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时候在想, 她要是和她妈一样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决绝地厌恶她，远离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想把她拥入怀中，紧紧抱住。

    甚至, 想尝尝她这会出甜言蜜语的嘴是不是也有那么甜。

    撑在她头上的手紧握成拳, 死死抑制住这酒精引发的冲动。

    陶艺希没发现他的异常，为难地歪着脑袋：“可是吧……哥哥你好像不喜欢这个天赋, 唉。”

    一声淡淡的叹息揪着他的心。

    他薄唇紧抿：“也没有不喜欢。”

    “嗯？”

    “只是不知道努力了有什么用。”他嗓音低沉，黝黑的眼眸片刻茫然, 像是找不到方向的孩子。

    陶艺希一怔，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应承下。

    她缓缓道：“哥哥，你难道不想让这些人闭嘴吗？就算你不在意, 但是你不觉得他们叽叽喳喳的样子很让人讨厌吗？”

    天真无邪的面容用柔美的嗓音着厌世的话。

    他却不觉得违和，这才是真实的她吧。

    “好像是有点讨厌。”

    “学习让自己快乐也是一种目标。”

    听着他就笑了，还真有学习使我快乐这一法照进现实。

    沉重的心情渐渐放松下来, 问她：“那你这么拼是为了什么呢？”

    “我？活得独立。”她毫不犹豫给出答案。

    他愣了一下, 还以为她会考顶尖学校为她妈争脸之类的。

    “就这？”他不是很明白。

    她轻笑：“哥哥，你不懂。”

    门外传来夏妍的叫唤：“陶艺希, 你给我出来！人呢？”

    听语气，气急败坏了。

    两个人一顿, 陶艺希叹气：“哥哥, 让我先出去吧。”

    顾景源赶在这时候突然问：“如果我要开始学习, 你会回来吗？”

    “我一直都在啊, 你把问题拍下来发微信，我看到都会回的。”

    “我不要微信，我要你给我辅导。”借着几分酒劲, 他孩子气地抓着她不放。

    陶艺希无奈：“你不是觉得够了吗？”

    “我后悔了。”义正言辞地自己脸。

    “……”他是醉了吧，“等你清醒了再？”

    “我很清醒，你不同意我就不让你走。”

    身上的手机在震动，还好她习惯性地开了静音，不用看都知道是谁的。

    “等明天再。”

    “不要。”

    手机响着就没有停下来过，再多过一会儿她妈真的要炸了。

    “那你要听话，不要再让我一直盯着。”

    “嗯。”他点点头，看着还挺乖。

    “行，我同意了。”

    顾景源心满意足地笑了，后退两步，顺便还帮她开了个门。

    她走之前还看了他一眼，心里笃定：他会后悔的。

    她转身离开，没看见他嘴角得逞的笑意。

    他才不会后悔。

    **

    夏妍怒气冲冲地到她房间，陶艺希还在看书，仔细看却没有翻几页。

    她一把夺过她的书扔在地上，夏妍气疯了。

    “还读什么书，读这么多有什么用！你要成为女科学家吗？那能有多少钱，生活能过得好吗？”

    “妈妈，要钱的是你不是我。”陶艺希淡定地捡起书本，用手试图抚平掉在地上形成的褶皱。

    “真是天真，也只有孩子才会出这种话。你知道在这个社会有钱有权多重要吗？”

    “我知道，但是这些都是你的吗？如果没有了男人你什么都不是。”

    她一字一句揭露现实，夏妍难道不知道吗？但是她已经靠习惯了，早就不知道怎么靠自己。

    外表华丽的皮囊被自己最亲近的人撕开，露出不想为人所知的丑陋。

    “啪——”

    清脆的巴掌扇红她娇嫩的脸。

    “你也瞧不起我？如果不是我到顾家，你能到这么好的学校吗？”

    这时候陶艺希反而没有哭，手都没有抚一下，唇却的抿得发白，面无表情地对她：“如果我成绩不好，我还能来吗？”

    从第一天来，她就已经看透。

    或者，顾穆阳就没想着隐藏，用行动直接向她表明她只是带动他儿子的工具人。

    夏妍这个当亲妈的也是半斤八两。

    “你让我讨好那个徐太太也是有目的的吧。”

    她眼神闪烁：“我，我还不都是为了你好。那个徐太太老公是酒店大亨，只有一个独生子，以后这些产业都是她儿子的，给你这么好的机会你都不知道珍惜。”

    “妈，我不会变成第二个你的。”

    夏妍看着眼神坚定的女儿，长期没有在一起，她已经不懂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样的人。

    她引以为傲的风光，原来别人这么瞧不起。

    “陶艺希！”所有人都看不起她，连她女儿都是，她紧拽着手，红着眼：“行，我就看你能有多出息。”

    夏妍负气离开。

    “妈。”

    夏妍脚步在门前停下，等着她服软，不是都女儿是个棉袄吗。

    “既然你要靠着顾家，以后就不要在外面哥哥的坏话，你不是也知道哥哥是顾叔叔的心肝，不要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夏妍不敢置信地回头，她是被自己女儿给教育了？

    “你真是好样的。”

    她已经不去思考陶艺希的对不对，只认为自己的面子被驳，荒唐！到底谁才是妈妈。

    她气得哽咽，还能听到零星的抽泣声。

    陶艺希咬着下唇，追了上去，刚握上她的手就被甩开。

    “妈妈。”

    夏妍不想听她话，狠狠摔上房门，声响巨大。

    她呆呆地站着，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失魂地坐在书桌前，手机屏幕亮起弹跳微信消息。

    是顾景源。

    【你妈找你麻烦了？】

    【没事。】

    【放心，我会护着你的。】

    【那我就先谢谢哥哥了。我有点累了，先去休息了。】

    终结话题。

    顾景源听到隔壁摔门的巨响，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为了自己还和夏妍闹这么大的动静。

    就像他今天冷眼看着楼下的女人在背后他，也没有想到她会因为这而得罪那个女人。

    她究竟是为什么这么袒护他？

    灵光一闪，有想法呼之欲出。

    她是不是，喜欢他啊！

    不然怎么解释，她这般维护他，之前还那么用心地监督他学习，明明差不多就得了，是不是想让他进步一点可以和她考一所学校。

    她明明本性不惹是非，却在他危险之际出手相救。

    还有她总是不经意的触碰。

    很多他想不通的东西通过暗恋来解释，就得通了。

    手机黑屏映着他的脸蛋，第一次仔细端详，看看左脸又看看右脸。

    好像他们都这张脸长得不错来着。

    嘴角微微上扬，心情愉悦地开收藏的那些帖子。

    他们的这些，也不是不可以。

    同屋异梦。

    隔壁的人书也看不进，一晚没睡好。

    第二天早上，夏妍看到她没有招呼，冷漠地好像她是个陌生人。

    可是桌上还留有一份早餐，是给她的。

    陶艺希心情复杂，隐隐开始后悔了。

    为了一个无所谓的人去顶撞自己的母亲，闹成现在这样不是她想要的。

    她反思了一晚上，她承认是有被他影响到，但初衷也是为了妈妈着想。

    就像昨天，如果没有人制止夏妍，顾景源岂不是全都看在眼里。

    他们所有人都觉得顾景源废了，只有接触过他才知道他多有潜力。

    绝不会是她们口中败家子。

    顾景源慢悠悠地下楼，她看了一眼钟，才七点半，平常他都要十一二点才能起来。

    “哥哥……早。”

    他了一个哈欠：“今天你什么计划？”

    “嗯？可能还会去图书馆吧。”

    “那一起。”

    “你也要去图书馆吗？”

    “嗯。”

    她惊讶地重复一遍：“你确定你是要去图书馆读书的？”

    顾景源抬头，认真地回答她：“昨天不是好的。”

    不然他这么一早起来干嘛，就是来堵她的。

    免得她害羞地跑了。

    有些意外，原来他昨天真不是开玩笑，酒醒了还记得。

    “那你收拾一下，我们半个时之后出发。”她的态度比昨天要冷淡。

    “陶艺希，你早餐还没吃。”他主动叫住她。

    她疑惑地皱眉，“我等下吃。”

    “等一下就凉了。”

    “？”他今天有点奇怪。

    顾景源一下楼，杨嫂就准备就绪，很快端来他喜欢的元宵，刚出锅热腾腾的。

    “源，吃元宵吧。”

    “陶艺希，来一碗？”

    杨嫂不满地扫视她。

    “不了，谢谢。”

    她拿了两片吐司离开，全程没有关注过他一眼。

    看着她的背影，爱吃的元宵没了滋味。

    她为什么总是这样，忽冷忽热。

    **

    这是顾景源第一次到图书馆，寂静的环境只有书本翻页和笔尖沙沙的声音，让人不由自主地闭上嘴巴，生怕破坏这一方宁静。

    这一张木桌比他以为的要大，看来他们俩昨天不是靠在一起嘛。

    陶艺希冲他招招手，他弯下身子与她平齐。

    她附在他耳边，用气音：“你先做作业，做好了我检查。”

    温热的呵气吹着他的耳朵，痒痒的，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悄然转红。

    顾景源点点头，看着日渐熟悉的题目，让心情平缓下来。

    陶艺希休息时间瞄了他一眼，顾景源已经全身心地投入其中，手机屏幕亮了都没影响到他的专注。

    他其实不比他们差。

    就学习的这个耐性，就不是一般学生能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