓愉,叹了口气。

    “虽然你这人不怎么样,但还是有人为了爱你不顾一切的,这辈子也算值了。”

    完, 她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看守所的大门。

    在斜对面的马路上,一辆银蓝色跑车旁,那个一直等待的颀长身影侧过身望向她,琥珀色的眸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你特地跑来,和那个女人了什么?”

    施安遥看着眼前的男人,想起刚才那个张牙舞爪的女人和他们曾经的结局,低下头拨了拨长发。

    “没什么,感叹世事无常。”

    宋远驰掐灭了手中的烟,冲着她伸出了手。

    “别感叹无关人员了我亲爱的施导演,你只要知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无论何时都不会变。”

    施安遥凝视着宋远驰修长白净的手指,和横穿过他掌心的那道疤痕,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把手放入了他温暖干燥的大掌中,然后抬起头,冲他莞尔一笑。

    “嗯,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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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瓯奖闭幕式的夜晚,天色似乎暗得比平时更早。

    然而整个会场灯火通明,把夜色照射得如同白昼。

    红毯的两边早已站满了前来等待的记者和粉丝,前者扛着□□短炮,后者举着应援牌和手灯,把一整条通往主会场的路塞得水泄不通。

    一辆辆黑色的豪华SUV有序地载着嘉宾们停靠在红毯前,从上面下来的明星们一边向两边挥手,一边走向主席台。

    施安遥坐在车中,按照组委会工作人员的指引跟着车队向前进发。

    她望着窗外缓缓向后退去的人流,突然扭过头,对坐在身旁的湘道。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去参加演技比赛时的场景么?”

    湘楞了一下,然后拍着椅背兴奋地回答道。

    “当然记得!那时候主办方可看不起咱们了,差点就没赶上,坐着灵车漂移上了头条,我还吐了谭青青一身哈哈哈……”

    笑着笑着,湘的笑声拖长了音,竟然带了些哭腔。

    “遥姐,真的没想到,我们居然还有这么一天……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呜呜呜……”

    施安遥淡定地给多愁善感的助理递上一盒纸巾。

    “擦擦脸,待会儿还要出镜呢,别惹我和你一起忆苦思甜地哭出来,回头就成了黑历史了。”

    坐在副驾驶上的沈慧玲回过头,对抱着纸巾盒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湘怒目而视。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之前都怪你差点捅出大篓子,如果不是遥遥给你求情,你早就被我开了!”

    湘连忙停止了抽噎,坐正了身体,一脸恭敬地看向施安遥。

    “遥姐,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了。我发誓,只要遥姐不嫌弃我,我一辈子都是你的助理。”

    施安遥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又看向前方嗤之以鼻的沈慧玲,唇角浮现出一个微笑。

    “能有你们一路陪着我,我很幸运了。”

    相对于感动得一塌糊涂的湘,沈慧玲只是伸手拍了拍施安遥的手背,唇角绷得紧紧地。

    “能回到华星,扳倒纪敏芬,也多亏了你。我们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车子停稳后,她们一行人走向等候区的队伍。

    沈慧玲万分紧张地拉着施安遥左看右看,生怕她哪里有瑕疵,被别的女艺人比了下去。

    施安遥挣脱了她的手,指了指外边,又指了指自己,笑得一派气定神闲。

    “玲姐,你看看那么多美丽的女演员靠漂亮衣服和首饰争奇斗艳,到底都是作品的附庸品罢了,而我——”

    她抬起头,目视着前方红毯顶端那个巨大的金瓯奖奖杯,精致的侧脸上泛着自信而夺目的光芒,仿佛能将这夜空一起点亮。

    “我不需要,我就是我自己的作品。只凭这一点,无论是谁、穿着多么美丽的装饰,都无法抢走我的风采。”

    “得真好,不愧是我老婆。”

    宋远驰从她身后的车上下来,伸手握住了她裸露在外的手臂。

    “冷不冷?加件外套吧。”

    施安遥笑着挽上他的手臂,两人一同走向红毯的等待区。

    “不用,虽然外表不是最重要的,但我也希望美美地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宋远驰搂住她的腰肢,比划了一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湘还算有眼色,给你贴的暖宝宝够足量。”

    施安遥挑起眉毛,不轻不重地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

    “大庭广众之下,麻烦两届连庄的宋影帝矜持一点,这么多人看着呢。”

    宋远驰挨了一下后不但没松手,反而反手将她拉入了怀里,从后方将她整个人抱在怀中,紧紧握住了她的双手。

    “哪怕全世界的人都看着,我也理直气壮。抱自己老婆怎么了,等今晚结束了,还有更夸张的呢。”

    施安遥警觉地回过头,斜了他一眼。

    “你想怎样?”

    宋远驰低低地笑着,嘴唇擦过她的长发,在她耳畔呢喃道。

    “明知故问。”

    施安遥只觉得被一个巨大的暖炉包围着,好像身边的寒风都已经被春日的暖阳所覆盖了一样,整个世界只剩下温暖的气息和那如大提琴般动听的旋律。

    这时,站在他们身前的一个人影回过了头,向他们看了过来。

    施安遥和宋远驰同时怔愣了一下。

    “骆明嘉?”

    施安遥感到搂住自己的手臂立刻收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她好笑地捏了捏宋远驰,示意后者放松点后,十分自然地冲向他们走来的骆明嘉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最近过得还好么?听你的新专辑销量一骑绝尘拿了好几个第一,恭喜。”

    骆明嘉点了点头,清澈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宋远驰环抱着施安遥的手臂上,垂下了眼眸,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

    “嗯,我想了一下,还是专心做音乐更适合我。”

    “没错,演技是需要靠天赋的,你并不适合。”

    宋远驰阴阳怪气的语调让施安遥哭笑不得。她挣脱了他的怀抱,走近了骆明嘉,冲他友好地伸出手。

    “之前一直各种忙碌,都没来得及向你道谢,谢谢你之前在节目上对我的维护和帮助,合作得很愉快,希望以后还有机会站在一起表演。”

    骆明嘉的眼眸一下子亮了起来。他伸出双手用力地握住了施安遥的手,语调里夹杂着一丝颤抖。

    “遥遥……姐,我也要谢谢你,帮了我很多。我真希望……希望以后还可以和你……”

    “你够了没。”

    宋远驰断了他断断续续的话音,皱着眉头十分强硬地把施安遥从他的手中挖了过来,抬起下巴,语气十分冷淡。

    “该你上了。”

    果然,下一秒就有工作人员跑过来引导骆明嘉去红毯附近等待,他只得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施安遥后,转身离开。

    施安遥对着他挥了挥手,还没挥两下就被宋远驰抓紧了手指拉到了他怀中。

    “招什么招,他脑袋后面又没长眼睛。”

    施安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你懂不懂什么叫礼貌。”

    宋远驰反驳得理直气壮。

    “礼貌不包括对情敌。那子对你贼心不死,我当然要防患于未然。”

    施安遥转了转眼珠,抿唇笑了起来。

    “你好大的醋味啊。”

    宋远驰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没错,我就是吃醋了。盯着别人的老婆看那么久,我不撵他走都算很有礼貌了。你还对他笑得那么欢……”

    施安遥无奈地勾起他的手臂,侧了脑袋靠在他肩膀上,放低了声音,缓缓地蹭了蹭。

    “好啦我的宋大影帝,我要真对他有什么想法,现在也不会和你一起站在这里了。”

    宋远驰呵呵一笑,挺直了脊背,侧脸如刀削斧凿般的雕塑线条在灯光的照耀下,越发显得玉树临风。

    “当初可就差一点了,如果不是我当机立断公布了结婚证,你是不是想趁机离我远远的。”

    施安遥与他十指相扣,手指划过他温暖的掌心,反复摩挲着那条横穿而过的粗粝疤痕,抬起眼,仰视着他。

    “我承认那时候是没想和你有什么关系……但幸好,没错过你。”

    宋远驰低头与她对视,勾起唇角,琥珀色眸子像揉碎了星辰般明亮。

    他刚要开口什么时,被奔跑而来的工作人员断了。

    “远哥、遥姐,轮到你们了,麻烦赶紧和我一起到前面去。”

    施安遥挽着宋远驰的手指收紧了点,眉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

    “我们走吧。”

    作为当晚红毯的压轴组合,当他们一起踏上红毯时,无数的闪光灯对准了他们,人们纷纷高声叫着他们的名字。

    “施安遥,看这边!”

    “宋远驰,看这里!”

    在排山倒海般的快门声中,还夹杂着粉丝们激动的嘶吼声。

    “遥远夫妇,寤寐思服,执子之手,天长地久!”

    施安遥下意识地循着口号声回过头,远远看到一群举着荧光棒和应援海报的粉丝拼命冲他们挥着手。

    她停了下来,拉了拉宋远驰的胳膊,遥遥一指后,两人同时笑开了。

    这幅景象太过美好,惹得记者们纷纷涌上围栏边,争先恐后地央求着。

    “麻烦两位往前走一点好吗?我们想拍几个特写。”

    宋远驰紧了紧臂弯,余光瞥到施安遥又偏过头看向自己,嘴角禁不住略微上扬了点,然后另一只手覆在了她缩在自己臂弯里的手指上,轻轻地捏了捏。

    “跟着我。”

    当被那片温暖毫无征兆地包围住时,施安遥反射性地抓紧了宋远驰的衣服。

    隔着布料感受到的热度和手背上的温度裹挟在一起,像是寒冬腊日里偷偷抿过一口的烧刀子,通过她微微颤抖的手指,噼里啪啦地燃烧过她的五脏六腑。

    施安遥觉得自己好像一只加满了气的氢气球,整个人轻飘飘的,被身边的男人牵在手里,顶着一片五光十色的朦胧,走过万众瞩目的红毯。

    真好,有他陪着我。

    寒风中,施安遥银色的裙摆在红毯上逶迤出一片闪亮如繁星般的倒影,惹来一大片震耳欲聋的快门声。

    而他们并肩而立的背影就像是在闪烁如白昼的闪光灯下,最夺目的光亮。

    当两人快走到剧场里时,记者们的追逐终于暂停了,施安遥长吁了一口气,放缓了脚步,皱了皱眉。

    她身边的宋远驰停下了脚步,凑近她耳边低声道。

    “把鞋脱了吧,这里没人。”

    施安遥惊讶地看向他,宋远驰一脸了然地指了指她的脚。

    “疼么?”

    施安遥回想起宋远驰抓着她手、几乎是拖着她走的样子,才恍然大悟。

    “你早就发现了?”

    宋远驰没有话,而是弯下腰,拉起了她的裙摆,轻轻替她脱下了高跟鞋,略带着薄茧的指腹擦过她红肿的脚后跟。

    他的指尖透着火热的温度,让手脚冰凉的施安遥瑟缩了一下。

    然后她看到他的眉尖微微皱了起来。

    “都破皮了。”

    施安遥抬眼,看到拎着双平底鞋的湘狂奔而来。

    “没事儿,湘带了换的鞋。”

    她低下头,看着并没有丝毫算站起来的宋远驰,有些恶作剧地伸手拍了拍宋远驰的脑袋,感受着他柔软的发丝在指缝中滑过。

    蹲在她面前的男人纹丝未动,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点。

    “别闹。”

    完,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创可贴,心翼翼地贴在了施安遥的伤口,然后向着刚刚站定还喘着粗气的湘伸出手。

    “给我。”

    湘下意识地把鞋子递了过去。

    宋远驰丢掉了手中的水晶高跟鞋,替施安遥换上了一双白色的平底鞋,这才站直了身体,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水晶鞋不好穿啊,辛德瑞拉姐。”

    施安遥提了提有些长的裙摆,摇了摇头,干脆弯下腰把长裙了个结,露出了一双洁白修长的腿后,才满意地拍了拍手,勾上了宋远驰的手臂。

    “大概因为这不是你送给我的吧,王子殿下。”

    “改天给你定制个十双,随便换,省得穿上不合适的,还得露腿。”

    宋远驰的目光掠过她暴露在空气外的腿,眼神里尽是不满。

    “你穿超短裙的样子我都没见过几回……”

    施安遥伸手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

    “我可是个专业的女演员,露腿怎么了,以后如果有大尺度的戏,你是不是要去砸镜头啊?”

    宋远驰没话,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施安遥:“……你该不会真的有这个算吧?”

    宋远驰立刻皱起了眉头,一脸鄙夷。

    “你把你老公当成什么人了,这种不专业的事情怎么能出自我的手笔。”

    紧接着,他气定神闲地补充了一句。

    “我肯定事先和制片人好招呼,直接删了这场戏。”

    施安遥:“……你敢!”

    因为这个突发事故,两人进场时,颁奖环节已经开始了一会儿。

    尽管现场灯光灰暗能见度很低,还是有许多眼尖的媒体记者和混在工作人员中的粉丝发现了他们,纷纷举起了手机和照相机,对着从入口进来的两人一阵猛拍。

    更有胆子大的,直接拿着海报冲上来求两人的签名。

    好不容易发走了热情的影迷和记者,他们刚坐下来,就看到作为颁奖嘉宾之一的裘礼怀走上了舞台中央。

    年逾七十的老头看起来精神矍铄,回顾了金瓯奖的历史、简单总结了最近的发展情况后,进入了颁奖的正题。

    “我今天颁发的,是最佳女主角奖。为什么是我这个老头来给女明星颁奖呢?因为我觉得,只有这个奖对我来最安全,能让我心甘情愿地交出去。如果换做别的什么导演奖、影片奖的,我可能很不开心,明明可以得到的荣誉却要拱手让人,未免太不给我这个老人家面子,但自己给自己颁奖,又很尴尬,所以我感谢组委会,给了我这么个又能露脸、又不失体面的台阶下。”

    全场因为他的幽默哄堂大笑,施安遥和宋远驰笑得前仰后合。

    施安遥悄悄趴在宋远驰的肩头,和他咬耳朵。

    “裘老以前可没这么幽默,片场总是那么严肃。”

    宋远驰捏了捏她的手。

    “老头今天心情很好。”

    就在这时,台上的裘礼怀伸手指向他们。

    “各位,那边那对不停话的两口子,就是我刚才的,担心不给面子的对象。”

    突然被点了名的施安遥赶紧坐正,忽闪着大眼睛一脸无辜看向台上调侃自己的裘礼怀,她身旁的宋远驰倒是十分优哉游哉地对着镜头笑了笑。

    裘礼怀指着出现在大屏幕上的两个人,笑着继续道。

    “这两个人,一个是我亲自挖掘出道的苗子,另一个是给我误误撞捡到的宝贝,实话,我一开始也没想到他们俩是一对……但看了他们的表演后,只能一切冥冥中天注定,这样相配的两个人,注定是我裘礼怀的得意门生,也注定是我们电影界未来的中流砥柱。”

    在场的人们纷纷侧目,量着这对今晚最令人瞩目的银色夫妻。

    这时,大银幕上开始播放几位女主角的演技入围片段。

    施安遥以《如夜盛开》和《等待过去》两部电影同时入围,片段连在了一起。

    于是全场都观摩了一次她精彩卓绝的演技碰撞。

    上一秒还是妩媚多姿如罂粟般的舞女,□□着双腿在大雨中走过满地碎玻璃渣,下一秒就是洗尽铅华的知性女导演,与深爱的丈夫分道扬镳后绝望心酸的落泪。

    在灯光亮起的那一刻,所有人望着裘礼怀手中那个的信封,都知道答案呼之欲出。

    果然,当裘礼怀念出“《等待过去》,施安遥”的名字时,全场响起了雷鸣般的响声。

    施安遥对女主角势在必得,倒也从善如流。她和宋远驰轻轻拥抱了一下后站起身,摇曳生姿地走向舞台,从裘礼怀手中接过了奖杯。

    裘礼怀很不甘心地抢在她前头了一句。

    “我还以为会是凭我的电影得奖,没想到她倒自给自足了,真是后生可畏!”

    全场又是一阵笑声,施安遥在笑声中施施然地开了口。

    “虽然让我拿奖的是《等待过去》,但我最想感谢的人,还是身边《如夜盛开》的裘礼怀导演,如果没有他一步步地指导和帮助,我不可能站在这里,拥有我自己的电影和角色。此外,还有所有与我对戏、帮助过我的演员们,最后……”她顿了顿,视线隔着人群,直直地望向宋远驰,笑靥绽放在她光洁精致的面庞上,仿佛一朵沾着露水的空谷幽兰。

    “我还要感谢我的丈夫宋远驰。虽然你的奖杯多得家里一间房都放不下,但我想,这座奖杯你肯定没有拿过。”

    在大家善意的笑声中,施安遥深吸了一口气,向着宋远驰的方向挥了挥手中的奖杯,声音中带了丝哽咽。

    “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懂我的人,谢谢你。”

    在掌声中,她走回座位,宋远驰站起身,张开双臂拥抱了她,在她耳边轻轻地呢喃。

    “你今晚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

    施安遥不满地撅了噘嘴。

    “只有今晚吗?”

    宋远驰唇角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当然不止,是一直。”

    接下来,是提名电影的片段展映。

    当镜头来到《等待过去》时,负责画外音解的林枫明显激动了许多。她发自内心地感谢施安遥运用女性视角讲述影人的坚持,歌颂女性的独立自主意识,破了一直由男性垄断的电影市场,发出了属于女性自己的声音。

    “一直以来,在男性占领绝对优势的领域中,女性的声音都显得微弱而短暂,甚至有人曾经公然在媒体上大放厥词,女性电影的商业价值不值一提,但今天,因为这部预售已经突破5个亿的文艺电影《等待过去》,我们非常自豪地,女性电影消费群体也正像曾经倡导过的口号那样,顶起了市场的半边天。相信在不远的未来,会有更多更优秀的女性题材作品源源不断地出现,成为这个时代的最强音。”

    坐在台下的施安遥因为这番话,眼角渗出了泪水。

    对她而言,来自同行的肯定,就是最高的褒奖。

    当大银幕上的画面定格在她连夜补拍的那个结尾时,在场所有人都惊呼出声。

    画面上,城市的灯火在施安遥身后,宛如大海中发光的水母莹莹闪烁。

    而从她的视线看过去,从暗处一步步走来的男人,面容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

    一束银白色的月光从他的头顶倾泻而下,将他的五官勾勒得俊美而深邃,像是从十九世纪走来的雕塑。

    然后他迎着那束光,微微地笑了,纤长的睫毛留下一片蝴蝶翅膀般的阴影,轻轻地翕动着。

    “我一直都在。”

    灯光亮起,当大家看清大屏幕前站着的男人时,惊呼声变成了会心的掌声,还夹杂着一些起哄的叫声。

    宋远驰站在灯光下,和身后大屏幕上的他像是一体两面的双生体,微妙和谐地共存着。

    他抬起头,捏着手中的信封,冲着施安遥的方向,露出了和身后屏幕上的他一模一样的笑容。

    “我曾经在想,究竟怎样的爱情才是最好的,这世界上是否真的能有另一个人,让我心甘情愿为她而改变自己,成为我所扮演过的那些深情主人公中的一员。我想了很多年,得出的结论是,不可能。”

    “然而人的话就是不能得太满。就在我否定自我的时候,有个人出现了。她和我以一种奇妙的方式关联着彼此,至亲至疏,却至真至纯。我们可以针锋相对,可以谈天地,也可以在线互怼,甚至也能在一起喝个酒什么的。”

    底下有人叫出了声。

    “宋影帝,你这波狗粮过分了啊!”

    “我们是来看颁奖不是来被虐的!”

    施安遥低下头拼命憋笑,肩膀抖得有点厉害。

    宋远驰却没有理会抗议的人,而是自顾自地继续道。

    “我和她的感情,像知己,像损友,像最亲密的敌人,又像是最遥远的爱人。我们曾经触碰不到彼此的心,又将那些似真似假的玩笑话当成否认真心的挡箭牌,差点错过。好在——”

    他开了手中的信封,没有立刻宣布得奖者的名字,而是缓缓抬起眼,凝望着施安遥。

    “我们都有同样的梦想,对表演的热爱,对电影的渴求,和对梦想的执着。如果,这世界上有一个人,能透过浮华世界的冷酷光影,与我踽踽独行的灵魂温柔共振,那么只能是她,唯一的她。”

    “最佳导演,施安遥。”

    在全场几乎能将房顶掀翻的热烈掌声和尖叫声中,施安遥站起身,一步步走上舞台,将手交给了迎接她的宋远驰。

    被男人滚烫的掌心牵引着,她沿着聚光灯的轨迹,再一次站在了话筒前。施安遥望着台下热切的目光和此起彼伏的闪光灯,耳畔响彻云霄的欢呼声和潮水般的掌声,让她一瞬间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仿佛又回到了穿越前的自己,却又有什么完全不一样了。

    “如果你不话,那我可就喧宾夺主了。”

    男人一贯调笑的语气里竟然也夹杂了些许紧张的颤音。

    施安遥惊讶地侧过脸望向宋远驰,没料到他下一秒身子一矮,单膝跪地,举起了一个红丝绒的盒子。

    在鲜红的缎面之中,静静地躺着一枚晶亮的钻戒。

    模糊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晰,周遭的声音如海潮般退去,连明晃晃如白昼的镁光灯此刻也暗淡了下来。

    施安遥的世界中,只剩下了眼前闪耀着璀璨光芒、如同天使之泪般的晶莹戒指,和宋远驰那句如同将整个宇宙的星河一同纳入怀中的话语——

    “你愿意,永远做我生命中的女主角吗?”

    施安遥眼中的水汽终于汇集成钻石般剔透的泪滴,顺着她一开一合的唇流入宋远驰心尖,成为他这一生中听过的最美的三个字。

    直至华发暮年,垂垂老矣之时,依旧是两人之间永远无法解开的羁绊。

    “我愿意。”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誩:  终于完结了!感谢大家陪伴如此不成熟的我迎来了第一本大结局,希望能让看到这里的你满意,也希望能在未来与你相遇在其他或甜美或古怪的脑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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