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亲他(二合一) ……
一刻前,沈寒星从许老先生手中接过玉雕,他看着相卧在彼此身边的狼兔,浅笑道:“老先生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精湛。”
许老先生朗笑一声:“你这子,不必特意来夸我。要不是看在你之前帮我的分上,我还真不能帮你紧急加工。比起玉雕,我现在更喜欢那些花花草草。下次不许再拿这样的事情求我。”
许老先生也是一代大儒,当初陛下有意让他做太傅,老先生不愿,还是沈寒星从中斡旋,消陛下的意思。
他离朝之后,更加热爱理花花草草,连以前喜爱的玉雕都甚少碰了。
“老先生何故觉得我今日必会来取?”沈寒星随口一问,将玉雕收入怀中。
许老先生倒了杯热茶,捧着杯子高深莫测地看着他:“你猜。”
沈寒星懒得猜,直接转身离开。
许老先生眼见他不回头,扬声道:“你这孩子,性子果然还和以前一样,一点不讨喜。这有什么难猜的?你如今娶妻了,今日又是上元,你特意让我加急做出来的玉雕,难道不是为了今天送给你的娘子?”
如今也只有许老先生会,他的性子还和从前一样。
沈寒星并不反驳前半句话,他本想回不是,摸到胸口的玉雕,又将话咽了下去。
许是他是真有这么一层意思吧。
不过也是姑娘缠着他非要今日出来,不然他才不会特意跑一趟。
老先生喝了杯热茶,又叹道:“不过你们这些年轻人是不是太喜欢兔子之类的可爱东西了,年前顾家子也求我雕了一只雪兔。我看在从前与他父亲的交情上也就应了,不成想他好几月不来取,我还以为他忘了呢。”
沈寒星目光微闪,淡声问:“顾宴?”
“嗯,他刚刚才取走,想来也是要送给他的夫人吧。”老先生低头摆弄器具,正想再问问沈寒星最近有没有什么品种奇特的花,一抬头却见人已走远。
“还猜不到,这不是赶着去送玉雕了?”老先生摇头叹笑。
从许老先生的住处到花房,不足半刻多的路程。
顾宴前脚进花房,后脚沈寒星也到了花房附近。
他万分歉疚出的那句“辜负她的心意”不偏不倚地落进沈寒星的耳中。
花房内的两人丝毫不觉外面正有人盯着。
林星雪努力拉开与顾宴的距离,眼里尽是防备。
如今她不想再和顾宴有过多纠缠。
顾宴眼见她一退再退,默默将玉雕放在花架上,“这本就是我为你求来的。它是属于你的,你随便处置。”
林星雪又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要。
她不懂顾宴到底要做什么,哪怕那玉雕真是为她求来的,如今也不该再送给她。
少女眼中的防备浓重,顾宴看着她那般模样,想起少女先前对他的态度。
她会对他笑,虽然恪守着规矩,但他能看出她对他是不同的。
如今这份不同消弭,只剩下僵硬的疏远。
顾宴知道他该出去,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你那日在竹林里昏迷,身体可好了?”
他并不知道林星雪对竹林有恐惧,只当她是身体不适才会致昏迷。
林星雪点头:好了。
“那你在锦宁侯府过得好吗?”
林星雪继续点头。
顾宴却有些不信了。
若是过得好,若是沈寒星当真重视她,她又怎么会在竹林里昏迷?众人皆知沈寒星冷情冷性,他当真会对阿雪好吗?还是回门那日都是假象?
顾宴思虑许多,林星雪眼见他表情越来越奇怪,总觉得浑身不适。
她觉得自己好像被谁盯上了,心里莫名发虚得厉害。
可她没有做什么亏心事呀。
“阿雪,”顾宴语气忽然变得坚定起来,他认真地看向林星雪,“若是以后你遇到什么难处,可让人来寻我。哪怕有再大困难,我也会帮你。”
帮她什么?
林星雪觉得顾宴今夜可能喝酒了,要不就是吃错药了,不然他的话她怎么都听不懂?
少女坚定地摇头,示意自己不需要他帮忙。
顾宴勉强笑了笑:“我知你如今不信我。但请你相信,哪怕是为了当年你帮我的那些情义,我也不会任由你自生自灭。虽然如今我比不上沈寒星,但终有一日……”
顾宴话尚未完,花房门边响起一道叮铃的声音。
那是挂在门上的铃铛,有人要进来了。
林星雪探头去看,人未见声先闻。
“终有一日什么?”
花房的门推得大开,冷风悉数灌入,沈寒星坐在门口,半个身影隐入身后的黑夜中,看不清他的神色,声音冰凉:“难不成顾大人以为能踏着我将我妻子夺走?”
一句话惊得林星雪瞪大眼睛。
她总算知道自己心虚的感觉从何而来了。
她现在好像话本中姑娘当着未婚夫的面与真爱见面诉衷肠啊!
明明自己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但林星雪看见沈寒星的那一刻,莫名觉得自己完了。
她觉得夫君是真的生气了。
沈寒星推着轮椅经过顾宴身边,他的手臂不经意一碰,花架上的雪兔“噔”的一声落在地上,碎成两半。
“抱歉,碰碎你的玉雕了。”沈寒星不过心地道歉。
林星雪看了一眼那碎成两半的玉雕,心口跳得极快。
沈寒星行至她身前,正好瞧见她那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道:“怎么,心疼了?”
少女立刻用力摇头,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望着他。
沈寒星心中冷哼一声,他无甚表情地看向顾宴:“顾大人不请自入,是来与我夫人诉衷肠的吗?不知令夫人可知顾大人的一片痴心?”
“在下没有此意,还请沈将军莫误会,不要苛责沈夫人。”顾宴冷眸回道。
“我的夫人我想如何便如何,怎么还需要请教顾大人吗?”
“你……”顾宴忍住怒气,“只要我在一日,我断不会容忍你欺负她。”
沈寒星低笑一声,像是对顾宴的嘲讽。
他招了招手,示意林星雪蹲下来。
林星雪乖顺蹲在他面前,沈寒星勾住她一缕碎发,慢声问道:“他觉得我对你不好,欺负你,你是不是也觉得在我这里受了诸多委屈?”
林星雪摇头,又在他手心写个“好”字。
夫君虽然有时候爱欺负她,但对她很好,还会为她撑腰。
少女眼神真挚,不像是在撒谎。
沈寒星收拢手心,漫不经心地道:“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你若想离开,我可以给你一封和离书,让你嫁给你想嫁的人。”
沈寒星摆出诱惑的条件。
顾宴眸光一动,他看向林星雪,似乎也在等她的回答。
林星雪听到“和离书”三个字时,起先是一愣,而后是控制不住的委屈。
夫君竟然不信她,还因为顾宴的三言两语要与她和离。
少女垂眸,心里莫名有些难过。
沈寒星见她久不作答,眼底渐有寒意。
他松开少女的那缕碎发,像是在割舍什么,“你不用顾虑圣上赐婚这件事,我既能和离就一定能和离。你不愿留在我身边,我也无意强留你。等到今夜回去,我就写下一封和离书……”
一、二、三……
林星雪默默数着,沈寒星已经连三次和离了。
她猛地抬头看向沈寒星,沈寒星蓦然对上她的目光,声音一顿,又冷声道:“想清楚了?”
少女微微点头。
沈寒星握紧双手,“那便现在回去,和离……”
“书”字尚未吐露出来,沈寒星的面前忽然投下一片阴影。
少女握住他的手腕,借力起身,双唇准备无误地覆上那双浅红的薄唇,彻底封住沈寒星的嘴。
一瞬间,彼此的呼吸似乎都在放慢。
沈寒星所有想的话通通被堵在喉咙里,唇上的触感温软绵柔。少女没有更进一步,只是贴着他的双唇,微微蹭了蹭,像是在摩挲品尝一块糕点。
沈寒星第一次体会到大脑一片空白的感觉。
双目对视,林星雪脸上顿时炸开烟花,她猛地后退,似乎也被自己的举动吓到了。
沈寒星及时扯住她的手臂,避免她撞到身后的花架。
只是他这么一拉,少女顺势扑到他身上,鼻尖险些相碰,距离再次近到呼吸可闻。
彼此静静对视,少女的眼睛又忍不住挪到他的嘴唇上。
她觉得夫君嘴唇的味道很好,她有点想再尝一下。
气氛暧昧旖旎,少女拿鼻子轻轻碰了碰对方的鼻梁,湿润迷蒙的眼睛看着沈寒星,一眼就让人失控沦陷。
沈寒星握着她的手臂收紧,他抚上少女的后腰。
忽然,又是一声“叮铃”。
花房中再无顾宴的身影。
林星雪从失神中猛然回神,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仓皇退开,温度节节攀升,她的脖子耳朵脸颊迅速烧红。
少女捂着脸,羞愤难当。
梧桐得果然没错,那些情爱话本不能多看。
看,她不就是被话本误导,什么亲一口就能让人闭嘴,果然是……骗人的?
不对,夫君好像真的没有继续下去了。
林星雪挪开双手,悄悄看了眼沈寒星。
沈寒星端坐在那里,确实没再提和离的事,耳尖似乎也染上可疑的红。
他勾了勾手指,林星雪步挪到他身边,看了那么一眼不敢再对视。
“真不算……”
沈寒星尚未完,嘴巴结结实实让人捂住。
少女瞪着他,威胁他不许再,这会儿倒是忘了害羞。
沈寒星拨开她的手,捏了捏她的手心,“不后悔?”
林星雪摇头,她才不会后悔呢。
沈寒星笑了一声,笑声中似乎带着愉悦。
他把玩着少女柔软的手,问她:“还记得除夕夜欠我的那次惩罚吗?”
惩罚?
夫君怎么忽然想起这个?
林星雪犹犹豫豫地点头。
沈寒星倾身靠近她,低声嘱咐:“待会儿不许挣扎。”
不许挣扎什么?
林星雪尚未想明白,后腰忽然让人紧紧一勒,脑袋被人轻轻一推,她的双唇再次碰到夫君的唇。
少女眼中闪过惊慌,又记着那惩罚,身体微僵不敢乱动,不像刚刚那样还敢摩挲对方的唇。
她睁着眼,沈寒星幽暗漆黑的眸映入她的眼睛,仿佛风浪来临前的海面。
她紧张地闭上眼,又发现触感更加敏锐,左右为难。
沈寒星眼里划过笑意,他可不是什么君子,更不会像少女那么纯情,到嘴边的兔子肉他可不会松口。
林星雪原本以为只是简单地贴着双唇,直到她发现沈寒星侵略的意图,听话的兔子慌张地挣扎起来。
可她哪里抵得过恶狼的力气,双手揪着他的衣领,呼吸越发急促,对方在她口中攻城略地毫不心软。
花房的温度似乎在不断升高,直到一个临界点,终于停下。
少女靠在沈寒星的怀中,将头埋在他的颈窝处,久久没有抬头,只能听到她细急促的呼吸。
沈寒星侧眸,还能看见她烧红的耳根。
他捏着少女的手心,少女用力甩开,他也不生气。
“你先亲我的,我还回来不过分吧?”
林星雪瞪向这个蛮不讲理的人,她是亲他了,可她也没有咬他呀,更没有……
少女一抬头,唇边细的伤口显露出来。
她的双唇嫣红似染血,面颊绯红,一看就像是干了坏事。
“你也咬我了。”
沈寒星扬起右手腕,让她看那日在竹林咬破的伤口。
伤口已经结痂,不过祁烨了,肯定会留下疤痕。
少女被他得心一虚,暗自生了一会儿闷气,又抓起他的手,在他手心写:不许再那样的话。
她连和离这样的字眼都不愿写出来。
沈寒星扶着她起身,嗤笑:“你当真以为我会写?不过是戏耍他罢了。”
林星雪分辨不出真假,只用力写到:不许再。
“好,”沈寒星难得爽快答应,“下次不了。”
下次直接动手。
林星雪并不知道沈寒星心中生了什么坏主意,两人从花房出去时,只见落言站在不远处,还拦着丫鬟。
那丫鬟中途被叫去忙别的事,好不容易脱身回来却叫人拦住不准上前。
花房面朝走廊这边开着几扇窗,从外头看能看见窗纸上隐隐有些重叠的剪影。
丫鬟和落言齐齐背过身子,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
现下两双眼睛看过来,林星雪掩饰地低头,她总觉得叫人看出了什么。
马车从许府出,一路前往广盛长街。
长街喧闹,街道两边摆满摊,摊贩们用力吆喝着。街上行人擦肩而过,面具遮住容颜,可以肆意随心行事。
今夜男子和女子之间也可不用太过顾忌礼仪,有些胆大的姑娘甚至坦然地朝心仪的男子望去。
秋水般的目光频频投过来,沈寒星虽然坐在轮椅上,但那张脸还是吸引不少姑娘张望过来。
此刻无人知道他的身份,他俊美的脸庞就更加受欢迎。
林星雪鼓着脸,忍啊忍,还是没忍住,直接瞪向那些看过来的女子。
“快别看了,人家夫人生气了。”
“那是他夫人?会不会是他妹妹啊,你看他们到现在也没什么亲密互动呀。”
“不会吧,你看他们衣裳很相象哎,不过确实有些疏远。”
两个姑娘嘀嘀咕咕的声音传到林星雪的耳中。
正巧经过一个面具摊子,沈寒星抬手让落言停下,他随意挑了两个面具,一个狼和一个兔。
他将狼的面具戴在自己脸上,那面具有些吓人,倒是兔子的很是可爱。
沈寒星勾手示意林星雪蹲下,他拿着兔子面具,细心给她戴上。等她起身时,又顺便牵住她的手,任谁一看就知道他们的关系。
少女嘴角忍不住上扬,她又趁机摸了摸沈寒星的手背,像是在夸奖他做得好。
一路走过长街,沈寒星怀中渐渐堆满东西。
林星雪没怎么参加过这般热闹的节日,碰见新奇有趣地就要看一眼。她看一眼,沈寒星就买一件,不知不觉在怀中堆成山。
最上面还放着一个糖画和糖葫芦,糖葫芦圆滚滚的,瞧着随时要滚落下去。
沈寒星心中微叹,认命地将那只糖葫芦拿在手中。
行尽长街,至夕水岸边。
夕水四周置数个水中花厅,今夜在这里会有一场烟花秀,最好的观景位尚且空着。
沈寒星牵着林星雪走到岸边不远处,他看向少女,却只能看到一张分外可爱的兔子面具。
他只好开口问:“害怕水吗?”
林星雪点头又摇头,她在沈寒星掌心补充:你在,不怕。
姑娘很会话哄人。
沈寒星嘴边划过一丝笑,他握紧林星雪的手,“那跟着我走。”
他牵着少女径直走进那座最好的水上花厅,烛光烟火将水面映得波光粼粼,花厅里摆置着糕点茶水,两边窗子皆可推开,向前延伸还可走出花厅,靠近夕水中央。
表演的队伍划船行入夕水中央,廊下的灯笼一盏接一盏的亮起,预告着烟花秀即将开始。
林星雪张望着远处,一边拿走沈寒星怀中的糖葫芦。
她刚咬一口,船上的灯笼悉数亮起,引线燃起完美的弧度,形态多样的烟花冲上天空,在黑夜里尽情盛放绽开。
船上还有人挥舞着烟花棒,或表演杂耍,属于火光的温暖闪耀在微冷的水中,耀眼夺目。
林星雪忘记咬下另一半的糖葫芦,她怔怔看着盛放又转瞬即逝的烟花,一轮接一轮,似乎热闹永不会退场。
水中漾出一圈圈的波纹,一艘画舫绕夕水而行,为花厅的客人表演节目。
那戴着面具的男子在少女眼前变换出一朵牡丹,少女却不为所动,她看着那刚刚燃起的烟花棒,桃花眼分外明亮。
“送给你。”男子转瞬变出一支烟花棒,贴心地点燃递过去。
林星雪欣喜接过,她起先还有些怕,见伤不到自己,学着旁人的手势旋转挥舞。
少女迈着欢快的步伐围绕沈寒星挥舞烟花,笑容灿烂,扯着他的衣袖,和他一起看烟花最后燃尽的样子。
远处的烟火依然盛放,此刻花厅却安静下来。
林星雪蹲在沈寒星身侧,手中烟花冷却,她看着沈寒星那张脸,心口跳得极快,快到像要蹦出胸腔。
她忽然理解那些姑娘为什么要频频看过来。
明明她日日会见这张脸,此刻还是忍不住心动雀跃。
她悄悄勾住沈寒星的一根手指,见他亦低头望着自己,漆黑的双眸映着天际的烟花,明亮璀璨,又似某种鼓励。
她起身,蜻蜓点水一般碰过去,一触即离。
少女唇上还染着山楂的糖丝,过分甜腻。
沈寒星抿了抿唇,少女仓促躲进花厅,糖葫芦还在沈寒星的手中。
剩下的半颗糖葫芦摇摇欲坠地挂在木棍上,直到落入某人口中,甜腻的味道没有引起反感,反倒让人愉悦地勾起唇角。
远处最后一轮烟花燃尽,烟花秀悄然到了尽头。
沈寒星推着轮椅走进花厅,他将玉雕放在桌上,轻易夺去少女的注意力。
雪白的兔子卧在狼的身侧,狼兔相依,如同那日的雪雕。但这是用上好的和田玉雕刻而成,永远不会融化消失。
林星雪捧住那巴掌大的玉雕,双眼亮晶晶地指向自己:送给我?
“嗯,你的,”他朝林星雪伸出手,笑容蛊惑人心,“兔子,要跟我这只恶狼回家吗?”
林星雪望着他少有的笑容,茫然又听话地点头。
沈寒星握住少女软乎乎的手,又轻轻吐出一句话:“那就不能再逃了。”
也没有逃脱的机会了。
兔子进入恶狼的领域,那便只能属于恶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