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记忆
洛子娆听经过的路人, 这烟火晚会是灯火会的重头戏, 场面壮观绚丽,几十年也不一定能看上一次, 去晚了,可就看不到了。
洛子娆闻言,也顾不上和婵会合了,赶紧跟着大家去到了城楼之下,翘首以待。
轰隆隆!
噼里啪啦!
轰!
随着几声巨响, 夜空中瞬间绽开数朵烟花,红的,黄的,金的,银的,紫的,五颜六色。这几种颜色的烟花接连不断的在夜幕上绽放,美丽至极。
城楼之下, 姑娘们的嬉笑声,孩子们的尖叫声都混在一起,汇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烟花在天空中燃烧殆尽,便化作点点星火如雨般簌簌洒落。
虽细碎的星火即便落在身上,也不碍事,很快就会熄灭了。但人们还是欢呼着,尖叫着,不停地往后退。
洛子娆在原地站着, 抬头欣赏着这美轮美奂的烟火晚会,沉醉其中,一时竟忘了跟随人潮往后退去。
细密的火雨朝着洛子娆洒了下来。
“心!”有个戴着丑陋面具的男子突然喊了一声,冲过去牵住她的手,把她拉到一旁。
星火洒落,烟火再次燃起,人们不自禁地向前涌去,再次回到原处,嬉笑着抬首观望。
人潮涌动,不知是谁撞了洛子娆一下,她的身子冷不防地跌入刚刚那人的怀中。
那人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伸出手来自然而然的环上了她的腰。
洛子娆看不清他面具下的那张脸,但仅是看到他望她的那充满爱意的眼神,她就知道是裴翊。
他牵着她的手,穿过层层人群,来到河堤。
此时百姓们都去城楼底下看烟火了,河堤处没有他人,倒是安然静谧,别有一番风味。
“你不是进宫去参加宫宴了吗?”洛子娆破了这番静谧。
裴翊微微一愣,摘下面具,“宫宴哪里比得上你有诱惑力。我在席间借口身体不适,便早早回了王府,知晓你已出府游玩,我便来了这街上寻你。不过……我戴了这么丑面具你也能认得出来?”
洛子娆也摘下面具,她的下巴微扬,嘴边情不自禁地绽开了一个笑:“那是自然。我戴了这么丑的面具,你不也照样认出我来了吗?”
裴翊想,真是蠢女人,你穿着我翊王妃才能穿的衣服,想认不出来都不行。但他怕这话出来会被,就没有话,一副想笑却不敢笑,憋到内伤的样子。
“你笑什么呢!”洛子娆着,往裴翊的面前又走了一步,她想他一下,不料却踩到了自己的裙摆,整个人实实在在的扑在了裴翊的怀里。
裴翊顺势把她抱在怀里,气息有些紊乱。“阿娆,你在这里撩拨我,不太好吧。”
“谁撩拨你了!”洛子娆想要起身,却被裴翊用力按在怀里,吐气嫣然间,全然是他身上淡淡的沉香味。
在裴翊的施力下,洛子娆的脸紧紧的贴着他的胸膛。她的脸颊微热,听着不知是谁的心跳声,气息微乱,声道:“你快放开我,让别人看去了,会被笑话的。”
就在这时,一位姑娘来到了河堤对面,往河里放了一盏荷花灯。
裴翊松开了她,指着随波漂流的荷花灯,“看那儿,喜欢吗?”
洛子娆顺着裴翊指的方向看去。
河流波光粼粼,映照着皎洁的月色,是那样的好看。几盏燃着的荷花灯浮在水面上,随着水流朝下游飘去。红的,黄的,紫的。大片多彩的灯影倒映在水中,绚烂夺目。
“真好看啊……”洛子娆看水中的荷花灯,喃喃道。
洛子娆的眼里全是荷花灯,裴翊的眼里全是看着荷花灯的她。
他的嘴角不禁浮现出一抹笑意。
“站在这里别动,我很快就回来。”裴翊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尖,然后就朝着街上大步走去。
很快,裴翊就回来了,手里还多了两盏燃着的荷花灯,一盏huangse的,一盏粉色的。在烛光的晕染下,他的脸给人一种十分温暖的感觉,在那一刻,洛子娆的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融化了。
“阿娆,你知道吗,据对着荷花灯许愿,然后将它放置在流水中,愿望就会成真。”
听起来倒是挺浪漫的。
洛子娆虽然不信这东西,但她接过那盏粉色的荷花灯,还是认认真真地许了个愿。
裴翊看了一眼认真许愿的洛子娆后,嘴角含笑,对着手中的黄荷灯,默默许愿。
尔后,他二人同时将它们放在水中,看着它俩随着水流逐渐消失在视野里。
她愿,能与身旁之人长相厮守。
他愿,她再也不会离他而去。
他挨着她站着,月光洒下来,将他二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裴翊伸手,揽她入怀。两个人的影子,于尽头处相互融合。
“饿了吗?”裴翊忽地道,“城东新开了一家天香阁,据菜肴鲜美,吃过的都赞不绝口。”
洛子娆本是摇了摇头,但她听有好吃的,且自己晚膳也没吃几口,就顿了一下,赶紧点了点头。
裴翊挑唇一笑,牵着洛子娆的手就往城东走去。
砰!
噼里啪啦!
漆黑的天空中又绽开了一朵烟花,但是这烟花与她洛子娆之前见到的都不一样。
它的颜色单一,是那种明亮的黄。而且,它发出的声响也与其他的不太一样。
洛子娆好奇的抬起头来看了看,余光却瞥见裴翊脸色凝重。
“阿娆,”裴翊见到那朵奇怪的烟花后,松开了洛子娆的手,“我突然记起有些事情没做。你别乱跑,就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洛子娆满腹疑云,但还是点了点头,目送着裴翊离开了。
裴翊走后,洛子娆一个人坐在河堤上,心中有些纠结。
毕竟,裴翊对她来着实是个很大的谜团。如果她此番跟上去,兴许就能搞清楚她现在所感到疑惑的一切。可,这样似乎不太地道吧……
正在纠结之际,洛子娆忽听身后一阵阴狠的女声:“既然少主舍不得杀你,那就由我代劳吧!”
少主?杀我?
还没等洛子娆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一股力量就从她的背后用力一推!
砰!
一阵重物落水的声音猛地响起,河水四溅,河中央浮着的荷花灯瞬间被冲散到河岸两边。
数九寒天,冰冷的河水刺骨的寒。洛子娆冷不丁地了个激灵,她浮在水中抬头看去,是一名面容秀美,唇红齿白的漂亮姑娘。只是,洛子娆觉得她看起来有些眼熟。
啊!
洛子娆记起来了,她竟是自己刚入府那日见到的“慕婳”!
慕婳,是她失忆前的名字。那这个“慕婳”,又是何人?
洛子娆的身子灌了铅似的朝河底沉去,她不明白这“慕婳”口中的少主是谁,更不知道她为何要杀了自己。但她十分明确,她不能死,不能死!
洛子娆不知道自己是否曾熟识水性,但又或许是求生的本能,趋势她奋力游到了河流对岸。
只是她才刚一上岸,对面的“慕婳”就提起裙摆,轻轻一踏,落到了她的跟前。
洛子娆往旁边接连退了几步,与“慕婳”保持了一段距离。“你不是那日的丫鬟慕婳吗,你为何要杀我,你的少主又是谁?”
“慕婳”闻言,一声冷笑。“实话告诉你,我不叫什么慕婳,更不是什么王府丫鬟。”
“你到底是谁?”
“慕婳”朝着洛子娆的方向走去,步步逼近,语气阴冷。“呵,看在你快死了的份上我就姑且告诉你,我是楚璃,灵溪宫的左护法。”
灵溪宫?
左护法?
“我不曾听过什么灵溪宫,姑娘怕是认错人了吧。今日你将我推入水中,我大人有大量,便不同你计较了。”洛子娆着,也不等楚璃有什么反应,转身就走。
“想走?”楚璃飞身一跃,再次挡住了洛子娆的去路。
楚璃似乎冷笑了一声,旋即以手刀狠狠劈在洛子娆的脖颈处。洛子娆只觉得眼前一黑,就晕过去了。
天还是漆黑一片,夜空中的烟火依旧接连乍现。
洛子娆以为自己不会再醒过来了,但她相信裴翊一定会手刃楚璃为她报仇的。
所以,当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她十分讶然。她很奇怪自己居然还没死?
或许是怕被街上人见到惊动官府,洛子娆被楚璃带走了,楚璃把她关在一间简陋的屋子里。她身上的衣服浸了河水还没干,贴在身上又冷又粘。
她躺在地上,手脚都被用麻绳绑着,又冷又饿,一动也动不了。
洛子娆的身体虽然动不了,但她的眼睛能动。
她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环视四周,余光瞥见了一处裙角,那是楚璃的裙子。
就在这时,一阵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
“你醒了。吃吧,吃饱了好上路。”楚璃将一包肉饼丢在洛子娆身旁的空地上,然后弯下身,挑断了洛子娆手上用来捆绑的麻绳。
洛子娆是有骨气的人,她才不屑于吃楚璃给的什么肉饼呢。
但她现在浑身没劲儿,不吃东西,恐怕都逃不出这个屋子。
好汉不吃眼前亏。
洛子娆原地坐起,开用来包裹的油皮纸,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楚璃见洛子娆这副样子,忍不住冷笑起来。
“你笑什么,”洛子娆吃着楚璃给的肉饼,还不忘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是觉得我堂堂王妃不注重仪态吗?告诉你,这叫不拘节。”
楚璃对洛子娆的反应颇感意外。“呵,一年不见,你的性情倒是变了不少。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你竟变得废话那么多了。”
楚璃顿了顿,冷哼一声继续道:“不过有一点你没变。你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么令人讨厌!”
洛子娆懒得理她。她不想与楚璃争一时口舌之快,她只想赶紧填饱肚子,恢复体力,趁机逃跑。
肉饼很快就被洛子娆吃完了,她也因此恢复了一些体力。
楚璃缓缓走到洛子娆身边,居高临下,以一副胜者的姿态,高傲而冰冷的道:“肉饼吃完了,你也该上路了。”
着,楚璃抬手要想击她一掌。
时迟那时快,洛子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怀中拔出残月刀,斩断了绑在脚腕上的麻绳,接着一个翻身,躲过了楚璃袭来的一掌。
洛子娆自知自己不过楚璃,她朝着门口逃去,可是下一瞬,就被楚璃追上擒住。
洛子娆被楚璃死死地钳制住,动弹不得。她心底一横,怒道:“要杀要刮悉听尊便!只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若是杀了我,裴翊一定不会放过你!”
楚璃对洛子娆的话不为所动。她点了洛子娆的穴位,洛子娆便再次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楚璃对自己为所欲为。
楚璃颐指气使的看着洛子娆,然后猛地伸出纤细的手指,狠狠地掐住洛子娆的下巴,修长的漂亮指甲,也因用力过大,狠狠地嵌入洛子娆的肉里,疼得她洛子娆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是吗,那我倒要看看,他会不会为了你,伤害我。”
“你什么意思。”洛子娆心里“咯噔”一声。
楚璃得意的看着洛子娆,嘴角难以抑制地上扬。“你该不会还不知道吧。你口中的裴翊,我陪了他五年,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早就该有名分了!”
楚璃着,语气变得越来越咬牙切齿。她盯着洛子娆的眼神,也渐渐变得凶狠起来。
他们……在一起五年了……
得知这一消息的洛子娆,心底抽着似的生疼。
“是时候解决你这个祸害了!”楚璃眼底闪过一阵阴鸷,她从洛子娆的手中夺过残月刀,狠狠地扎在她的肚子上,“一年前你就已经死过一次了,那么今日,你就再死一次吧!白璟,只能属于我!”
随着噗嗤一声闷响,洛子娆的鲜血喷洒到了楚璃的脸上,她腹部的衣服,也被自己不断汩汩而出的血液染红了一大片。
白璟……白璟……?
洛子娆的眼皮越发变得的沉重起来,她心想:我是要死了吗?如果我死了,裴翊会不会很伤心呢。
蓦地,她的眼前闪现过与裴翊在一起的一幕幕。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她不想死啊,她好爱他,她舍不得就这么与他分开……
……
有我在,只要是你不愿意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强迫你。所以,这杯合卺酒本王要你心甘情愿的喝下去,明白吗?
……
“白……”他把头埋在她的胸前,手在抖,整个身子也在抖。终于他忍不住了,像个孩子似的抱着她,“嗬”得一下哭出声来。
她的心猛地就被揪了起来。
她不忍心继续装下去了,便陪着笑脸,笑呵呵的从他的怀中起来了。
……
“你不许再离开我了,好不好……”他喃喃的。
……
对不起,裴翊。这一次,我是真的要离开你了。
她知道,她死了,他一定会很伤心。不过还好,他还有秦姝,还有那个南安郡主赵君莞。
她洛子娆从来不曾像现在这般庆幸过,他有一个爱他的侧妃秦姝,还有一个爱他的郡主赵君莞。
她死了,赵君莞或许会成为他的正妃吧。只是可怜了秦姝,好不容易死了一个争宠的,却又来了另一个。
或许,没了自己,他照样可以过得很幸福吧。
终于,她再也坚持不住,闭上眼睛昏死过去。
她似乎是在做梦。
她梦见自己是另一副模样。
她梦见自己坐在高高的土丘之上,痴痴的望着一个看不清脸的高大男人骑马而来。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镀在那人身上,金灿灿的,好像穿了一件金色的盔甲似的,威风凛凛。
她唤那人作“白璟”,那人闻言抬起头来,温润如玉的俊美脸庞上,五官如雕刻过般的精致。他下了马,来到她的身前,美如冠玉、清逸不凡。
公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的,大概就是如此吧。
后来,她又梦见自己负了伤,在他眼前坠入悬崖。
在梦里,他没能救她。
一如现在,裴翊也没能来救她。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刺骨的寒冷拍在她洛子娆的脸上,刺激着她的神经,强行把她的神志从梦境中拉了出来。
是楚璃端来了一盆冰水,尽数泼在了洛子娆的脸上。
洛子娆躺在石板路上,她吃力的抬了抬眼,发现这里四处都是枯黄的草,枯死的树。不远处,还时不时地传来几声鸟儿凄厉的怪叫声。怪石错落有秩序,应当是人为建造的景观。
“这是哪里,我怎么……还没死?”洛子娆抬了抬眼皮,有气无力地道。
“这里是灵溪宫,”楚璃的眼间氤氲,有种难掩的悲痛,“慕婳,你不要怪我。”
“什么?”
话间,洛子娆隐约看见,有一滴眼泪,从楚璃的眼角缓缓滑落。
楚璃毫不费力地将洛子娆从地上抱起来,没走几步,便是一处悬崖。
楚璃的身子在抖,声音在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抑制不住地掉落下来。“白慕婳,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你?我好恨,好恨你啊……”
洛子娆的肚子上还插着残月刀,她痛苦的皱起眉头,腹部一阵阵的剧痛,令她无法听进去楚璃的任何一个字。
楚璃抱着洛子娆,立于悬崖边上。迟疑了许久,纠结了许久,终于,她下定决心,抱着洛子娆的手一松,眼睁睁地看着虚弱不堪的洛子娆从悬崖之上极速坠落。
直到楚璃看不到洛子娆的身影,她才狠狠地擦掉眼角残余的泪珠,转身离去。
天亮了,天空真蓝,云朵真好看啊……
洛子娆极速坠落,风呼呼地从耳畔响过。
记忆中明灭的光,在这一刻重新点亮。
她忽地看见了她自己。
她看见自己站在悬崖边,身负重伤,一跃而下。裴翊站在悬崖上面想要跳下来陪她,但却被身后的楚璃死死地拉住了。
哦不,他那时候还不叫裴翊,他是灵溪宫的主人,亦然是楚璃口中的少主。他那时候,叫作白璟。
她仿佛看见他回身一掌击在了楚璃的胸口上。楚璃被这一掌震得口吐鲜血,却还硬撑着,死死抓着他的胳膊,不让他随她一同跳入这悬崖。
是啊,她记得了,她统统都记起来了!
她叫白慕婳,八岁那年与家人走失,被比自己年长二三岁的秋云峥捡回了府中。由于年纪太,记忆模糊,她找不到自己的家人,更记不得回家的路。于是,她就留在了秋云府。
他,秋云府不养闲人。
他教她功夫,让她替他杀人。就这样,她成为了他府上众多暗卫之一。
她渐渐长大,胸前的万马平川开始高耸起来,身材也渐渐变得玲珑有致。
时光飞逝,转眼间,她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
那日阳光正好,从枝叶的空隙中穿过,斑驳的映在秋云峥如玉石般温润光泽的脸上,看得她一阵恍惚。
她忽地觉得,他长的真好看。要是能够嫁给他,该是多么欢喜的一件事情啊。
秋云峥知晓她的心意,或许是出于一定目的,又或是本心也是那么想的。他,要她再杀一个人。杀了那人之后,他便会娶她。
或许是杀了太多的人,她渐渐变得不爱话,也不像以前那么爱笑了。可是,她还像以前那样,那么喜欢他。
所以,当她听到他他会娶她时,她的满面愁云消散,嘴角难得的再次上扬。
秋云峥口中的那人,便是灵溪宫的宫主——白璟。
由于灵溪宫的快速崛起,并和秋云暗卫之间多次发生冲突,这直接导致了秋云府在江湖的地位有些动摇。
于是,秋云府决定,派一名暗卫去杀了白璟。
而白慕婳,就是秋云府长老们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
为了家族,纵使秋云峥心中有些不情愿,但,他还是服从了长老们,派白慕婳前去暗杀白璟。
只是,那灵溪宫宫主岂是等闲之辈?此去凶险,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是个迷。
可是,即使知道前途路险,她还是去了。
因为,他让她去。而且他还答应,杀了白璟之后,就会娶她过门。
临行之前,他送给她一份礼物。
那是一把通体乌黑的弯牙匕首,虽然外观普通,但却是用了极其罕见的乌金造,剑柄则是用了金丝楠木雕刻而成的。
那是江湖上有名的利刃之一——残月刀。因为白慕婳最擅长用的,就是匕首之类的短刃了。所以这份礼物,是他认为最适合不过的了。
她收下了这份礼物,转身出了秋云府,从此便踏上了这条不归路。
他曾无数次像这样看着她渐渐走远的身影,却不曾想到这一次,他与她,就是这么彻底错过了……
*****
灵溪宫建在天山之颠,有专门人士驻守宫门。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宫内之人也不得随意外出。
于是,白慕婳在天山脚下包了间客房常住,为得,就是在等待时机,混入灵溪宫,杀了白璟,然后高高兴兴回府成婚。
她在客栈,足足等了有三个月。
不过,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那一天,终于她等到一个混入灵溪宫的绝佳机会!
那是几名下山去采办日用品的侍女。她们以面纱遮面,穿着统一的淡huangse长衫,腰间别着特制的木制宫牌。
白慕婳用轻功,悄悄跟在她们身后。正当她愁着该怎么下手时,却意外地发现有名侍女落了单。
机不可失。
白慕婳凌空一跃,飞身来到那名侍女的跟前。冰冷的刀影在空中利落收放,却是一刀毙命。
那名侍女都没发出半点儿声响,就像一个沙包似的倒在地上,发出一阵儿闷声。
鲜血瞬间流了一地,而她白慕婳全身上下,竟未沾染一滴血渍。
干净利落,不愧是暗卫里最出色的杀手。
白慕婳拿了侍女的令牌,又和她互换了衣裳,之后,就随便找了个地方把侍女给埋了。
处理好尸体后,她便戴好面纱,重新找到了另外的那些侍女,与她们“会合”。然后,她便混在她们中间,一起入了灵溪宫。
白慕婳在灵溪宫里混了数日,却都没见到过白璟一次。后来,她四处听,于别的侍女处得知,白璟每月十五都会去湖心亭喝酒赏月。
她又在灵溪宫蛰伏了数日,终于,等到了十五月圆的那一天。
她等着,等着……天,渐渐的暗了,一轮满月悄然挂上了柳梢头。
为了接近白璟完成任务,她那日用过人的轻功成功的躲过巡视的宫人们,身影一闪来到了一处园子。
园子里的东南角立着一株高大挺拔的樱花树,西侧则种了一排排的湘妃竹。微风袭来,簌簌作响,交织成一支沁人心脾的曲子。
她轻轻踏着脚下的鹅卵石径,曲曲折折地绕过了几座楼阁,通向了湖边的一处亭子。
而亭子里,正坐着一位穿着玄色长衫的少年。少年坐在亭中饮着酒,时不时地抬头欣赏着这番良辰美景。
她在暗中观察了片刻,随即心底一横,拔出残月刀朝自己的身上狠狠地刺去。
鲜血四溅,她却连哼都没哼一下,好像那不是她的躯体似的,只是本能的皱了皱眉头,便极快地又将残月刀从自己身体里头拔了出来。
血流如注,淡huangse的薄衫被染成大片大片的殷红。
若是旁人见到这一幕定觉得她是疯了。不过她没疯,她很清醒。她知道哪里是一刀毙命哪里不是,也知道怎样拿刀才能营造出自己被他人捅伤的假象。
鲜血顺着她的衣角流淌到地上,猩红的血迹像是一条狰狞的蛇,歪歪扭扭,一路蔓延到不远处的湖心亭中。
她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地来到湖心亭上,摔倒在少年的脚边。
她伸出满是鲜血的手,死死地拽住他的袍角。“救……救救我……”
白璟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微风轻轻起,撩起了她戴的面纱。
他的身子一怔,竟然是她?
他赶紧俯下身来替她止了血。伤口很深,入肉至少有三分。
他漆黑如墨的眸子里瞬间爆发出恼怒的神色。“是什么人干的!”
她有些虚弱的靠在一旁。“不知道,我没能看清那人的样子。”
他猛地将她揽在怀中,眼神间游离的都是复杂的情绪。
她的血虽已止住,但她已经流了太多的血了。她很虚弱,有气无力地瘫软在他的怀里。
这是她第一次被人抱着,更是第一次被人从背后抱着。那是,她从未有过的——安心的感觉。
“你的伤口我已为你处理好,已然没事了,”他伏在她的耳边,言语呢喃中,全然都是他身上淡淡的沉香味儿。
“疼吗。”他问。
她轻轻咬唇,未作回答,可是唇齿间,却不禁溢出一丝凉气。这还用问?能不疼吗!
她的额上因剧痛而沁出大滴冷汗,然而她却哼都未哼一声,更不叫声痛。
“我察看过你的伤口,是刀伤,很深,达三分有余,”他的眼底忽地变得更加复杂起来,“你若是疼得厉害,就哭出来吧。”
她的身子一僵。
哭?不存在的。
她记得秋云峥过,作为一名合格的杀手,可以流血,但不可以怕疼,更不可以流泪。
“没事儿,不疼。”她答道。
他蹙着眉瞧了她半晌,随后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了她的额角,替她拭去了涔涔汗珠。
他袖口处细密的箭纹从她脸上扫过,她的心在这一刻,似乎是被什么给撞了一下。
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即便是她的未婚夫秋云峥,也只会一脸严肃地对她:“疼吗。疼就忍着,要是忍不住,就滚出去秋云府。秋云府,不收留废物。”
她想着想着,眸中不禁泛起了一层水雾。她眨了一下眼,眼泪便“啪嗒啪嗒”,止不住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她才知道,原来,她也会哭。
他将她抱得更紧了,在这碧湖圆月下,他的嗓音好听的如阳春三月里,扫去了她心里的一抹阴寒:“乖了,我在这里。”
她转头看他,竟发现他是那样的好看。
温润如玉的俊美脸庞上,五官如雕刻过般的精致。美如冠玉、清逸不凡,甚至,比那秋云峥还要好看几分。
她朱唇轻启,“你是少主吗……”
“恩,”他点了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其实,他早就见过她了,只是却还没有来得及问她的名字。
她不会傻到告诉他自己的真名。
嗯……叫什么名字好呢……
她蓦地想起四下无人时,秋云峥会偷偷唤她“白”。那便就叫“白”好了。
“白。”她道。
“白……”他语气呢喃,又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我记住了。白,等你伤再好些,我带你去一处地方。”
她心里一怔。为何他要带她去一处地方?
她不解,却仍点着头,了一声“好”。
*****
白璟安排她住在自己房间的隔壁,那间屋子空了很久,据,将来是要给左护法楚璃住的。
楚璃陪了白璟五年,只可惜,待遇竟不如一个刚入灵溪宫的侍女。
在白慕婳搬入那间屋阁的第二日夜晚,楚璃便在一处假山旁拦住了她。
楚璃神情憔悴,却还假装自己过得很好一样,高傲地对白慕婳道:“你死了这条心吧,少主迟早是要娶我的。”
话未完,楚璃的眼底已经有些盈然。
灵溪宫的药很管用,虽然她白慕婳只用了几次,但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白慕婳气色红润,与楚璃蜡黄的面色形成鲜明的对比。“既然你这么自信,又何必拦我?”
楚璃猛地朝她扑了过去,死死将她抵在了假山石上。她纤细的手指,狠狠地扣住白慕婳的脖颈。“你只是个侍女,别以为受到了少主的垂青,就能踩到我的头上!”
白慕婳背靠着假山,微微扬起下巴,美眸微眯,冷冷一笑道:“我从未想过要爬到你的头上去。可是,少主似乎并不这么想。”
楚璃眼中骤现愤怒,掐住白慕婳脖颈的手也在不断加力。
白慕婳面不改色,冷笑着看她。因为她知道,楚璃不敢杀了她,否则,她无法向白璟交代。
突然,月色下一道剑光闪现,竟直奔着楚璃的要害而去。
楚璃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若不是做了多年杀手的白慕婳突然反应过来推开楚璃替她挡住了这一击,不定,她楚璃大概便会命绝于此吧。
楚璃做梦都没想到,她想杀了白慕婳,而白慕婳却救了她。
楚璃这辈子只被人救过两次。第一次,是白璟从杀手手底下救了她,她便跟着他五年,成为了灵溪宫的左护法。而这第二次,就是这一次了。
灵溪宫树敌众多,即便戒备森严,也难免会有刺客混了进来。白慕婳见来者不是秋云府的人,便从怀中拔出残月刀,狠狠地划过刺客的颈项。
刺客还没来得及躲闪,便倒在血泊之中,断了气。
楚璃虽然心里对白慕婳有着愧疚与感激之情,但更多的,却是怀疑。
一个的侍女,功夫竟在护法之上?
白慕婳心里也知道,自己这番出手定会引起楚璃的怀疑。
可她还有良知,她心底里还保留着做杀手前的那一份善良。
见死不救,她白慕婳做不到。
白慕婳由于刚刚剧烈运动,快要长好的伤口再次撕裂,鲜血蜿蜒,漫上了她的裙角。
白璟得知刺客的事情,速速赶了过去。当他看见浑身是血的白慕婳时,便不顾一切冲了过去将她抱起。“疼吗。别害怕,我在了。我这就带你回去处理伤口。”
白慕婳强忍着剧痛,话也有些颤抖。“楚……楚璃……”
白璟闻言,往旁边一看,发现楚璃安然无恙的站在一旁,眼底不禁闪过一丝厌恶。“你身为护法,竟连宫中的一个侍女都保不了。”
楚璃张了张嘴,想提醒白璟他怀中之人身手不凡。可白璟丝毫不给她机会,抱着白慕婳转身就走。
回到房中,白璟心疼的掀开白慕婳的衣衫,仔细地替她上了一层厚厚的药。
包扎好后,白璟弓起手指,弹了她脑袋一下。
白慕婳一脸迷茫的看着他。“少主……”
“以后没我的命令,不准你离开我的视线,”白璟用命令地口吻,威严霸道,不允许白慕婳有一丝一毫的反对,“从今天起,我会在你身边,保护着你。”
她心里的冰山在这一刻开始渐渐融化。
她做了这么多年的杀手,可是心底却还是那么柔软。原来,天底下的女人都一样,都想要一个可以护着自己的男人。
她的心在颤抖,在挣扎,在纠结……“少主……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是啊,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这样,教她怎么能狠下心来杀了他?!
作者有话要: 看到这里的可爱一定是真爱呐!为了感谢大家对本文的支持,3.14日晚8点评论本章有红包送哟,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