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钟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
他恍恍惚惚的看着宋佳被人拿脚狠狠的在肚子上踹了两脚,然后赶过来的保镖直接卸了他的下巴,跟一只待宰的动物一样,没有任何挣扎的会,拖着他走向了看不见的地方。
周围那些人诚惶诚恐的围绕在沈先生身边,许诺了各种礼物出来赔罪道歉,祈求沈先生不要动怒,仿佛这是比天塌下来还要可怕的事。
而被拖出去的那个人,在场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在意他会怎么样。
会场外的过堂风迎面扫过来,携着冬寒料峭,冰冷得近乎刺骨。
钟宁突然被惊的一哆嗦。
然而冷风还没来得及吹散在室内染让的热度,钟宁就感觉自己双肩上一重,风声尤在耳畔,寒冷却瞬间被长及腿的大衣隔离在外。
“乖宝,看着脚下,心别摔着了。”
钟宁整个人蓦然回神,循身偏头朝身侧望过去,对上了沈先那双在暗淡的光线下显得更加深邃,即使带着温和的弧度,也漆黑的仿佛透不过丝毫光亮的眼眸。
钟宁下意识攥住指,冰寒的冷意顷刻之间从脚底窜向了全身。
虽然现在的钟宁可以毫不犹豫的,沈先生温和宽容有气度,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金主。
但如果真的让他认真去想,他其实也是能回想起,在这些被温柔冲淡的过往记忆背后,存着的那些沈先生不那么温柔,甚至是
让人害怕的时候。
钟宁其实已经记不清细枝末节了,可他到现在都还记得,自己刚被这位沈先生包养时,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那些日子
两年前林枫举办的那场晚宴是钟宁一辈子的阴霾。
那天宴会刚开始没多久,钟宁就在厕所遇到了两个对他图谋不轨的富二代,他咬伤了其中一个人,拼命推开要把他往隔间拖的那两个人,逃到了大厅,慌乱的在穿梭人群中。
然后迎面撞上了周总。
钟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上的演奏台,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当时在干什么,只是凭着本能把指按在黑白琴弦上,脑子里全是刚才上来之前,听到周总对追来的那两人笑着的那句,“没问题,结束后就让你们带走”
短短的一首曲子,钟宁脑子里过了一遍所有能逃脱的办法,意外的是,宴会之后他并没有再见到那两个人。
可钟宁并没有因此松一口气,相反,他心里更加不安了。
娱乐圈是个什么样的大染缸,钟宁还不知道,但周郜学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钟宁在那一刻已经很清楚的看明白了。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钟宁和一群同期在公司一起听经纪人安排活动事宜,中途口渴喝了几口水,再次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一张陌生的床上。
“我天,你终于睁眼了。”
穿着牛仔裤白t恤,一头粉色挑染灰发的年轻男生坐在床边,冲钟宁挥了挥笑道:“能看清吗?”
钟宁头晕眼花,咬牙让自己清醒一点,低头检查了自己身上的衣裳,没发现异常,才艰难的撑着身子想从床上坐起来。
男生帮着想过来扶一把,却被钟宁挥开,他便也没再上去搭,干脆从旁边桌上倒了一杯水过来,伸递给钟宁。
“你酒量肯定不好,就那么一点儿迷药,我当时半个时就醒了,你这都两个多时了,再不醒我都要睡着了”
话的男生是公司里一个老资历的前辈,是在这两个娱乐公司被买下来合并之前就已经在公司了,很努力,却一直都没闯出什么名气,经纪人拿来当反面教材跟他们讲过。
但钟宁对他的映像不止于此。
钟宁在公司里见过他几次,并且一直对这位老前辈的印象很好。
公司里大部分人都是冷漠的,他却很热心肠,钟宁有一次被几个前辈针对,就是他正好路过,站出来替钟宁解的围。
钟宁记得他叫禹章。
钟宁接过他递过来的水,剧烈颤抖着抬起一时不太能使上劲的,禹章刚准备话,就看着整杯水连着水杯掉落下来,整个儿的从钟宁头顶上浇下。
水杯砸在头上,然后又“哐当”一声滚到地上。
杯子里盛的是凉水,很显然,钟宁想让自己清醒起来。
禹章表情复杂的把钟宁看了半天,这次脸上的笑没了,开始给钟宁讲他自己的经历。
大抵就是钟宁听过的那些,因为一开始不听公司的安排,没抓住好会,蹉跎了几年过来,再想来回头,会却已经不再等他了,无奈辗转于各种脑满肠肥的暴发户,混沌度日。
钟宁用尽力气才终于挪动了一点距离,侧着身子靠在床上喘息,抬眼看着他,却始终不发一言。
他当然知道禹章这么多,话里藏的什么意思。
早在那天晚宴之后,周郜学就单独找过他,目的很明确,语气似恩赐一般的,居高临下的,叫他去陪一位大人物。
钟宁不愿意,周郜学便攥着钟宁的合同,拿着子虚乌有的违约和黑料威胁。
但钟宁软硬不吃,无论怎么,都是一句不愿意,所以才有了今天这样的情形。
钟宁连动一下都困难,况且未知数太多,他不知道还有什么等着他,只能选择保存体力,警惕着后招。
禹章的口干舌燥,钟宁却始终没有反应,他叹了口气,掏出一张纸条,举到钟宁眼前道:“知道这是什么吗?上次在晚宴上看上你的人的名单,周总了,如果你不识抬举,就让我挨着打电话,叫这些人过来。”
顿了顿,禹章补充道:“这个酒店房间包了一个星期你知道是什么意思。”
酒店房间里依旧是一片沉默,只能听到又响起悉悉索索挪动的声音,还有咬着牙的低低喘气声。
钟宁抓着床头柜的桌角,半个身子吊在了床边上,再卯着劲儿挪动一次,钟宁便从床上滚到了地上。
禹章看着脚无力,却一直拼命挣扎着想爬起来的钟宁,站在钟宁唯一能通过的去路面前,无奈劝道:“没用的,这个药的药效持续时间很久,你就是再怎么着都不可能跑出去。”
钟宁终于哑着嗓子,声音无力颤抖,了醒来以后的第一句话:“所以,你选择做,他们的帮凶是吗?”
禹章沉默半晌,在他面前蹲下来,语气很轻,态度却很坚决:“对不起,我没有选择。”
钟宁闭了闭眼,脱力一般的低下头,把脸埋进心里,额前茸茸的碎发无力垂下,嗓子里溢出几声几不可闻的呜咽。
“虽然很不想这么,但是我确实在帮你。”
禹章撑着地板,盘腿坐到地上,犹豫了一下,伸去摸了摸他因为杂乱而看起来毛茸茸,异常可爱的脑袋,声音放得很轻很轻,“钟宁,你知不知道,你其实已经比很多人都幸运了。”
“娱乐圈其实就是这些东西,资本、价值、利益没人会问我们想要什么,因为所有人都默认我们想要名想要利,我们就是被包装的光鲜亮丽,摆在货架上供人挑选的商品,导演制片人和金主,谁的出价高,谁能带来更多的利益,他们就把你卖给谁,即使你最后走上神坛,前面那些经历也是逃不掉的。但你很幸运,至少你现在还有得选,很多人都根本没有选择,就像我,当初走到你这一步,已经没人给我话的会了,他们一开始就把我拖进泥潭,后面再多的反抗都是无力”
“听是有一位大人物看上了你,他们极力想讨好那位大人物,才给了你选择的会,但我要告诉你的是,无论你怎么选,结局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男生道:“是先陪一群人,再被送到那位大人物床上,还是心甘情愿的在床上替他们把那位大人物陪好钟宁,你知道该怎么选的,是吗?”
钟宁抬起发红的眼睛,像只炸毛的猫,睁大眼睛定定的望着他。
禹章眼神坚定,凑近过来,附在钟宁耳边,压着气音耳语道:“钟宁,我看得出来,那位是他们不敢得罪的人,所以你记住,不管你怎么做,一定要抓住这次会,想办法逃出去,这是你唯一的会了,别落得和现在的我一样的下场。”
钟宁眼中溢满了泪水,他咬着,才没让自己哭出来。
禹章的对,钟宁知道该怎么选。
禹章陪着钟宁在酒店待了一天,给他讲了一些取悦人的方法,直到钟宁身上有了力气,才又送他回了寝室。
然后又过了一个星期,周郜学给了他房间号。
关于那天的记忆钟宁其实很模糊,因为他为了强迫地服自己答应,喝了酒把自己灌醉了。
但他又记得很清楚,尤其对那种仿佛即将踏入深渊的恐惧记得异常清楚,他实在太厌恶羞耻了,和这样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这样亲密至极的接触
那一次,钟宁从头至尾都只记得疼。
后来签了包养协议,很多人羡慕他的幸运,而钟宁只觉得,自己战战兢兢的恐惧源从“娱乐圈”转移到了这位不苟言笑,用黑沉沉的眼睛居高临下看着他,从第一次见面让他打心底里发怵的金主身上。
金主强势得可怕。
钟宁顺从的不会反抗,但他最初放不开自己,金主便不急不缓的,一片片拔掉他爪子上的指甲,用各种方式调教他,使用他,逼得钟宁崩溃到只能暂时放弃自尊,被笼罩在欲望和自我厌恶的黑暗阴影中。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钟宁都有点恍惚,他觉得自己已经脱离了灵魂,住在他身体里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一个供人取乐的玩物。
即使后来那些美好的温柔的回忆让淡化了恐惧,让黑暗的记忆变得越来越模糊,甚至连钟宁的心都下意识的主动偏向了遗忘的那一方。
但钟宁内心深处,直到现在仍对沈先生存着一道不可逾越的畏怯。
他几乎都已经要沉溺于沈先生所给的温柔,快要遗忘那些不愿想起的记忆了
直到今天,钟宁看到那个男生在他眼前被毫无反抗之力的拖走,他才终于想起来了,在这些权贵们的眼里,他们这些人和一只就能捏死的蚂蚁,其实没有差别。
一样的卑微,一样的渺。
养在身边的宠物顺从了听话了,便恩赐般的给一点温柔,可如果哪天看着碍眼了,是不是也能像这样
抬抬就能轻易清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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