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的儿童之家。

    万籁俱寂。

    丹尼慢慢掀开一条缝，从暖暖的窝里往外鬼头鬼脑地探去，冷气从缝里钻进来，让他瑟瑟发抖。瞄到其他人都睡着了，修女也不在，他忍受着刺骨的寒冷，穿上外套轻轻地下床，心翼翼地推开门往外走去。

    长长的走廊黑乎乎的，好似有噬人的怪兽蛰伏在阴影里。他轻车熟路地沿着走廊一步一步走着。

    这已经是一个习惯了，自从他来到儿童之家后，每晚都会轻悄悄地出来走一圈，然后回到那个屋子里。幽深的夜，所有人都在梦乡里畅游，而丹尼享受着没有修女和其他孩的时间，只有一个人的安静、孤独。

    在这个时候，所有的一切都是自由，他恍惚间飞出了这栋楼，穿过屋顶，顺着大风飘到群山环抱的斯托镇，还有熟悉的呼唤，是妈妈在叫他。

    “呼——”，

    寒风撞击玻璃窗的声音惊醒了丹尼，他的脸蛋都被冻红了，呼出的雾气很快消散在空中。

    丹尼现在5岁，其实已经能记得很多事情了。

    丹尼记得自己以前不叫丹尼，被带到儿童之家后，名字、年龄都彻底改了，他其实应该6岁了。

    大家总是叫他丹尼，到现在他都也逐渐习惯了这个名字。

    他来到儿童之家已经三个多月了。身边的伙伴大多都是一年以内来这里的。

    修女们都夸赞园长的热心和慈爱，她积极地联系缺少孩子的家庭来儿童之家领养。

    “你们很快就会去新的家庭。”

    “感谢园长吧，孩子们，未来会更幸福美满。愿主保佑你们。”

    真的吗？那么以前的孩子都被领养了吗？

    这是丹尼偶尔发现的，能呆在儿童之家三四年的孩子很少见。

    修女和园长都乖巧的孩子很快就会有新父母带走的，不听话的孩会被讨厌，没人愿意做这种孩的爸爸妈妈。

    没有爸爸妈妈的话，不听话的孩会哪里？一直在儿童之家里生活吗？他问修女。

    原本平易近人的修女板起了脸，没有回答丹尼的疑问而是赶鸭子一般让他去睡觉。

    园长和修女，不听话的坏孩多多教育后就变好了。

    他知道才不是这样的。

    前几个月，所有孩子都被叫出来，有很漂亮的阿姨和高大的叔叔和园长站一起着什么。丹尼注意到他们观察了很多孩子，最后靠近艾达并摸了摸她的头。

    艾达是这里最爱笑的女孩，大家都想和艾达一起玩。

    之后，那两个大人经常过来看艾达然后陪她玩，还送了很多布偶和绘本过来。某一天，大家看到艾达和那两个人离开了。他们开着很酷的车，艾达抱着漂亮阿姨的脖子笑得很开心。

    再也看不到艾达的丹尼很伤心，修女艾达幸运地被议员收养，以后会过上和他们不一样的日子。

    后来，在儿童之家住了一年多的西蒙、科拉还有其他几个突然离开了，再也没出现过。修女他们也被收养了。

    丹尼知道的，和艾达不一样，那个时候没有大人来孩子中间选择要收养的儿童，也没有人过来看望那些孩。

    就这样，某一天，西蒙他们离开再也没回来过。

    为什么，西蒙他们去哪里了？

    丹尼不明白，心底的不安和害怕向上积累。也许将来明白的那一天，就是被猛兽吞噬的前奏。

    过去，妈妈在病床上将他托付给园长的时候，他就隐隐畏惧着什么。妈妈彻底失去心跳后，园长依旧挂着木刻一样的笑容，带出一点得意。夕阳下的这个场景烙印在他心里。

    “呼——”

    咦？窗外有白色的东西一下子飘过去了。

    丹尼踮起脚尖向外眺望，只来得看到空中一双正在扇动的白色翅膀。

    他不可思议地张大眼睛努力寻找那个身影，难道是天使降临吗？

    咕咚咽下口水，丹尼尽力伸长脖子去捕捉那点影子。令他失望的是，那抹白色早就消失了。

    ——请不要走啊，天使，看看我吧！

    *

    第三天。

    孟斯尔的儿童之家里。

    修女正在站在前方，严肃环视四周，紧紧叮嘱下面乖乖坐成几排的儿童。

    明天的慈善晚会非常重要，绝不能让这些崽子出差错。

    而且，来自拉文斯法尔镇的木偶表演家今天已经到了。她将提前为这些孤儿们准备一场的表演剧目作为开胃菜。

    内部的长廊中，阳光打下浓重的阴影。

    一位修女走在前面引导身后的女士。她挑起话头：“很抱歉，玛丽肖女士，这里为你准备的这个剧场真是太简陋了，令我都感到羞愧。明天的晚会放在更豪华的剧场里，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将儿童之家的某个会议室匆匆收拾出来，摆上几排座椅，加上一些的装饰，拼接搭好木板，就迅速变成了暂时供人表演的舞台，有些局促和逼仄。

    毕竟是园长请过来的表演家，大家还是认真对待的。谁能想到这位表演家会愿意提前为孩子们开展节目呢？只得赶紧整理出一个房间做好准备。

    “能为孩子们表演，我真是荣幸至极，和舞台大有什么关系呢。”

    随着声音一起进来的，是某个高挑美丽的金发女子，她提着一个黑色的木箱，嘴角勾起。

    “太感谢了。”修女感叹道，没想到这位木偶表演家居然是充满爱心、喜欢孩子的人。

    修女带金发女子走到会议室门口，里面传出来微微的吵闹声，让她皱起眉头。

    今天被领到房间观看木偶剧的孩子们非常激动，窃窃私语地热烈讨论着，儿童之家的娱乐活动很少，能看到新奇的表演更是让他们惊喜交加。

    瑞恩侧过脸，声地问康娜：“你看过木偶剧吗？”他从来没见过这种现场表演，随着时代发展娱乐方式多样化，很多东西都边缘化了。

    康娜坐在椅子上摇晃着脚，回答道：“是牵线木偶吗？大人表演过。”

    蓦然间，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孩子们，请安静，表演要开始了。”

    房间里的灯都被关掉了。

    舞台上方的几盏灯突然打开。

    一个坐在椅子上的木偶吸引了所有孩子的注意。他穿着黑色西装、带着红色领结，灰蓝色的眼睛在灯光下似乎活了一样闪着高光，嘴角向下延伸的刻痕非常明显。

    现在他的嘴巴裂开大大的笑容。

    “嗨，我是比利。”

    木偶的身上没有牵线。

    作者有话要：　　玛丽肖是死于上世纪40年代左右，但是看过死寂的人都知道，后面后妈出现的时候已经过了几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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