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A+A-

    “贱妇!”乾隆抬脚踹了过去,王氏身子飞出两米远。

    王氏的话字字剜心,富察皇后缓了好几缓喝了口参汤才吊住了精神,“本宫对你不薄,皇上也对你恩赏有加,富察氏也对你不薄,你为什么要做”

    “皇后娘娘是想我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哈哈,去问富察氏,去问你的好母亲!本来,我可以嫁给门房上的张旺,结果你母亲为了自己的势力,一定要我嫁给刘庄头,刘庄头脾气粗暴,动辄打骂,我第一个孩子就是被他打掉的,你们的孩子重要,我的孩子呢?我一辈子都毁在了你们富察氏里!!谁替我鸣冤?因为我是服侍人的就该低人一等吗?你们富察氏草菅人命,也别怪我心狠辣。”王氏凄厉道,提到当年的事,恨不能起身啖其肉,饮其血。

    “我的第二个孩子刚落地,刚吃了我的奶没几口,因着皇后娘娘孕期将至,奴婢就被选中送进宫来做奶娘,我的孩子谁来照料?我不愿,是你母亲恩威并施,一定要我进宫来伺候,我进宫不过三个月,我的孩子就得了风寒好容易才救回来。我又该找谁去哭?你们富察家丧尽天良,如今报应不爽,应验在你儿子身上,可真他娘的痛快!”

    “拖出去杖毙!”乾隆暴怒道,额头青筋爆起,目眦欲裂。

    精奇嬷嬷闻言赶紧提了王氏出去。

    “不可能,这不可能,怎么会是她,不可能”富察皇后怎么着也想不到会是她最最放心的奶娘下狠,“原以为是永琮体弱,三灾两病,没想到,没想到”富察皇后再次昏厥了过去。

    期间,富察皇后醒了昏,昏了醒,昏迷中仍振振有词,“报应不爽,报应不爽应验在我儿子身上”

    长春宫又是一片混乱。乾隆下死令,不许任何人出去。然而杖毙了奶娘王氏,慎刑司里拖出来的宫人全部逐出京城,永不录用,难免不让人多想。

    景仁宫内,苏梨末窝在锦榻上,无甚精神,喝着霜降新煮的奶茶也提不起半分精神。听到冬雪回来学舌所有伺候的宫人都打发出去了,奶娘王氏杖毙,宫中早已流言频生,总算回过点神来。

    谁能想到竟然是贴身伺候的奶娘出了问题。

    翌日将晌午,暗沉沉了几天,第一场雪总算下下来了,雪珠滴滴落落。

    “哎,听了没,那处灯火通明一夜,听那位主子闹腾了一休不得安睡,嘴里念叨着什么报应不爽,要索命来索我的命,又是什么放过我儿子,我可怜的永琮,什么的。”

    “怎么没听,也是可怜,如珠如宝捧在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骤然夭折,换谁受得了。”

    “从前听伺候的人过,主子身子弱得很,都一岁多了,轻易不让跑动呢,看看隔壁的八阿哥,还比他几个月,壮硕的跟一头犀牛一般,嗨”

    “报应不爽是什么意思?那位素来仁厚,难不成也造了什么业障?不至于吧?”

    “没看打死了王奶娘,这中间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是那位,就是那位家里出了问题”

    “别了别了,听着怪吓人的,要是被人知道咱们在这里嚼舌根,只怕没有好果子吃。”

    “可不是,散了吧,这几天还是谨慎这点儿好,别行差踏错,赔了命儿,警醒着吧。”

    “嗨,走了走了”

    四五个宫女提着食盒各自散了。

    冬雪也来提膳,隐隐约约听到了几句,然而这样的是非堆如今她是不会趟的,只作不闻,提着食盒赶紧回宫。

    原本今儿是初雪天,可以添锅子,然而如今这般的情形,怎么好大张旗鼓要吃要喝做那般没脑子的事儿,因此只拿了分例的菜

    “去偏殿。”乾隆完十分熟练的往偏殿走去。

    苏梨末起身这才看到乾隆身后跟了十几个他太监,最前的俩抬着铜锅子,里面熬住了浓浓的红油辣锅,后面十人提着食盒,想来是各色刷锅的肉和菜品了。

    苏梨末忙带着霜降和冬雪去布置,索性宫人知道她每到冬天最喜吃锅子,偏殿一应都是干净整洁,每隔两三日都要大扫除一遍的。虽然这个冬天还没叫过一次锅子。

    片刻功夫,铜锅红油辣火锅就熬煮上了,李玉抬示意所有人到廊下伺候,殿内仅余了乾隆和苏梨末二人。

    月余来,这还是苏梨末头次和乾隆二人单独相处,不得不,这厮面容疲惫了几分。最钟爱的嫡子夭折了,怎么能不悲痛。

    看乾隆没话,苏梨末也并未言语,先给乾隆调制了酱碟,没有放米辣圈儿,再给自己调制了一碟,随后拿起公筷开始涮羊肉,红色的肉片几经翻滚变色,夹起来放到了乾隆面前的碗里。

    乾隆拿起筷子叹了口气,捡了块肉放到了嘴里,辛辣刺激着他的味蕾,一块,又一块,连着几块肉吃下去,额头起了一层薄汗,舌尖的痛感不知怎的,让他心头的痛感似乎减弱了两分。

    苏梨末看乾隆一口一口吃得快,忙又夹了一些鲜牛肉片下去烫煮,变色捞起码在乾隆的碗里。看着碟子上的鸭掌和老豆腐,知道乾隆在她的带动下也喜欢吃,赶紧先煮下在锅里,等结束后刚好吃。

    乾隆吃的极快,苏梨末也下的极快。这还是苏梨末第一次见乾隆吃饭不是慢条斯理,这般的狼吞虎咽,不过没多久,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了。

    乾隆不擅长吃辛辣食物,这般两波鲜切羊肉牛肉吃下去,又吃了两块虾滑,又辣又呛,满头大汗,眼眶微红,甚至有泪珠儿流了下来,足足无声流了几息的功夫,直到口中塞的鸡肉卷儿如同嚼蜡,再也咽不下去,才放缓了用膳的速度。

    苏梨末知道,这是乾隆借着辣火锅的油头,把这些日子丧子的哀痛散出来。旁人还能大声哭嚎几嗓子,然而这厮是帝王,从的教导就是含泪和血吞,有泪不轻弹,然而中年丧失嫡子,这般事情不是谁都能压制住承受的过去的。想必真是心里痛极了。

    行叭。

    苏梨末只当不知,不该她知道,不该过问的事情,她自然不会多嘴,端了盏菊花凉茶放在旁边,然后接着开始涮菜。临了把鸭掌和辣豆腐捞出来,吃完这些,一顿火锅是吃完了,乾隆情绪也平稳了不少,开口吐出五个字:“朕先回去了。”随后出了景仁宫。

    苏梨末起身恭送之后,看着案几上颇丰的菜品,在铜锅里加了写汤,这才坐下来涮肉涮菜自己吃,竟然还有工扯面,她的最爱。

    苏梨末吃完,回到寝殿,霜降早就熬制好了冰糖雪梨,热乎乎甜丝丝的喝一盏正好。

    翌日,吃完晚膳,苏梨末窝在锦榻上盘绿檀木串儿,霜降和冬雪两个搬了脚蹬坐在旁边,一个烹花茶,一个捡了栗子放在炭盆旁边烤,屋子里有淡淡的花茶味儿,混着香甜的烤栗子味儿。

    苏梨末有一搭没一搭捡两颗吃,同二人话逗趣,倒也闲适。

    “皇上驾到。”屋外唱道。

    苏梨末等人忙起身请安,“给皇上请安。”看乾隆径直坐在了锦榻上,一言不发,苏梨末自行站了起来,摆示意霜降她们下去,自己亲自拿起琉璃盏倒了一杯花茶放在案几上,又拿镊子捡了几个热乎乎的栗子放在了碟子上,这才在另一边的锦榻上坐了下里。

    “皇上喝盏花茶,尝尝现烤的栗子。”苏梨末温声道。

    乾隆抬揉了揉太阳穴,眉头紧锁,吐出两个字“头疼。”

    闻声,苏梨末脱去护甲和鞋子上了锦榻,帮乾隆揉太阳穴,擦了薄荷叶脑油,上又加了两分劲道,听着乾隆嗓音里略放松满足的发了一声,知道这样的力度很合适,就没有多话,只做头的功夫。

    殿内香甜的味儿,让乾隆周身的疲惫渐渐散了,端起琉璃盏尝了尝玫瑰花茶,又捡了块栗子吃。香甜软糯,吃下去胃里暖暖的,很熨帖。月余来,第一次这般舒坦。紧绷着的心弦儿也松散了不少。

    日日看着富察皇后以泪洗面自责不已,他的心里越发的不好受,见了彼此反倒更伤心了。因此这些日子,宿在长春宫越来越少,都是回养心殿的。昨儿在景仁宫吃了辣火锅,发泄出来,心里松弛了一些,今儿晚上原本已经到了养心殿,不知怎的又想到了景仁宫,索性来了。

    果然没来错,景仁宫依旧这般的清净,能叫他放松。

    “这些日子你都做些什么?”乾隆开口问道。

    “臣妾带着景顺去见过两次太后。做了些点心带去了阿哥所,永瑢颇用功,不过月余的功夫,几乎能把千字文通篇背下来,只有七八处记混了,估摸着等臣妾下次去阿哥所探望,想必他已经能流利的背下来了。这些天冷得很,在上书房有炭火供应还好,每日下午都要在演武场练上一个多时辰,永璋的生了冻疮,拇指红肿了一块,臣妾让罗太医配了上好的药膏子送去。永璋骑马已经很娴熟了,是过些日子就会开始练骑射。臣妾又让人重新做了两条耐磨好穿的裤子给永璋。”苏梨末缓缓道,捡了这些日子的事儿来。

    苏梨末嗓音本就低低柔柔的,此刻缓缓讲着日常发生的在平凡不过的琐事儿,乾隆听着并不觉得无聊,甚至还听的颇有趣味儿,“还有呢?”

    看这厮还要听,苏梨末干脆又捡了些事情来,“之前臣妾让御膳房准备了些柿子,挑选出个头匀称、色泽红润且微软的,洗干净擦干水削皮经过几道工序后吊起来自然风干。在阳光下吊晒,糖分慢慢积累,水分逐渐蒸发,晾晒出霜。如今这时节拿出来吃当真是不错。之前送去太后宫里的,太后吃着也好吃,臣妾打算明年多准备一些,到时候也好分到各宫里大伙儿都尝个新鲜。白霜外皮下,金灿灿的胶装果肉,晶莹剔透半流心,甜而不腻好滋味。”

    这些无关紧要的话,越发让乾隆身心舒坦。前朝和后宫,没有一日安生。今儿朝上,大臣们喋喋不休,吵的他脑仁疼。后宫除了富察皇后这边,其他妃嫔也来请过他两三次,都这当口了,还想着争宠,邀宠,糊涂没长心肝的东西们。

    看乾隆放松了不少,眉头没有再紧皱,苏梨末揉了会儿太阳穴腕子酸软,索性叫了霜降端热水进来伺候乾隆他们二人洗漱,时辰也不早了,不如早些就寝。

    伺候二人洗漱好,吹了寝殿的灯,只在锦榻上留了一盏,霜降带着伺候的人下去了。

    一室静谧,盖被就寝,在苏梨末神思缥缈就要睡着的时候,身畔的人突然开了口:“得闲,你去开导宽慰一下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