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上一世 那一刻,她是想死的。
顾长宁没有想过,她,会选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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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月庭抿着唇,大概在原地站了七.八个呼吸后,转过身时,才发觉顾长宁在笑。
他露出真实表情时幅度好像都很浅淡,嘴角略微上勾,没有恶意的时候配上他那张白皙温柔轮廓的脸颊,总让人感觉到无害和想要亲近,让沈月庭想起药草园师叔养的那两只大肥兔子,只要天气晴朗,总喜欢偷跑到后山阳光最明媚的地方懒洋洋晒太阳,晒到日落都不肯挪窝。
可等它们精力旺盛,满药园折腾花草时,又会让师叔头疼不已。
但和师叔一样,她好像同样也没办法和顾长宁真正发火。
沈月庭叹气,认命地走到顾长宁身边。
顾长宁的视线追随着她移动,没了旁人的参与,他的状态明显稳定又自然。
沈月庭看着他;“昨天的事,是最后一次。”
像是在猜哑谜,但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顾长宁停顿着,在沈月庭露出威胁眼神,并且眼神愈发发狠时,他唇边的笑意加深:“好。”
有了这句话,沈月庭点点头。
经过昨晚的思考,沈月庭重新回想这几日的经过,总体算了笔账,可算到最后,问题最大的,却不是顾长宁。
她还是太急切了。从上一个幻境出来,跌入新的地方,她决定带顾长宁回门派,一切都没有大问题,可偏偏,靖云派的三人跟随着他们前行。
五大门派和普通门派不一样,他们的门第种族观念更清晰。
沈月庭在松芑派生活了近百年,师父的理念超前,她下意识地觉得了整个修仙界的氛围和松芑派类似,现实却狠狠了她的脸。
赵楚义三人抵触顾长宁,甚至不单单是抵触,他们轻视、鄙夷以及唾弃顾长宁魔族的出身。
顾长宁的状态本就够激进了,再遇上三人,简直如同岩浆对上烈火,不相容又无法共存,矛盾只会越来越深,直到其中一方干掉另一方。
顾长宁承诺她时是不是真心的,沈月庭想想,还真不好。不定他当时就没想过真按照她的做,背后捅刀子的事他又不是没干过,先把她哄开心,再阴阴地摸刀子动手,这种事他可太熟练了。
沈月庭想到这,之前平息的怒气又压不住了。
“为什么?”
身侧的声音响起,沈月庭扬眉。
顾长宁看着她,又问了一遍:“为什么?”他指尖无意识地勾动一株青草,细嫩的草梗在他的白皙的指尖上下翻转,他着,“为什么要救我,又为什么想要把我带回修仙界,你应该知道,魔族和修士间的对立不是一朝一夕。”
她坚韧、正义、不惧威胁,更不像他曾经以为地在乎名声,她像是一棵傲然挺立的青松,意念坚定难以摧折,而他,早就沉溺于阴暗恶臭的地底,这也是他不信,她真想救赎他的原因。
沈月庭没计较他明显深沉的语调。
为什么救他?因为师父在她身陷囹圄时拯救了她?所以她想要代替师父继续发光发热,把爱心散播到全世界?
沈月庭垂眸,低笑:“你以为我没成为修士之前是什么样子的?”她转头,看到他那双清澈却愣住的眼眸时,她微眯着眼,睫毛愉悦地轻翘着,“人界的官宦子弟?还是修仙氏族的大家出身?”
她摇摇头,眼神无落点地看向远处,继续:“我进入门派的时候已经十三岁了,一般修士入门都在十岁以下,超过十岁的,就算有灵根也无人问津。”
本领都要从抓起,修仙也一样。
修仙界门派招生每十年一次,十岁以上还有灵根的孩子,多是灵根太差门派不要,修仙也修不出个本事的人,不如当个普通人。
沈月庭穿越到这个世界上,直到十三岁,第一次见到师父沈秋荻时,才知道这还是一个玄幻的世界,之前村民传的妖魔鬼怪都是真的!
***
沈月庭上辈子其实过得挺糟心的。
她亲妈生下她,就是为了拿她换她爸的钱,可等孩子生完,一看长相,模糊地究竟哪个才是亲爸她妈竟然自己都不分不清了。
最后,钱没得到,多了个赔钱货,她妈妈运气还不好自己先意外死了,沈月庭从就跟着一个嫌弃她的外婆一起生活。
等到十几岁,外婆死了,法院判下来,原本不想承认她的亲爸这才不得不接手。
沈月庭还没出生被各个“爸爸”嫌弃,出身后被外婆嫌弃,十几岁去了新家,周围的所有人都觉得她是三的女儿,校园里被霸凌,家里连女佣都瞧不起她,就算去了大学,身份的阴影一直伴随着她,直到被撞死。
她还记得当时自己走在大学的校园里。
总算脱离了家庭的阴影,新的学校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往,她又一向低调阴沉,一直上到大二下学期生活都很平静,直到,她那个便宜妹妹也考上她所在的大学。
鸡飞狗跳,流言蜚语,她想逃,却无处可逃。
最后,好像是她的便宜妹妹和一群狐朋狗友赌,在校园里飙车来吓她,结果年轻车技不过关,一片惊叫声中,把她给活生生撞死了。
……
刚穿越时,沈月庭很兴奋。
她上辈子天天窝阴影里压低存在感,多余时间看了不少,穿越重生这种热题材看得不要太多。
可现实却是,她生活的村子贫瘠又偏僻,外部消息不流通,反而村人疑神疑鬼,有点异样就是妖魔鬼怪在发怒,开始在几十户的村子里寻找究竟是谁做了亏心事,然后风言风语。
她爸妈也不爱她,生下来看着是个女娃就嫌弃,她还没到一岁大,就盘算把她卖给谁家去当童养媳。
沈月庭十岁以前没卖出去,全凭她会长,父母歪瓜裂枣,她却眉目精致,即使又瘦又手上都是干活生出的老茧,却掩饰不住以后是个美人胚子,父母只等她长大后一次性卖个大价钱。
十三岁时,父母已经帮她相中了村头卖猪家的老板,那人比她大了快三十岁,比她爹娘都老,房子里还有三房老婆,沈月庭会愿意才鬼了。
事情刚定,她连夜就卷包裹跑了。可惜没跑出二里路,又被村民举着火把抓了回去。
沈月庭被绑回去也不会认命,等门一关,村人走了,她开始在房子里胡乱嚷嚷,捡最难听最粗劣的话。
她那时两辈子都这么糟心,满心都是阴霾,性格不扭曲都不正常,她那辣鸡爹娘不是个好东西,两人气不过,拿着臂粗的棒子混合双。
沈月庭是真觉得自己当时快要死了,还是她娘担心死了就不值钱,最后收了手。
三天之后,她爹娘借了一顶红轿子,把她捆着送到了卖猪家的后门。
一手交钱一手交人,沈月庭虚弱靠在轿子里,满眼都是红通通的,听着她爹娘收了钱恭维着对方。
也是在当晚,她手握一个碎裂的瓷碗片,一点点磨开捆着她的粗绳,最后将瓷片扎进了卖猪家的胸口。
对方死了没死她不知道,沈月庭只记得当时借着混乱跑出村头,远远离开了束缚她十三年的村子时,她满心都是迷茫。
大红色的衣裳上沾了血,凝成了难看的深褐色,擦也擦不掉,她手里紧握着的白瓷片深深地扎进了掌心里,她却不敢松,更像是感觉不到疼。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绝望之后重获的自由好像并不想她想象中的美好。
那一刻,她是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