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063 剑童
大外甥有可能是反派这件事,南絮沉思了几秒。
嗯,按照荆戎和封异之间的血海深仇来看,他会是反派好像也不奇怪哈。
反派
能和封异对抗的反派诶!
她一直想找的能让她天使投资的潜力股,居然就在她身边!
南絮顿时快乐了起来。
南絮支持道:“学!”
荆戎一愣:“姨,你不问我为何要学剑?”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南絮拍了拍他的肩,“姨支持你。不过,你这剑是哪来的?”
荆戎道:“捡到的。”
南絮问:“啊?你在哪捡到的?”
荆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是在江定洲那边。我摔在了崖底,这柄剑便主动跟上了我。后来一路上,有很多人想杀我、卖了我,我都是靠这柄剑活下来的。”
出现了,摔下山崖就能捡到绝世宝物的设定!
南絮揉了揉他的脑袋,有些心疼:“你这一路辛苦了。”
百草谷在大陆的南方,江定洲在西边
崽子从百草谷走过来的时候,也不知道遭遇了什么,才会走到江定洲去,最后又从江定洲辗转,来了太玄宗。
“进太玄宗的时候,”她问,“你将这柄剑藏了起来?”
荆戎道:“是它感知到了不喜欢的气息,离开了。”
不喜欢的气息?
南絮想起了今天来闹事的裴少玺。
身为太虚剑的前主人,裴少玺应该是除了魔族之外,太虚剑最讨厌的人了吧。
算一算时间,那几天正好柳菱歌刚回来,闹了一场。
柳菱歌与裴少玺一起去的江定洲,应该也是一起回来的。估计裴少玺伤得太重,闹事的日子才拖到了今天。
南絮道:“它今天又回来了?”
“嗯,”荆戎道,“它那人已经走了。”
南絮:“哦”
她点了点头:“应当是被他那个大伯给送走了嗯?”
南絮忽然发现了一丝丝不对。
她见识少,普通人是可以和剑对话的吗?!
南絮:“你能听见它话?”
少年的兽耳晃了晃:“能听见。只要是开了灵智的剑,都可以。”
“我娘也能听见。”
他又补了一句话,神色有些哀伤。
是遗传自二姐啊。
南絮也被他感染得悲伤了几分。
不过她很快就振作了起来。
开了灵智的剑那扫射范围可广了!
有剑灵的剑很稀少,但是开了灵智的剑嘛,一抓一大把!
只要不是品质太糟糕的剑,但凡跟随在主人的身边,就会启灵智。也只有启了灵智的剑,才会和主人心意相通——
南絮问:“那太玄宗这些剑修的剑你都可以沟通?”
荆戎道:“嗯。有些剑脾气不好,不与我话。有些剑话很多,我什么都没问,便抖出了一堆秘密。”
哦豁。
猫猫震惊jpg
这个金指好适合搞情报哦!
南絮思量片刻,忽然想到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南絮道:“你是人修的经脉,还是妖修的?”
半妖之所以在这片大陆地位低下,就是因为妖修和人修的经脉、修炼功法都并不相同,而半妖往往会杂糅了两者的经脉,导致经脉堵塞,无法修炼。
只有极少数的幸运儿,能够单独继承其中一方的血缘,踏上修炼大道。
荆戎道:“姨,我有两套经脉。”
南絮:“!!!”
南絮问:“那你能化作兽形吗?”
荆戎摇头:“不行。只能在一些时候,变成兽爪。”
到这里,他眼神凉薄:“有好几次我被人抓起来,他们把我当普通半妖准备卖掉,我都是靠兽爪抓破绳子逃生的。”
南絮顿时心疼得不得了。
这崽子,受了多少罪啊。
“好了,都过去了。现在你专心修炼,只要你能修炼,其他的都交给姨。”南絮捏了捏他毛绒绒的兽耳,“你想学剑,准备拜谁为师?”
荆戎抿唇道:“我想拜最强的人为师。”
南絮:“你我师父黎昀?”
荆戎有些不好意思地垂头:“姨,是不是很麻烦。”
崽子一垂头,耳朵也跟着耷拉下来,南絮连忙又揉了一把:“不麻烦不麻烦。我和我师父嗯,关系还不错。”
咳咳咳
都睡过了,应该,是还不错的吧?
荆戎疑虑道:“姨,你不是,不能暴露我们之间的关系”
“对哦。”
南絮被他提醒之后,陷入了沉思。
她人形的时候不能掉马兽形的时候可以?
哎呀,起来好久没有半夜上山了。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带着大外甥上山拜师!
“对了。”
南絮又想起一事,“封异知道你长什么模样吗?”
要是黎昀身边出现一个半妖
封异正好在追捕他,岂不是自投罗,当场就被封异发现。
荆戎摇头:“我逃走时,还是豺首人身。他只知我是半妖,不知我现在的模样。”
“不保险。”
南絮还是有隐忧,她道:“封异想杀黎昀。”
荆戎道:“姨从何而知?”
南絮:“我就是他派进来那个杀。”
荆戎:“”
荆戎露出了一种微妙的神情,仿佛受到了世界观上的震撼。
南絮隐隐感觉自己的战斗力被大外甥给鄙视了。
她抢在大外甥开口前,解释道:“他给了我一瓶毒药,让我找到时给他下毒,然后再杀死他。”
崽子的表情渐渐恢复了正常:“姨,你不想杀他吧。”
南絮:“嗯。”
荆戎道:“他喜欢你。你要是想杀他,有很多的会可以下。”
南絮:“???”
“你从哪看出来他喜欢我的,”南絮瞪他一眼,“孩子家家的,不要乱讲话。”
荆戎看着半点没开窍的姨,遵从长辈的意愿闭了嘴。
他当然能够看出来。
男人看男人,是藏不住的。
上回见到时,黎昀看着姨的眼神和他看着姐姐的眼神,一模一样。
南絮道:“封异想杀黎昀,若是黎昀身边出现一个半妖,他铁定会关注。唔不过这件事也不算难解决,我这些天背书,在书中看到一张方子,是从前有些半妖想让自己过上平静的生活而炼制的易容丹。服用易容丹,可以伪装成人形。要是我师父他答应收你为徒,我就去给你炼这易容丹。”
“行了,你在这等我一下。”
南絮完,准备回自己房间,她道:“待会儿我过来带你上山拜师。”
荆戎应下:“好。”
他坐在狭的屋内,抱着太虚剑,目光遥望着窗外。
忽然,一只猫跳上了他的窗台。
猫一身金色的毛发微微反着光,在冷月霜白的夜里,仿佛像是黑夜中蹦出来的一轮太阳。
它头上顶着一幅玉白的角,鎏金色的眼睛望着他,一望过来,好似集聚了天地山川之灵,纯真而清澈。
猫朝他挥了挥爪子,示意他跟着它走:“嗷”
荆戎看着这只猫,半晌才反应过来:“姨?”
“呜——”
猫咪满意地眯起眼睛,点了点头。
荆戎看着这么巧的姨,乍一下有些不习惯。
原来姨化作原形,是这幅模样。
有点可爱。
难怪他娘曾经,要让他护着姨。
像姨这样的灵兽,要是被那些人修抓走,还不知要受多少罪呢。
荆戎走到窗台前,半蹲下,道:“姨,你蹲我肩上吧,我带你上山。”
南絮听着他的话,轻轻一跳,站在了他的肩膀上。
少年闷哼一声:“姨,你有点重。”
猫“嗷”得就是一爪子拍在他背上。
有这么和长辈话的吗!
南絮气得蹦到了他的头顶蹲着。
荆戎头上顶着一只猫呃,顶着一只姨,不敢乱动,乖乖道:“姨,我错了。”
哼!
南絮又回到了他的肩上。
荆戎这次只感觉肩膀一沉,却不敢再乱话了。
万一得罪了姨,又蹲他头顶该怎么办。
南絮蹲着少年的肩膀上,尾巴快乐地一晃一晃。
她想着,不能蹲头顶。
要是蹲太久了,大外甥长不高怎么办!
少年和猫就这样在夜色中,踏上了上山的路。
他们却不知,在他们离开后不久,一名老人便提着灯笼,站在飞花斋门前,远远地望着他们。
踏雪峰上山的路并不好走。
阶梯长而陡,漫漫好像看不到尽头。
夜晚,山风也极冷,一吹过来,满是凛冽的冰雪气息。
南絮自己倒是不冷,一看荆戎,嘴唇都冻得发白。
他现在尚且没什么修为
猫咪用毛绒绒的尾巴护住了他的脖子,给他当了个围脖。
“嗷?”
她用爪子拍了拍他,担忧地问他要不要搓个火球给他取暖。
“姨,我不冷。”
荆戎道:“我若是连上山的这点苦都承受不住,想必黎昀剑君也不会收我为徒。”
荆戎拒绝了她的好意。
比这更难、更险的路他都走过,不过是区区山路而已他可以走完。
荆戎一步一步地踏上台阶,怀中的太虚剑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坚定,在夜色中隐隐发着微光,为他照亮前方要走的路。
南絮也不想干涉他的决定,默默陪着他,悄悄飞起来一点,减轻自己落在他身上的重量。
没想到她一飞起来,就被荆戎察觉了:“姨?!”
少年面色惊惶,猛地回头看向肩膀上的猫。
见到金色的毛球还在他的身边,他长舒一口气:“姨,我还以为你被人抓走了。”
他道:“你站在我肩上,不重的,一点都不重。”
南絮:“”
臭子,刚才还嫌她重呢。
南絮心里酸酸涩涩的,察觉到了少年没有安全感,默默地又落回了少年的肩上。
荆戎一步也没有停下,一步也没有休息。
走了很久很久,两人终于到达了踏雪峰的山顶,荆戎站在了黎昀洞府的门前。
有阵法阻拦,他进不去。南絮蹲在他肩上,伸出爪子——
透明的阵法好似被溶开了一个洞一般,南絮领着荆戎走了进去。
一进去,黎昀依旧坐在那棵红梅之下。
这修仙界的花花草草,不知是不是有了灵气的滋养,仿佛常年都常开不败。这柱红梅也是如此,好几个月过去,依旧处在繁盛的花期。鲜艳的红色,为这冷清的庭院带来几分热闹。
男人背对着他们,一袭玄衣,半黑半白的长发披散在肩头。
听到动静,他转过身来。
只一眼,他便望见了蹲在少年肩头的那只金色毛球。
他看了眼猫,又看了眼那名半妖少年,最后将目光落在了猫的身上。
他眼眸沉了沉,道:“初七,你许久未回来了。”
“呜——”
猫从少年的肩头跳进了雪地里,跑到了黎昀的脚边,仰头望着他。
男人俯身,将她抱在了怀中。
他道:“一回来,就带了个人。嗯?”
“嗷呜!”
大外甥可不是别人!
南絮一边享受着久违的怀抱,一边回头看向荆戎。
荆戎顿时跪在了黎昀的面前。
他道:“晚辈荆戎,想拜剑君为师。”
黎昀并未动容。
他淡淡道:“你初来太玄宗,或是不知。我修为尽废,已经是一介凡人。”
荆戎道:“无论剑君是何修为,晚辈依旧想拜您为师。”
黎昀替猫顺着毛发,指尖穿过她金色的长毛:“这些天,我的猫儿不见了。”
黎昀定定看向他:“你这几天都与她在一起?”
“是。”荆戎很快承认了,“这是我姨。”
这是两人上山前就好的,让荆戎承认他与猫的关系。
现在,也不是计较走后门丢人的时候。
有正好的关系,为什么不用呢!
猫咪窝在黎昀的怀中,摆了摆尾巴,又仰头渴望地看着黎昀——
这崽子是我罩的!
快,快答应他!
黎昀抬按在猫的脑袋上,轻轻将她的脑袋压了下去。
他道:“太玄宗从未有过半妖弟子。”
嗯?
南絮听出了他拒绝了意思。
这是不收弟子了?
不行!
她要走后门!
南絮施展出撒娇**,“呜呜”地可怜叫着,一边叫一边睁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
求求你啦!
这是我大外甥诶!
给我个面子,收下他吧!
黎昀却巍然不动:“听闻千风剑宗会收半妖弟子,你若是想学剑,可去千风剑宗。”
荆戎看着姨围着黎昀撒娇,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他坚毅地跪在那里,不曾起身:“晚辈学剑,只想拜天下最强者为师。如果剑君不收晚辈为弟子,那晚辈学剑毫无意义。”
黎昀起身,道:“我已不是天下最强者,你另寻他人罢。”
他抱着猫,正要离开,猫咪焦急地挣脱他的怀抱,想要再次跳到跪在雪地里的荆戎身上,陪他一起在雪地中待着。
“咳咳——”
就在此时,风雪中,又出现了另一人的声音。
他的声音在风雪中苍老而颤抖:“剑君。”
竹师兄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过来。
荆戎看着竹师兄那苍白的脸色,大惊:“义父,你竟自行走上了山?”
竹师兄笑了笑:“不要慌,我中有剑君给的符箓,不是爬上来的。”
他咳嗽两声,道:“我见你走出飞花斋,便知道你定然有事要求剑君,便跟过来看看。”
荆戎满是愧疚:“义父,抱歉,此乃我私事,不该劳烦您。”
“怎么会是私事呢,”竹师兄缓了过来,笑眯眯道,“剑君的事啊,对我来不算私事。我这次过来,也是有话想要与剑君。”
竹师兄望向黎昀,老迈的面容满是皱纹,而他的剑君,却似乎永远还是当初最好的年纪——
竹师兄笑了,道:“剑君,我年老体衰,不配做您的剑童了。”
他站在了荆戎的身边,拍了拍半妖的肩:“我这义子,为人沉稳可靠。我已时日无多,不如,就让他为您侍剑。”
荆戎眼眶一红:“义父”
竹师兄摸了摸他的耳朵:“太玄宗确是不收半妖弟子。可却没有不收半妖剑童。”
他真怕
待他离去之后,剑君的身侧,又是孤家寡人呐。
剑君孤独了这么久,他这老剑童无用,也是时候为剑君换上新人啦。
“剑君,”竹师兄恳求道,“我只这一个心愿,还望剑君能够替我圆满。”
黎昀沉默着望向竹。
他明白竹的意思——
竹是在为他这名半路认下的义子铺路,最终,却还是在为他牵肠。
黎昀敛眸,又看向这跪在地上的少年。
当他细看这少年面容时,他忽而察觉,这半妖少年的长相,令他有几分熟悉。
先前未曾发现,是因为他的面上又一道斜贯整张脸的伤疤。而现在这伤疤已经几乎全好,只留下浅粉色的印痕,倒叫人能够看出他原本的相貌。
黎昀沉吟片刻,道:“顾三娘是你什么人?”
荆戎浑身一僵。
“你莫怕,”竹师兄看出荆戎的紧张,替他解围,“剑君与顾三娘无仇无怨,不过是在寻顾三娘铸剑。”
荆戎抬眸,望见了黎昀腰间的那柄断剑。
他喉头一梗,涩然道:“顾三娘是我爹。”
顾三娘是男人?
趴在黎昀怀里的南絮有点懵逼。
是她耳背了吗?
他们刚才的是顾三娘,还是顾三郎?
然而黎昀听到这话,却似乎并不意外。他微微点头:“早在顾三娘执意与一女子成亲时,就有流言,顾三娘其实是一名男子,他从被批命,扮成女子模样才能活得长久,且终生不能成亲。只不过顾家乃铸剑世家,拒不承认,后来甚至还将顾三娘驱逐出族里,顾三娘便带着那名与她成亲的女子消失了。”
“即是故人之子,你便起来罢。”
黎昀伸一点,一股灵力便托着少年站了起来。
他道:“进屋再谈此事。”
黎昀又是一伸,一件看似轻薄的袍子披在了竹的身上。
他看着竹:“你匆忙上山,记得多穿一些。”
竹师兄拢了拢肩上的袍子,顿时感到一股融融暖意。
他笑得眼尾都浮出几道褶皱:“是,剑君。”
他就呀,剑君,最是心善了!
三人进了屋坐下。
竹师兄熟稔地拿起茶具,替他们泡茶。他虽年迈,却极稳,一边泡茶,一边提点着荆戎:“剑君喝茶不爱用灵泉,只喜欢那梅花枝头扫落的雪水。这雪水,没有修为的时候费些劲,待你学了些术法,便容易多了。”
他给黎昀和荆戎一人斟了一杯茶,看向猫咪:“初七可要喝茶?”
南絮点了点头。
梅树上的雪水泡的茶诶!想尝尝是个什么味道!
竹师兄将一杯茶端到猫的面前,猫咪好奇地伸舌头舔了一口——
嘶!
烫烫烫烫烫!
她一个玩火的狻猊怎么会被茶水烫到!
南絮一下被这茶水烫得舌头发麻,在黎昀的怀里打滚。
等滚完之后,她一转头,见到自己的大外甥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南絮:“”
哎呀,忘记荆戎还在场了。
呜呜呜,她的长辈光环是不是要掉光了。
算了。
南絮自暴自弃又舔了一口茶。
这一口,喝出了梅树的清香——
那是不可能的。
就是一平平无奇的茶嘛!
好像和别的水泡的茶叶没什么不同,嗯,顶多好喝那么一点点。
就一点点哦。
南絮又舔了一口。
茶水的清香在她口中回甘,她忍不住凑到杯前,准备豪饮——
“咣当”一声。
凑得太近,杯子被她打翻了。
竹师兄与荆戎听到声响抬头看她,南絮装作若无其事地背过身去,趴在黎昀怀里,尾巴做贼心虚地一扫一扫,“啪”得把她倒了半桌子的茶水又掀得飞起水花。
黎昀的衣服被溅满了茶水,不得不伸摁住猫:“初七。”
“呜”
猫咪微弱地叫了一声,乖乖地趴在他怀中不动了。
竹师兄提起茶壶,笑道:“初七爱喝,那便再为你倒一杯。”
他又倒了一杯茶,端到猫面前。
南絮这回却没喝了,正襟危坐,企图抢救回来一点形象。
黎昀见猫安静下来,端起杯,喝了一口。
他看着半妖少年:“不知顾三娘现下在何方?”
荆戎红着眼,深吸一口气:“我爹已经过世了。”
黎昀握着杯盏的一顿。
顾三娘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