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凌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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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靠脸偏偏要靠实力的司年, 慢悠悠地在沙滩上走过来走过去,给段章拿来了一杯冰镇柠檬汁。

    他刻意把果汁放在段章手边, 摆出一副讨好样貌, 实际上骨子里还是个需要人伺候的大佬。

    “这就结束了?”段章看着又躺下来的司年, 无奈。

    “不然呢?”司年转过头来发出警告目光:“你还想要我做什么?朋友不要得寸进尺。”

    段章:“这赌约可不是我挑起来的。”

    司年:“我看就你玩得最尽兴。”

    段章也不否认,抬手摘了司年的墨镜拿在手里把玩, 问:“所以你不配合我把戏演完?”

    失去了墨镜,阳光有些刺眼。司年转头看着段章, 觉得他着实大胆,但又像个讨不到糖吃的孩儿。矛盾心理刺激下,他伸手朝段章勾了勾手指。

    段章刚凑过去,就被他抓住了领口, 用力拉下, 赐给他一个像这阳光一样火热的吻。

    远处时刻留意着的方淮安忍不住吹起了口哨,这他妈够野啊。艾文等人则目瞪口呆,被司年这开外挂一般的攻略速度给惊到了。

    沙滩当然还有其他人, 但看热闹的多,管闲事的少,都是年轻人, 嘻嘻哈哈的,哪会在意正在热吻的到底是谁。

    两人分开, 司年微喘着气贴在他耳边:“还满意吗?段叔叔?”

    段叔叔很满意,但他对司年撩完就要跑的举动很不满意,抓住他的手腕, 道:“难得来海边,一起去走走?”

    司年见他真的想去,也不想扫他的兴,便同意了。

    两人专挑着没人的地方,远离喧闹,慢悠悠地走。

    司年穿得清凉,但段章不是,他便把裤脚挽起,两人都赤着脚走,偶尔有浪头在脚踝上,司年还会踢一踢浪头带来的贝壳。

    段章又把墨镜还给了他,戴上墨镜的司年遮住了那双撩人的眼睛,在那蓝天白云的背景下,一瞬间又变成了逐浪少年。

    偏偏他还叫上瘾了,“段叔叔”、“段叔叔”的调侃段章,倒也应景。

    海边的飞鸟们最爱这样的少年,一路追随着,在天上、亦或是躲在岸边的礁石上,歪着脑袋扑棱着翅膀看着他们。偶尔有几个特别大胆的,衔了漂亮的贝壳或石头,放在司年的必经之路上。

    见到此情此景,段章不由想起了送花的阿吉,于是问:“你在鹤京的时候,也经常有人给你送东西吗?”

    “当然有。”司年勾起嘴角。在鹤京的时候,他虽然不怎么合群,但鹤京爱美,无关于他的性别或性格。这种感情是纯粹的,不掺杂任何杂质,所以司年坐着的那棵高树上,经常挂满了花和琉璃灯,尤其是在十年一度的凌霄节的时候。

    “凌霄节?”

    “那是鹤京的传统节日,在那一天,九重天上会洒下很多花来,谁能摘得最美的一朵,就是鹤京最瞩目的少年。”

    鹤京的少年们最好忽悠,甭管有没有什么实质的奖励,赢就对了。所有妖都化作原形或直接唤出翅膀,振翅在九天落下的花海里穿梭着,寻找着最美的一朵花。

    当然,每一次凌霄节都有那么些为了在爱人面前展现英姿而光顾着摆pose错失比赛的,过后总会闹个大红脸。

    司年从不参加这样的盛事,因为他知道九重天上洒下的花朵是怎么回事,就是那个白胡子的大祭司从登天梯跑上去,跟天帝两个人在上头撒花。

    他俩一边撒花一边喝酒,看下头的辈们卖力表演,惬意得很。有时商四也在,他是去蹭酒喝的,反正哪一次那花洒得一会儿急一会儿慢分布不均特别缺德,大抵就是商四在作怪。

    要问司年为什么知道?因为大祭司采花的时候被他看到了。

    “怎么没要挟他,让他带你一起上去?”段章莞尔。

    “我要挟了,没成罢了。”司年怎么会错过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本来他都快成功了,偏偏那个傻逼太子路过,搅黄了他的大事。

    现在想起来,司年还是气得很。

    他和无淮子起来了,大祭司趁机溜了,故事的最后就是他和无淮子不不相识,自此结下了孽缘。

    段章道:“最近听你从前的事情,我开始有点嫉妒无淮子了。”

    “你嫉妒他,怎么不嫉妒鹿十?”

    “呃,鹿十就算了。”

    司年笑着摇头,又道:“其实我跟他们真正相处的时间都不多,无淮子是太子,他没当道士前也是很忙的。”

    在妖怪的漫长的一生中,离散总是大过相聚的。

    而在无淮子的妖生中,陪伴他最久的应该是巽枫。君臣、朋友,那是个很难界定的男人,沉默得像不存在于这个故事里。

    他就像一个尽职尽责的影子,当影子剥离本体的时候,就是走向死亡的时刻。

    司年永远记得他转身走向海眼的背影,散落的鸦羽被海水的旋涡卷走,像一去不复返的秋日的风。

    无淮子在倾颓的高楼上,浑身是血地站起来,扶着只剩半截的玉柱,满目是故国的疮痍和决绝的背影。

    那一天,鹤唳于废土,泣血入海流。

    “走吧。”

    “走吧。”

    “别再回来。”

    鹤唳不断,被迫远离故乡的飞鸟们,在泪眼婆娑中无数次回望。有人忍不住停下来,有人又唱起了那首古老的歌谣——

    “O gud afa

    羽鹤之神啊,

    Ni dage til gen per her ah

    九天遗落的明珠在这里啊。

    Un vin af vind ah

    翼下之风啊,

    Tags af gs oe kede i opka ah

    琉璃铺满的飞檐在呼唤啊。

    Til min hjemby

    归我故乡

    Til min hjemby

    归我故乡

    ……”

    此时此刻,司年望着大海,也哼出了几句简单的旋律。没有歌词,只是轻轻哼着,背着手,走得慢悠悠。

    海风轻轻地吹,吹着他的耳环晃啊晃,段章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换来他一个凶狠的死亡凝视。

    “我今天能得到你的房卡了吗?”段章问。

    “你扪心自问啊,段叔叔,想咬我这个钩了吗?”司年挑眉。

    段章用实际行动告诉他,段叔叔这个称呼还是不要随意乱叫的好。黄昏海岸边,相拥亲吻的恋人在水中投下亲密的倒影。

    飞鸟们躲在附近看着,晚霞在它们的脸颊抹上红晕,显得害羞又腼腆。

    被远远抛在后面的方淮安等人,当然是没再等到两人回来。艾文疑惑地四处张望,想要关心一下赌约的进度,便见方淮安苦恼地摇着头,:“别看了,人都走了。”

    艾文:“啊?”

    方淮安便把聊天记录给他看,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奥斯卡什么时候给他颁个奖。只见那聊天记录上赫然写着——

    DZ:人我带走了。

    艾文再次惊叹,这是什么神速进展。没想到这事儿真的能成,万万没想到段章竟然真的是个基佬。

    这一波输得不亏。

    “改天我请司年吃饭,方总你来不来啊?”

    “兄弟,我劝你还是别了。”

    方淮安对自己的朋友了如指掌,都把人带走了哪还有放出来的道理。他随即勾住艾文的肩把人强行拖走:“请他不如请我,庆祥楼走一个?我正好饿了。”

    其后的两天,艾文果然没有再见到司年,因为司年连酒店房间的门都没有出过。

    最近的男朋友肚子里都是黑水,可能是醋吃太多了,惯会在床上折腾他。司年则对于享乐这种事看得很开,正好跟艾文他们玩腻了,便干脆留在了房里,段章在时就跟他厮混,不在时他就躺在沙发椅上晒着太阳休息,亦或是看看电视喝喝酒,喝得骨头发软。

    南玻来找过他,但是没找到,因为司年搬进了段章的套房里。不过司年让飞鸟把黑仙花的故事带给了他,其后南玻便没有再出现过。

    第四天的晚上,变故忽然发生了。

    那时段章还在外头工作没有回来,司年独自窝在沙发里,看鹿十倾情推荐的某志怪。他正看到精彩之处,忽然“咚”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撞在了窗玻璃上。

    “大人、大人!”是替司年传信的那只飞鸟。

    司年挥手开窗户让它进来,蹙眉:“怎么了?”

    飞鸟落在茶几上,仔细瞧,他翅膀上的毛少了几根:“大人,出事了,那支骨笛不见了!拍卖场的人刚刚捂不住报了警,现在季家也知道了,正在找。”

    “捂不住?它到底是什么时候丢的?”

    “据前几天就丢了,刚开始怀疑是监守自盗,怕影响这次的拍卖会,所以想自己解决。可后来怎么找都找不到,那个骨笛像是凭空消失的,监控视频里什么都没拍到。”

    前几天?是在司年来珠海之前还是之后?

    司年又问了几个问题,飞鸟却不出旁的细节来了,便挥挥手让他继续盯着拍卖场。这事儿有点奇怪,骨笛如果真是凭空消失,那偷极有可能是妖怪而不是人类。

    是季家?

    不,不会,季家完全没理由这么做。他们是本地的大妖,又财力雄厚,犯不着做这么有失格调的事情。而且那季情还来见过司年,这不是一个偷面对屠夫的正确姿态,除非他不要命了。

    南玻也不太可能,他如果要偷,就不必来求助司年。

    这骨笛丢失的时间也很蹊跷,令司年忽然想起了浮冢。浮冢现世,骨笛现世,南海、珠海,这其中有什么关联吗?

    司年遂换了身衣服,决定亲自去看一看。然而就在他刚刚走出酒店,踏入月色时,忽然听见一道缥缈空灵的歌声从远处传来。

    这个远处不是真正的远处,它亦近亦远,让人琢磨不清它真实的方位。只觉得月光朦胧,歌声缥缈,人恍若身处于一个巨大的梦境之中,怅然失神。

    司年闭上眼,仿佛便能看见月夜下泛着波浪的大海。

    这是海妖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