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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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元宝回了家,家里就不再是原先懒洋洋晒太阳的气氛。

    奶奶回屋去听收音,蓁蓁则进书房给傅元宝以及客人姚主编沏了两杯茶。

    书房里姚主编悄然打量了一下傅家的书房。

    傅家书房很是气派。书桌大,有三米宽。椅子大,感觉能坐个三百斤的人。椅子背后的柜子上摆设的装饰品瓷器也大,各个都有两三岁孩高。

    墙面上挂着的图是省里一位国画大师的笔,有两米长,一米多高。相当夸张。

    他很快收回视线,翻开自己笔记,回想要采访的内容。

    姚主编能坐上阳城主编的位置,本事绝对不差,速记的基本功更是刚入职那会儿就练了出来。他亲自上门找傅元宝,就为了这篇独家采访。

    该问点什么,不该问点什么,他来之前打了份草稿。私人的事情少问,问了傅元宝也不会。公的事情可以多问,但傅元宝回答不回答,怎么回答,就不是姚主编能预估的事。

    姚主编温习了一下问题,随即抬头带笑看向傅元宝。

    傅元宝坐在位置上,也拿出了笔和本子。

    姚主编很是客气:“傅先生,我们先从以前的事聊起。你最初的第一笔资金是来自药厂。是为什么想到帮药厂回收药瓶?”

    傅元宝钢笔盖都没打开,人微微后仰,对上姚主编的视线:“因为穷。”详细点,是因为不想种田。不种田没钱,所以穷。

    “穷”这个理由听上去朴实无华,非常符合当下人踏实肯干就能有所成就的心理。

    姚主编心满意足在本子上快速写着答案。

    傅元宝慢悠悠着:“而且药厂,这本应该是我最熟悉的。”

    姚主编的笔顿住,内心萧瑟:这好像不能写。

    阳城傅家是做药生意的,但傅元宝自跟着傅家奶奶过日子,几乎完全没接触过与药相关的行当。傅元宝话里的潜台词很多。

    姚主编很清楚,如果这话放上报纸,阳城日报绝对能卖到脱销。只是人关注的点绝对不会是傅元宝赚钱上的头脑,而会是去议论傅元宝那些糟糕的家庭情况。

    如果真这样,这次采访的目的就偏移了主旨。

    他没有多写上这句话,叹了口气:“当初大家确实都不容易。那么我问下一个问题。”

    傅元宝微点头,示意姚主编继续。

    书房里,采访过程中的一些问题很敏感,敏感到哪怕是傅元宝也得斟酌着回答。文字会上报纸,方向如果错误,社会评判就如洪水,会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姚主编问到犀利的问题:“傅先生觉得自己现在算是资本家么?”

    傅元宝沉默了许久,随后开口:“如果按照旧思维,雇佣超过个人就算资本家。那这个世界上资本家数量太多。资本论上,当资本来到人间,每一个毛孔都滴着肮脏的血。你能所有雇佣超过八个人,就算肮脏了吗?”

    姚主编当然不会认同:“不应该这么算。”

    前些年因为赚得多被当投倒把抓进去的,很多早早被放了出来。上头对资本家的批判没这么个意思。

    傅元宝应了一声:“我是商人。什么买卖都做。你采访我,有利可图,我接受采访,有利可图。这个利不一定是钱。它可以是名声,可以是感情。就像最古早的以物换物,等价交换。”

    姚主编不由自主顺着傅元宝的这个思路去理解。

    似乎傅元宝做事,确实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采访完,姚主编拿着最后采访稿离开。人仿佛熬了三天的夜,疲惫了很多。

    傅元宝没多客套,简单送姚主编到了门口。

    姚主编满脑子还是傅元宝的那些,临着走没忍住,问了一句私心的话:“傅先生,你对奶奶好也是有利可图吗?”

    傅元宝站在门口,语气很淡:“她先付了代价才把我拉扯到这么大。一报还一报,我一直算得很清楚。”

    姚主编怔了一下,发现这确实符合傅元宝的想法。奶奶养大了傅元宝,所以傅元宝给她养老送终。也难怪傅元宝凶名在外,可大多数人都乐意和傅元宝做生意。

    只要谈妥了条件,傅元宝应下,他就会做到。

    不过细究去想,话听上去到底不太好听,有点唯利是图。奶奶养大他,绝对不是指望他养老。也难怪阳城傅家那边一直是用“贪利人”来形容傅元宝。

    姚主编朝傅元宝客气笑着了声:“走了!”

    傅元宝没什么,目送司王叔开车送姚主编前往阳城出社。

    日子没过几天,阳城出社排着周日的阳城日报。

    编辑部里话东一句西一句的:“姚主编采访傅元宝的那篇放上去。放第二页吧?”

    “对,第二页。”

    “春居首期放上了吗?”

    “放了放了。旁边还加了个诗。”

    “最近月饼不是花色不错嘛?那篇也放上。”

    “头还是得放大新闻。哎,对,就那篇!”

    排完,校对审核,最终走流程下印厂。

    报纸按照先前的配送方式送出去。阳城编辑部将作者们的汇款单和阳城日报一块儿送到了相对应的作者中。

    属于三木的这一份汇款单和报纸,被送到河村胖老头店里。这是桑晓晓在信封上留下的寄件地址,也将成为短期内她的收件地址。

    胖老头收到了这两样东西,整天乐呵的,好像家里孩子出息了一样。

    好巧不巧,他这点见着李蔓到店里买盐。

    村里头大多数人家穷,柴米油盐经常借来借去。李蔓这张嘴出话来不大好听,可到底也算村里人。不少老一辈看她不容易,时不时会给她点生活用品。

    盐是必需品,总归要买点的。

    胖老头见李蔓就想起李蔓跑了的赌鬼前夫,又一下想起桑晓晓她可悲。他人还算不错,结账的时候和李蔓多了一句:“李蔓啊,人这一辈子得多靠自己。”

    李蔓刻薄驳了他:“我还不算靠自己?我这辈子全吃了别人的亏!”

    胖老头“哎”了一声,拍了下柜台:“不是这意思。我是,大家伙都靠自己。你也确实全靠着自己。”

    他有点恼自己。怎么桑晓晓的时候,娇声娇气可有道理,他起来就哪儿哪儿都不是那个味。

    他本来是不想当着李蔓的面桑晓晓的,可到底没忍住:“桑家闺女,人要自己会赚钱,还得要别人乐意为自己花钱,那才叫本事。”

    李蔓一听到桑晓晓的名字,火就蹿起来:“我要长那张脸,我也有这个本事。”

    胖老头这就不乐意听了:“谁只是靠脸了?她光是一字就写得比村里人谁都好看。书也读得高。她就是没长这样,以后也出息。”

    李蔓恨得不行,拿了盐就走。

    胖老头在后面嘀咕:“一个个她脾气大,我看你们没一个脾气的。”

    回去路上有好一段路。怒火烧着走的李蔓,火越烧越旺,又恨自己脑子里全是关于桑晓晓那些话。她是真的恨,恨桑晓晓,更恨她自己命不好。

    或许种田一辈子靠田吃饭,永远没有出头的日子。就像那老头的,桑晓晓就算没那张脸,她要是考上了大学,以后有出息的日子多了去。

    她得出这个村子,她得去城里,得成为人上人!

    李蔓将里的盐袋捏紧到变形,眸子里全是不甘和野心。她不想让人看不起。再在这个村子里待下去,她这辈子没有出头的日子。

    李蔓暗暗下了决定,完全没有打算告诉任何人。

    她的决定,桑家是完全不知道的。

    傍晚,桑爸带着桑晓晓回家,路上把终于等到的汇款单和报纸给领了。

    胖老头见人总算来领东西了,腆着脸问桑晓晓:“你这个笔名乐意告诉别人吗?”

    桑晓晓是无所谓的。她拆开信封取出报纸,带着满意的神情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成果:“我不告诉别人,我写出来干什么?”

    胖老头“啪啪”直拍:“得对。得好!我明天就帮你宣传!”

    桑晓晓和胖老头合作愉快:“那再来一叠纸!”

    胖老头把纸直接放在了柜台显眼的地方,现下麻利抽出来,和桑晓晓一交货,一交钱。

    桑晓晓拿着报纸、汇款单以及新的纸回家。

    桑妈回来见到报纸,直接拿了糊,把报纸贴到了墙上。她笑得嘴都合不拢:“哎呀,我们桑晓晓就是出息。”

    这话无限循环,循环到桑妈每看到一眼桑晓晓就要重复一遍。桑晓晓原本的好心情一点点被消磨光,最后忍无可忍,闹心到脸皱成一团:“烦死了!”

    桑妈被凶还在乐呵:“哎呀,就烦就烦。难得!”

    桑晓晓当场被气死,关门躺床上去,连新的稿子都不想写了。等她有钱了一定要买个大房子,隔音效果最佳,每个房间都能落锁!

    真是烦死了!

    桑妈心情好,没管桑晓晓的糟糕脾气。她看着贴在墙面上的报纸,一面印着桑晓晓的文章,另一面印着极巧是傅元宝的采访。

    采访内容她看不大懂,但傅元宝三个字,她必然是认识的。

    傅家还不知道桑晓晓成作家的事。这只能是个巧合。

    距离桑晓晓上次去傅家已有一段时间。桑晓晓没起,她当然也不会主动提那会儿的事。孩子都好面子,怕是上一回去傅家,也是伤了一点心。

    毕竟住这么一段时间,未婚夫却完全没冒出来。

    天色一晚,家里也没打算点灯。报纸上内容再多也看不出。桑妈终叹了口气,不再研究报纸上的内容,转头去做别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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