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A+A-

    热。

    方伽尧身体绷直, 柜子里面就一四方地儿,里头相互不通, 除非两个人叠在一块儿,才勉强够用。

    他被吴畏抱着进去的时候, 脚尖踩在吴畏脚面儿上, 自己整个人的重量就压在他身上。

    周遭都被他紧紧包住。

    又紧又热。

    “嘘, ”吴畏话很轻,轻到方伽尧以为是黑暗中的错觉。

    只有一段儿轻飘飘的热量, 往脸上飘。

    两个人站在衣柜里,共同呼吸着彼此的燥热。

    橱柜上有透风的扇叶, 横条儿着切在柜门上,方伽尧抬头就能看见外面的漏光, 映在吴畏眼睛上。

    长长亮亮的一条。

    以及他黑密的睫毛。

    他没有这么近距离观察过吴畏,透过光的瞳孔会极致收缩,变成浅褐色里头的一个中心黑点儿。

    盯着自己瞧的时候,方伽尧突然有种宿命感。

    逃不了了。

    “奇怪了,刚才人呢?”

    “你听错了吧,有点儿吓人啊。”

    外面两个姑娘互相揽着胳膊,挺晦气朝自己身上拍了拍,“那估计是听错了, 赶紧走, 吓人。”

    女生在柜子前面儿兜了一圈儿,不怎么敢乱动,光是用眼四处一扫, 算是完事儿,两个人一边儿念叨着奇怪,一边又拉着手走了。

    等最后一片裙角从拐角的地方没了影儿,吴畏才笑着咬方迦尧的耳朵,“害怕了?”

    方迦尧低头没话,只是把自己胳膊搭在吴畏手腕上,想开门出去,但是一只脚没还没伸出去,胳膊就被吴畏拦住,“你害怕什么?”

    “让我出去,”方迦尧口气里没什么语气,“如果被发现了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空间里头狭黑暗,方迦尧没看吴畏现在的表情,只是觉得刚才他实在乱来。

    感情的事儿不能拿来开玩笑。

    “想过,”吴畏声音认真,松开拉着方迦尧的手,“有关你跟我的未来,我满脑子都是。”

    方迦尧脖子后边儿都是汗,猛的推开门,外面窗户灌进来一阵热风,到了身上却一片冰凉,“你跟我谈未来?”方伽尧心里现在是空的,听见吴畏这种话的时候,只会觉得全都扔进心里那个洞里了。

    多少句都一样。

    “方迦尧,你回头看看我。”吴畏单纯的从后面叫住他,半倚在橱框上,“我要你盯着我的眼睛一遍,你跟我没未来。”

    “没必要,”方迦尧径直往前走,下了楼梯径直往前走,等出了体育馆的门,也没回头。

    简直跟落荒而逃一样。

    晚上有活儿,方迦尧直接回了公寓,正对着门口儿是之前吴畏留在家里的衣服,他知道吴畏的衣服根本不能机洗,就算阳台上有型电动的滚筒机他那天也晾着没用,他单独挑出来,自己用手搓。

    包括那条内裤。

    等看见窗口上被风来回扯晃的尺寸,方伽尧才后知后觉,自己给他的那条,

    确实了。

    他躺了一下午,看见微信上日常闪着万科的消息,连点都没点,反手扣上,合着心事睡了一觉。

    等到晚橘色爬了半边儿的窗户,方伽尧数着睫毛逆着光睁眼,先看见的就是一件儿挺显身材的红色棒球,旁边是条浅色的软牛仔,这会儿正随着风晃荡在阳台栏杆上。

    靠窗的桌面的铁盒里头放着227的钥匙,方迦尧看了眼时间,刑津北那儿晚上是Y的独活儿,临出门把阳台衣服收了,拎着这个纸袋,在自己一串儿叮当响的钥匙上,又添了一把。

    菱形扁嘴,栓着一根儿红绳,形状跟上次吴畏拿的一样。

    白天跟吴畏闹了点儿不愉快,方迦尧私心没怪他,就是替他难受。

    就像自己明知道他这么做没结果,就是没办法点醒一个执迷不悟的人。

    方迦尧就是舍不得眼睁睁看着他把南墙撞碎,头破血流。

    太不值得。

    心理装着事儿,方迦尧走路就多少分散了点儿注意力,临近门口儿的时候没注意坐在最边儿上喝酒的柯哲。

    进去见了刑津北才知道Y没来,独活儿改成公活儿,还得先去换衣服,刑津北穿得花花绿绿,捏着烟屁股敲住住方迦尧的肩膀,“余闵温,熟么?”

    “那事儿你听了,”方迦尧听名字就知道刑津北应该把他弟的事儿搜刮了个干净,“差不多就是你了解那些,跟着南大来的人,他应该比我清楚,”方迦尧等着伸手扣袖,顺着自己指尖的方向,撇了眼坐在对面翘着二郎腿的柯哲。

    “南子就是一闷炮,能炸但是伤不了人,”刑津北半条腿晃荡在沙发外面儿,脚背勾着方伽尧马上要走的腿,“你是他兄弟,留点儿心,”然后用烟嘴朝正在给铮亮皮鞋上蹭油的柯哲指了指,“他口风紧,问不出个屁来。”

    “那孩儿我见过,骚狐狸,”刑津北磕了磕烟灰,“行了,去吧,柯哲闹事儿我帮你拦着。”

    方伽尧点头,临走问他,“之前你稀罕那孩儿呢?”

    方伽尧前天来的时候,刑津北还喜欢得跟个宝贝似的,这两天突然消停,那孩儿的影子都没见着一个,方伽尧也就有点儿在意。

    “不听话,心又不在我这儿,忒鬼,见着烦就扔了,”刑津北晃荡酒,瞄了方迦尧一眼,“我管这种,就叫骚狐狸。”

    方迦尧最捉摸不透的人,吴畏算一个,其次就是刑津北。

    初见给人很不舒服的感觉,长得美艳深邃,就是轻浮,话不着调但又违和的深情。

    这种矛盾给人情绪上的怪异感,跟吴畏很近。

    想到吴畏方迦尧心里会揪一下。

    最近已经成了习惯。

    惶惶无期。

    酒吧风格仍旧,下面糟心烂眼照样都有,气氛如此,方迦尧迎合着跳,他也能感觉到,柯哲一直没挪眼。

    半个时。

    柯哲手里的特级人头马在这半个时里就一瓶儿一瓶儿的续。

    但他出奇坐的住,直到方迦尧下了台面儿在后台换衣服,也没等到柯哲过来。

    但自始至终,眼神勾在自己身上。

    方迦尧懒得管,自己收拾了出门,酒吧后门是南巷里头挺僻静个广场,平常人少,基本过来坐的都是从酒吧里头出来晃晃悠悠不着调的年轻人。

    方迦尧出门必走的一条路,大多见怪不怪,也就对草丛里一对69没什么反应,老实这个花园简直算得上伊甸乐园,刑津北那里有专门的房间,多刺激的都有。

    往往摆在眼前伸手够的着的东西,永远没有在暴露边缘的隐藏来的刺激。

    很多人还是会选择来着里干点儿抹消人跟野兽区别的界限。

    单纯就是追求性的乐趣。

    一个人能把这个字拆开组合成不管多少只要是能刺激他们寻求快、感的样子。

    方迦尧用手指勾着纸袋,晃着钥匙朝东科大那条主街上走,等到了附近的花坛,里头赤条纠缠的人先坐起来,仰着头享受。

    下面的人看不清样子,方迦尧就只看见一边儿的侧脸,他微微张了嘴。

    骚狐狸。

    方迦尧出了乌烟瘴气的胡同,靠在不远的石墙跟儿上给刑南电话,点开通话键,花坛里面没动静儿。

    等接通的时候,刑南声音带笑,“尧哥?刚才还念叨你,畏爷约了有酒喝,来不来?”

    方迦尧头微微向着巷子歪了一下,随机抬腿朝前走,“你呢?你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儿可能没想到方迦尧能主动问到他的事儿,先是顿了一下,之后刑南口气又是特有的认真,

    “就他了。”

    方伽尧没多余的话,老远看见东科大闪灯的校门儿,简单结束,“行,知道了,你那儿我就不去了,”盯着自己手里的袋子,顺便点了根烟,“有事儿,挂了,”完黑了手机屏,手机往袋子里扔,左拐先去了附近的超市。

    还是那个老头,窝在藤椅上上看书。

    书跟人一样有年头儿了,捧着都掉渣。

    方伽尧朝里走,沿着最里边的货架用手标着,从各种五颜六色的彩罐儿顺过去,手指敲到一块儿空缺。

    “蓝莓味儿的还有么?”方伽尧扭头,看一趟摆的都挺齐全,唯独这个口味看起来缺货。

    这种铁盒的包装市面上不常见,老牌子了,很多地方这种糖基本都是怀旧款,加上成本高赚不到多少油水,基本上国内还在做的都做停产,这种糖只会越卖越少。

    老头耷拉着的眼皮抬起来,晃悠悠在方伽尧身上瞧了一眼,“不卖这个,”然后搁下书,扶着藤椅的把手起身,一身的骨头磕巴磕巴响,“正好,伙子你帮我把那个牌撤了,这玩意儿太高,没个人帮衬还真不行。”

    等老头过来,方伽尧抬了胳膊,把用水粉笔写得挺好看一花字摘了,“以后都不卖了?”

    关键周围的口味全部摆的整齐,四方的铁盒儿一个摞着一个,整齐量大,唯独蓝莓牌子后面什么都没有,乍一看很突兀。

    “不买喽,”老人把身上的薄棉马甲朝自己身上捂了捂,“有人嘱咐了,”他着的时候还摇头,“不知道现在的孩儿都拿钱干什么荒唐事儿。”

    “怎么?”

    “有人热这个,给钱让我存着,单独零着卖给他,”老头完无奈摇了摇头,“挺大一个子还跟个孩儿似的,喜欢的就护着,别人尝一口都不乐意。”

    方伽尧大概知道他嘴里的孩儿是谁,也跟着笑,顺便帮着把其他货柜上的瓶瓶罐罐放好,又自己买了罐儿凉啤,准备结账,等着换零的时候,一把零钱里面躺着一块儿薄纸硬糖。

    透明亮彩的包装纸里,搁着靛蓝轻透的一块儿。

    “我觉得这糖能给你吃,”老头又坐回椅子上慢慢摇,捻着一页纸,凑上去慢慢看,方伽尧发愣的时候,就听他慢慢儿地,

    “他了,万一有人来买,只给笑起来最好看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