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柳晔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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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海市多少钱?”

    第二天早上九点左右,霍铭派人寻了一夜却找不着的柳晔,在城郊一座瞧上去不太正规的长途汽车站外,拦住了一辆徐徐开出来的大巴。

    整一晚,柳晔都蜷在闹市区的某个自助银行里,等天亮后,便拍拍身上的尘土,坐上公交车直奔城郊。

    柳晔老早就是个社会人了,读职高的时候,每个寒暑假他都会扛着一个行李穿梭在城市之间到处零工。

    这个世界和原来的那个并没有多大的区别,他知道在哪里可以不用身份证就坐上长途大巴。

    “两百八。”看柳晔年轻,承包这辆大巴的车主胡乱开价。

    “从西客站出来的车也才两百六。”柳晔是做过功课的,立马还价,“两百三。”

    “啧你子!”肥头大耳的车主上下量柳晔,见他脸上虽然戴了口罩,但眼睛神采奕奕,特别漂亮,“算了算了,”车主大手一挥,“看你长得不错,两百三就两百三吧!”

    柳晔没明白自己还戴着口罩呢,这车主也能看出他长得不错,但总归不需要多费口舌就能省下一点钱,他兴冲冲地走上了车。

    从兜里掏出两百三十块钱交给车主。车主原准备递给他二维码卡片,瞧他拿过来几张现金,顿时就乐了:“哟,你年轻儿倒跟老人家一样,这都什么年代了啊这。”

    柳晔笑了笑:“大哥您还真对了,这钱就是我太爷爷给我的,他快一百岁了,疼我,怕我在路上没钱花。”

    车内好些人跟车主一起哈哈哈大笑起来。

    柳晔往里走,找着空位。他越发佩服自己,这种见人人话,见鬼鬼话的瞎扯能力,随着穿越过来的时长,真是越来越纯熟。

    京市到海市,大巴直达需要整整十三个时。加上这种私人承包的车子上高速前还要绕段远路不停地拉客,等到柳晔回到海市后,已经是凌十二点多。

    大巴驶入海市南汽车站附近的一个大型停车场内。

    柳晔下车后摸了摸裤兜,兜里只剩下十几块钱,饿了一天的柳晔找了一家朴素的饭馆要了一晚清汤面,咕噜咕噜大口地吃起来,吃完后他摸了摸还没吃饱的肚子,揣着最后的六块五毛钱,向汽车站走去。

    这次逃亡瞧着挺顺利,但着实凄惨,就是几年前在原来的世界里,第一次工被人偷走了手机,身无分文地站着陌生的城市里,他都没这么可怜过。

    那时候的他好歹还能去派出所找警察求救,可现在为了躲霍铭,他连身份证都不要了,没了身份证的他在这个国家里就是黑户,基本上寸步难行。

    风很大,灌入脖子里冷飕飕的。柳晔拉过后面的帽子,罩住脑袋,两只手插进上衣口袋。他一路跑,跑进车站。

    非节假日高峰期,这个时候等车的乘客并不多,而且进入候车大厅只需检查行李不要出示身份证,柳晔从安检门走过去,找了一排空椅直接躺了下去。虽昨天下午睡了三四个时,但昨晚又冷又怕一宿没睡,他人都累坏了。

    环境嘈杂,柳晔却很快睡着。

    他计划着在这里将就一夜,然后明早出发去找柳晖,拿上柳晖早就取出来的三万块钱,逃到一个偏远的地方,在那里他要安安稳稳地住上五六年,甚至十年!没熬到霍铭以为他死了,不在人间了,他绝不出来!

    长夜漫漫,很快的,又是一天过去。

    “监控呢?监控都仔细看了没有?!”霍铭在屋里根本坐不住,人像疯了似地冲着负责找人的帮佣们低吼着。

    “看了!真仔细看了!”因为柳晔的失踪,被霍铭折磨得连觉都没法睡的帮佣们暗暗叫苦连天。

    帮佣们都这样了,霍铭肯定就更不用,他满脸胡渣,唇干脸燥,短短两日里整个人憔悴得简直没法看。

    霍家内外都安装了电子监控。根据帮佣的话,视频里柳晔扶着墙走,看起来特别虚弱,从角门出去后,又向北慢慢步行数十米,大概是想去巷口的那家诊所,但监控仅到此为止。

    柳晔进入了监控盲区,再往前,便什么都没有了,空荡荡的胡同口直通长巷,汽车来来往往,柳晔这个人,好像卷地刮起的长风,凭空消失了。

    “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突然消失!”霍铭怒极,差点举起拐杖揍人,这般失控,在他成年之后还是第一次。

    “大少爷,要不找交管局借调监控吧!”有人道。

    ……

    整个京市的富豪圈都知道,霍家出事了,甚至没两天,海市那边的富豪圈也基本听了。

    霍家二房的老二霍铖因为贪污公款被捕,霍老爷子当场气晕,送去医院后竟然发现是肝癌晚期,而霍家二房的老大霍铭,他的贴身男护理突然失踪了,霍铭发疯一样满世界寻找他。

    “欧阳手机最后定位就在你家胡同口,手机坏掉了。”

    柳晔失踪的第三天,陈磊和萧思琪从海市赶过来。因为不想搭理霍敬佑和王琳琳,霍铭从霍家老宅里搬了出来,居住在自己早几年买的高档公寓里。

    “我知道。”霍铭仰靠在沙发上,疲倦万分,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深陷下去,显然几天几夜没有合过眼,“早两天我就问过欧阳了,他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手机摔在地上被车碾碎,然后一大清早残渣碎片被清洁车给扫走。”

    陈磊坐在霍铭对面,有点不忍地道:“那手机是你借柳晔的,你柳晔因为它贵,用的时候都很心,所以它要掉了,柳晔肯定马上捡起来,除非他没法捡。”

    萧思琪倒了一杯奶茶一杯可乐还有一杯牛奶过来,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她瞪了陈磊一眼。

    陈磊迟钝地没有注意到萧思琪的目光,继续道:“交管局给的监控里都没看到柳晔,那就是柳晔才出胡同,就上车了。手机掉地上没捡,那他肯定是被人掳上去的。他那身份别人掳他干嘛,真要威胁你早给你电话了,明只有一个可能,掳他的人是人贩子,无差别在监控不多的胡同里下手,柳晔刚好着石膏行动不便,就被他们给盯上了。你们想想啊,这年头卖器官的那么多……”

    “磊子!”萧思琪大喝一声。

    陈磊唬了一大跳。

    “你神经病脑袋里想的都是什么!”萧思琪忍不住骂人,就差没一个爆栗敲上他的脑袋。

    霍铭人已经坐直,脸色原本因为睡眠不足而发青,现在由于陈磊的话,由青变白,人开始摇摇欲坠起来。

    “你别听他胡八道,”萧思琪把牛奶推到霍铭面前,安慰道,“我们这是京市!又不是国外那种贫民窟,哪有那么可怕的事。还有,现在是高科技时代,走哪里都是监控,柳晔肩上还着石膏,这么显眼,肯定找的到。”

    “可万一他真的一出胡同就被人抓到车里了呢?”陈磊觉得自己分析得完全没有问题,禁不住还是喃喃地了一句,甚至接下来还又补充了一种猜想,“也有可能遇上变态杀人犯,前几年海市那边不是就有这种晚上出门逮谁杀谁的变态吗?”

    萧思琪彻底忍不住一拳砸在他的脑袋上。

    霍铭身体开始不住地颤抖,脑袋垂了下来,两手崩溃般地插入了浓密的头发之中。

    萧思琪给霍铭做了这么多年的特助,哪里见过他这个样子。其实她今天和陈磊来京市,主要的任务是把霍铭劝回海市。因为霍铖被抓,霍老爷子肝癌晚期,霍氏集团的股价在这短短两天内疯狂暴跌,现在霍氏急需一个有能力有威望的人走出来稳定大局。

    霍铭眼睛可以复明的事萧思琪已经透露给股东会,股东会虽然痛恨霍家这种你死我亡最终损害所有人集体利益的内斗,但目前来看,整个霍氏也只有霍铭能够拯救得起来。

    霍家剩下的几个,无论老少,全都能力有限,到现在还个个在霍老爷子病床前争当孝子,等着霍老爷子临死前多分他们一些财产,霍氏这边,居然全都束手无策。

    没了掌舵人,霍氏岌岌可危。

    股东们希望霍铭回海市,赶快做手术,让眼睛复明,在最短的时间内接管霍氏。而霍铭却因为柳晔的事,逗留在京市迟迟不肯动身。

    萧思琪示意霍铭喝点牛奶。“你得好好睡一觉,”她道,“这样下去你身体会垮的。股东们已经去游董事长了,希望由你来接任他的位置。你策划了这么久,总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放弃一切吧?”

    “是啊,铭哥!”陈磊在边上跟着劝,“找柳晔的事你干着急也没用,公安机关那边已经报警了,寻人启事也都发出去了,凭着霍家这么强大的媒体网,找到他是迟早的事,你要不先回海市赶快把手术做了吧!”

    霍铭没有话,依旧低着头一副痛苦的样子。

    “你是不是在自责?”萧思琪总算猜到了什么,她问道,“你是不是在想,要是你没带柳晔来京市,或者你没把柳晔留在屋里,而是早点带他去看医生,他就不会走丢?”

    霍铭依旧不语。

    “唉!”萧思琪重重地叹了口气,继续劝,“你别这样,柳晔要知道你因为他变成这样,他肯定也要自责了。”

    “对。”这个时候陈磊只能附和萧思琪,他开始后悔自己刚才把那可怕的猜测毫不顾忌地出来。“铭哥你还是振作起来,好好地等柳晔回来,他那么喜欢你,要是回来后看你变成这样……”

    “你什么?”霍铭终于抬起头来,却不见被劝服后的无奈,反而一脸讶然又不知所措,痛苦中带着显而易见的不可置信。

    陈磊被他这反应弄得莫名其妙:“我是,他要是回来后看你变成这样……”

    “不是,我是我前一句。”

    “前一句?你是‘他那么喜欢你‘吗?”陈磊回答,接着,“不是吧,铭哥?你居然不知道柳晔喜欢你?!”他不敢相信地叫了起来。

    听了他的话,霍铭整个人都惊呆了,但也就几秒而已。

    他转向萧思琪的方向。

    萧思琪给了他同样的答案:“原来你不知道柳晔喜欢你啊……这不是很明显吗?”萧思琪也不敢相信,“要不是喜欢你,他那么悉心地照顾你干嘛?你又没给他任何好处,他难不成学雷锋做好事给你做白工呀!”

    “他是为了赎罪……”霍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萧思琪这个。

    “赎什么罪!”对霍铭这样的反应,萧思琪有点生气,她道,“你车祸又不是他害的,好吧,假设一下是他害的,你见过哪个赎罪的人会那样阳光热情地对待苦主,哪一个不是心翼翼胆又怕事的?他看着你的时候,眼睛里有星星!”

    霍铭傻了,茫然无措地坐在那里,片刻后,他的嘴角微微地抖了起来,似笑非笑,仿佛在回忆里不断确证萧思琪的话,最后,他终于一手捂住了胸口,像是遭受了无法承受的痛苦,整个人疼得弯下了腰,从喉咙里低低地撕心裂肺地嘶吼了出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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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