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黑色狂欢(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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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迟从来没有跑得这么快过。

    他努力蜷缩在狭窄的通道里,也不知道这条管道会通向哪里,只知道自己需要尽可能地避开那些人的视线。

    他害怕被庄戈抓住。

    庄戈那个人,不,看他的样子,已经不能称作是人了。

    直觉告诉他要是被这个家伙抓到了他一定会死的很惨的。

    少年呼吸声在狭长的金属通道中不断地放大,他努力环抱住自己的膝盖,放任自己像是坐滑梯似的自由落体往下掉落。

    他得先找到路风。

    “系统,凶是庄戈吗?”他蜷缩在光滑的管道中有点犹疑地询问着系统,不管怎么看,庄戈的嫌疑都是最大的。

    没想到系统否决了他的答案。

    “不是哦。”

    “宿主大人还有最后一次猜测凶是谁的会,再猜错的话会有惩罚哦。”

    不是庄戈,那还能是谁?

    姜迟心里迅速地掠过庄云翊身边出现过的人,路风,拉维怀特,阿忠

    好像每一个都有可能,又好像每一个都没有足够的理由置庄云翊于死地。

    他不是个聪明狐狸,呆头呆脑地连人物关系都还没捋清楚,自己把自己气得眼泪汪汪,脚下一空终于从管道的尽头跌了下来。

    负责烧锅炉的弟擦了擦脸上的汗,神情呆滞地看着从通风管道里掉下来的灰扑扑的美人。

    就像是童话故事里从通风管道里掉出来的笨笨脚的魔女,全身都滚满了脏兮兮的灰尘,可是脸蛋依旧又软又可爱,很想让人问一句你的扫帚去哪里了。

    姜迟这一跤摔得够狠,膝盖磕在地板上,心都擦破了皮,两只漂亮的蓝眼睛里立刻蓄满了亮晶晶的眼泪。

    “嘘。”

    没有人在的时候姜迟倒是格外坚强一点,顾不得自己被磕得红肿的膝盖,向看起来呆头呆脑的水竖起一根食指。

    被那双仿佛容纳了山川湖海的璀璨眼睛盯住,任何人都不出拒绝的话语,锅炉弟的脸瞬间变得通红,僵硬地点了点头。

    从天而降的美人艰难地站起来,心翼翼地绕开膝盖上受伤的地方拍了拍沾了灰的裤子。

    他好漂亮,就算脸上沾了一点灰看起来也漂亮得像是一尊放在橱窗里的白瓷娃娃。大眼睛很无辜地眨眨,看起来真的很容易被骗的样子。

    他一定是来自上面那个世界吧?

    衣襟上也好香,是撒了据很昂贵的香水吧,不对,他为什么离我这么近?

    水弟晕晕乎乎,被眼前骤然放大的漂亮脸蛋冲击得一时间连思考能力都失去了。

    姜迟伸在这个不太聪明的年轻水面前晃了晃,有点担心地问:“你怎么了?被我吓到了吗?”

    “不,不是。”回过神来的水不自觉咽了口唾沫,年轻英俊的脸上晕上一层难得羞赧的红色。

    他是第一次出海,因为经验少一直被安排在最底层的船舱里负责安全检测,没想到会遇到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美丽生物。

    水不由得有点庆幸在姜迟刚掉下来的十分钟之前,他的同事们都被派去抓一只据是上头弄丢了的鸟了。

    现在只有他,可以独占这份美丽。

    姜迟还不知道年轻水心里涌出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情感,他双合十很诚恳地向男人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只是我遇到了一点麻烦。”

    他抬起那双水光淋漓的眼睛,带着一丝乞求地望着水:“你可以帮帮我吗?”

    连声音都又软又甜叫人想沉溺在无止境的温柔乡里。

    水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庄戈在船上大张旗鼓地寻找他,笃定姜迟这么一个软弱的家伙一定跑不到哪里去。他准备了黄金的镣铐和囚笼,用来饲养和教训他不听话的鸟。

    “哟,这不是阿诚吗,你今天怎么上来了。”沉默寡言的水推着餐车被路过的同伴搭话,水冷静地握紧了餐车的扶,“今天人不够用,叫我来替一下班。”

    那被海风吹得满脸沟壑的同伴笑嘻嘻地拍了拍年轻水的肩膀:“也是,你长得体面,去伺候那群有钱人总比一辈子在船底要好。”

    年轻水看起来脾气非常好,被这样调侃也只是笑笑不话。

    “哦,对了。”水突然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庄老板的那只鸟,找到了吗?”

    “这次可真是个棘的家伙,不知道躲在哪里呢,那么多人出动都找不到他的一根头发。”同伴大声地抱怨着。

    年轻水听了觉得不太对劲,他抬起眼,满脸疑惑:“等下,不是鸟吗?”

    那个饱经风霜的男人顿时大笑起来,很狎昵地朝水挤眉弄眼:“你不会真的以为只是一只鸟吧?当然是那个啊被有钱人养起来的漂亮宝贝”

    水的脸瞬间变得通红,推着餐车的脚步都趔趄了一下慌不择路地绕过同伴:“我先去送餐了!”

    餐车的滚轮一路咕噜噜地碾过红金交织的柔软地毯,大半的动静都叫地毯吸收干净。

    “你是新来的?”庄戈站在年轻水的面前,轻轻用一只脚抵住了餐车前进的脚步。男人居高临下盯着这个陌生的侍者,眼神怀疑。

    水把自己先前应付同事的那套辞又拿出来,他看起来意外的老实,的话自然也非常有信服力。

    庄戈皱着眉,他只是下意识地怀疑一切罢了,又确实找不出漏洞,皱着眉摆摆让人过去了。

    不,不对。

    脑中有一根弦瞬间绷紧。

    庄戈骤然转过身,死死地盯着那蒙着餐车的长长幕布。

    餐车行驶到一个完美规避了一切视线的角落。

    一只雪白的臂从餐车垂下来的幕布中伸出来,像是一尾滑腻的白蛇,臂上裹着一层过度紧张留下的湿漉漉的晶莹汗珠。

    他太白了,以至于肘关节都被捂出了诱人的粉色,宛若沾了糖霜的新鲜草莓。

    很,很想咬一口。

    年轻的水咽了咽唾沫,自觉够不上这矜贵的白玉神像,只是束束脚地看着少年艰难地穿着一身女式礼裙爬出来,又胡乱地调整着脑袋上带着的棕色假发。

    也幸亏系统的商店还能兑换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们在找的人是你吗?”水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开口了。

    姜迟愣了愣,棕色长卷发没有完全收拾好,留出卷翘的一绺纠缠着长长的睫毛,蓝眼睛眨了眨。

    “是我哦,所以要保守这个秘密。”

    姜迟拨弄好最后一丝凌乱的假发,踩了踩对他来过于艰难的高跟鞋。

    “那个,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毕竟可能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水急急忙忙,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餐车被撞得发出响动,很快听见有人在叫起来:“那个服务生在这里,快!”

    时间来不及了,少年在一刹那回过头,似繁星从中天奋不顾身地跌落。

    “我叫姜迟哦。”

    这些受邀上船的家伙似乎都没有别的事情,终日便是茶会,交谊舞。姜迟用一顶波奈特帽子遮住了自己的脸成功地混入了女士之中,叫那些追赶他的人完美与他擦肩而过。

    接下来最好还是回到庄云翊出事的那个房间去。他想。

    最开始进入那个异世界里不就是在那个凶案现场吗?

    更何况他现在找不到路风,耳朵上的蓝宝石窃听器许久没有过动静,明路风或许没能和他一般回到现世。

    但是他们穿越过去的异世界又是什么意思?

    预示着船上的人都会死吗?

    如果提前预警的话,他能拯救这一切吗?

    “这位姐,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您”留着两撇胡子的男人话还没有完,面前这个看起来格外高挑纤细的女士腾得站了起来丢下一句“没空”就匆匆地跑掉了。

    男人很遗憾地想,光是看露出来的下半张脸都知道必定是个极品的美人,真是可惜了。

    姜迟高跟鞋踩得还不是很熟练,扶着扶磕磕绊绊地走到案发现场,发现房门居然有被打开过的痕迹。

    是谁?

    他记得自己和路风离开之前一定是关好门的。

    他心翼翼地推开门,发现房间里并没有人活动过的痕迹,一切都还是他们离开时候的样子。

    应该只是被风吹开的吧。

    姜迟松了一口气,试图回想当时是怎么进入异世界的。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

    “!”松下的心弦被猛地拧紧,姜迟遽然回过头,看到了站在门后的庄戈。

    男人抱着胳膊带着一种叫人看不懂的目光巡视着姜迟这一身的打扮,露出一丝冷笑:“原来有穿裙子的癖好,不早啊,嫂嫂。”

    “我很奇怪,我那个大哥到底哪里值得你几次三番地来调查他死亡的真相。”

    姜迟默默地提起裙摆往后退了一步,不自觉地捏紧了无名指上的钻戒,锋利的切面陷进掌心叫他稍微清醒过来一点:“你不是凶就不关你的事。”

    庄戈挑了挑眉,似乎也懒得再装,比起装模作样,他现在更希望看见姜迟在发现自己丑陋的真面目时被吓得足无措只能任他摆布的场景:“如果我我是呢?”

    姜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