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利平稳地行使在街道。

    这个时间，这个地段，还是有点堵车。

    叶蓁以前加完班车回家，都会嫌弃这里的红灯时间太长。现在，她恨不得红灯延迟到天亮。

    但她内心在敲锣鼓的同时，也有一丝丝不确定。

    这男人该不会根本不算和她谈感情，直接朝本垒冲刺吧。

    这就和她的计划有点不符了，需要调整，但没有大碍。

    叶蓁余光偷瞄着喻翡开车的侧脸，夜晚的霓虹，车辆的远光灯，给原本就英隽的五官增添了柔光。

    嗯，上了他绝对不亏。

    可是，以前的喻翡是这么不爱笑的人吗？

    叶蓁回想着，高中每次见他，他都在和同学们嬉闹，鲜少见他冷漠的样子。没想到经过了几年社会的毒，淬炼得像换了个人。

    但叶蓁明白，一个人再怎么变，骨子里还是年轻时的那个样子，只不过社会会一点点铸造一个统一的盔甲。

    “你家在哪个方向？”喻翡开过一个路口，问了一句。

    叶蓁报了地址。

    她的出租公寓在西三环附近，不算太远，平时十多分钟就到了。

    叶蓁本算在路上和喻翡聊两句，但他电话接个不停，都是工作上的事，她只能选择闭麦。

    没多久，宾利停在她区旁边。他也摘下蓝牙耳机。

    叶蓁解了安全带，没下车，盯着喻翡的侧脸欲言又止。

    “你想住在我车上？”喻翡侧头看她，左手搭在方向盘。

    叶蓁看着他的眼睛：“你还没有回答我。”

    喻翡回忆片刻：“我不记得你提过问题。”

    他一定在装傻。叶蓁心里骂他一声。

    她重新提起一口气：“我，我喜欢你。”

    真没想到，她会一天之内告白三次，还是对着同一个人。

    而喻翡，他只是平常地看着她：“所以？你也想让我喜欢你？”

    叶蓁垂下眼睛，盯着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骨结，他好像比以前更白一点。

    她摆出羞涩的样子，声道：“嗯，我可不可以和你在一起呀？”

    喻翡：“我记得，算上今天，你才见过我三次面。”

    她不禁正襟危坐，点头：“对。”看来他查过她之后，还是没想起来她是谁。很好。

    喻翡脸上带着没有温度的笑意：“你甚至不了解我，就要和我在一起？”

    叶蓁一顿，以前的喻翡也问过类似的问题，当时的女友的是什么一见钟情的回答。白了，就是看脸。

    但是，面对此刻的喻翡，她有一种不能按照以往套路糊弄过去的预感。

    “因为我看人很准。”叶蓁眨巴眼睛，稍微正经道，“你看，你长得好，还有钱，第二次见面时，你还帮了我。这明你人品好。不如，不喜欢你才是件不合逻辑的事。”

    她没有假话，喻翡的条件，放在哪里，都是被女生疯抢的款。他肯定也知道自己深受女孩子们的青睐。如果没有高中时的渊源，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喻翡，叶蓁也会礼貌性地欣赏一下他。

    喻翡只是随便问问，不在意她回答的内容，只对她口中的“逻辑”一词略微扬眉，她这种一看就是恋爱脑的女生，竟然会提到逻辑。

    “有一点是错的。我帮你，有我的目的。”他淡淡地。

    叶蓁一顿，他和孟思烟果然有故事，“那你也是帮我了，没有帮别人。”

    喻翡这次却真的笑起来——为了这女生不知哪来的自信。但客观来讲，她确实也有自信的资本。

    叶蓁不得不承认，这男人笑起来更好看了。眼睛弯起来的形状，嘴角的弧度，都在疯狂撞击她的审美点。

    喻翡点头：“我承认，我对你有点印象。因为你长得还不错。”

    叶蓁还没来得及展开笑容，他继续：“但是我不会因为你的长相就对你有多余的想法。”

    “……？”

    “你完全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喻翡一点面子也没给，直白地道，“如果你也想让我喜欢你，别费力气，不如想着怎么升职加薪。”

    “…………”

    叶蓁搞不懂这男人想什么，上了他的车，还送她回家，可不是他这种大忙人做出来的事，既然已经这样了，还跟她摆什么谱？

    虚伪。

    她耷拉肩膀，摆出失落的样子：“你的意思是……拒绝我。”

    “我的意思是……”喻翡随手拿起车上的火机，叮叮当当挑拨盖子，无所谓的姿态。

    “可以。”

    “？”

    叶蓁不敢相信，他这么轻易就同意了？还以为喻翡会再安排个二面三面群面。

    “我身边正好缺个人，帮我挡一挡烦心事。正好，我也不会花过多时间在你身上。”喻翡看了看她，“但这样对你不太公平。”

    他以谈判的口吻道：“你开个价，只要不是太过，只要我愿意给，我都可以给你。咱们明码标价，怎么样？”

    叶蓁眉梢在昏暗的灯光中缓缓提起。

    喻翡给她时间考虑。

    夜晚本就寂静，狭窄的车内更是能听到呼吸，叶蓁拿捏时间，估摸着喻翡就要不耐烦的时候，她深吸一口气：“我不要你的钱。”

    语调有点委屈：“我就是喜欢你。和你在一起就很开心了。”

    喻翡觉得好笑，鼻腔中哼出一声哂笑，“你多大了？”

    “……啊？”

    “没别的意思，感情这东西都是虚的，拿在手里的钱才有重量。”

    喻翡扔下火机，“我们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不会白白让你付出，大家钱货两讫。提前告诉你，我不会结婚，也对生孩没有兴趣。不接受的话，就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叶蓁悟了，就是，喻总给她机会让她追，他回不回应全看他心情，心情好了给她个甜头，心情不好了，直接消失。

    多么纯洁的金钱关系。

    但舔狗就要有舔狗的自我修养。

    叶蓁当然不会拒绝。拜托，这可是从无到有的一大步！

    但她不能表现得太激动。舔狗也要有适当的尊严。

    叶蓁低头沉默片刻，掐着自己腿肉，使劲往眼眶里挤眼泪，眼里稍微湿润了下，她马上抬头：“我接受。喜欢你是我的事，不期待你的回应，只要能在你身边，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叶蓁被自己的话激起一片鸡皮疙瘩，不明显地抖了抖。

    但是喻翡以前就是喜欢这种纯情到矫情的傻白甜啊！她能怎么办？

    也不知是不是路边的灯光太暗，喻翡完全没被她动的样子。

    叶蓁有点不明白，是太多女生过这种话，已经没新意了？

    他向区门禁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你回去吧。”

    叶蓁推开车门，下车之前最后问一句：“我周末可以约你吗？”

    他开启车，没再看她，好像终于解决了一件麻烦事，从储物箱里翻出一张卡，随手扔进叶蓁的包里：“看时间。”

    叶蓁关上车门，宾利的尾灯很快消失在拐弯处。

    叶蓁原地站了会儿，右手握拳，做了个胜利的pose。

    然后她一边阴暗地笑，一边回了自己所在的单元楼。

    还没到家，叶蓁就把喻翡的手机号背熟，并准备给他设置备注。

    她给喻翡发了个短信：【亲爱的晚安^_^】

    意料之中，直到叶蓁洗完澡开电脑又加了两时的班，他也没回。

    ***

    解决了重要的第一步，叶蓁昨晚的睡眠质量特别好，早上起来精神抖擞。

    哼着歌，她在厨房给自己热早餐。

    上班族的早餐好不好吃在其次，重要的是一定要快，并且管饱。

    叶蓁经常是给自己煮个鸡蛋，配面包片和牛奶。热量是有点多，但作为工人，早上不吃饭没精神。

    刚要把早饭端进卧室，就和室友个照面。

    室友也是房东，自己住的同时，将次卧租了出去。

    叶蓁毕业的时候本来算和程韵一起合租，但俩人的上班地点一个在西北一个在东南，两点之间的房价又承担不起，只能放弃合租的想法。

    叶蓁在一个中介公司的房源里挑中了这套，除了上下楼动不动就要装修，环境和位置都是绝佳。价格有点贵，但也能承受得起。

    房东是当地拆二代，名下有五套房——父母名下，全都出租出去，挑了一个装修最好的房子长住。

    虽然和房东住在一起，叶蓁每天下班晚，几年下来，俩人碰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主要是靠微信交流，转分摊的水电燃气费，倒也相安无事。

    宋曼轩没有工作，每天的娱乐就是宅在家，或者出去玩，偶尔也会带人回来。

    今天早上，叶蓁看到有个男人在她房间，靠在床上吸烟，看样子，两人应该是情侣。

    他看到叶蓁，明显惊艳了把。

    宋曼轩一见到叶蓁，先是笑了：“蓁蓁，我昨天看到有人送你回来。”八卦地挑挑眉，“男朋友呀？”

    叶蓁低头笑笑，没回答，也没否认。

    宋曼轩：“长得好看就是好。”

    叶蓁也想，“投胎好就是好，坐拥五套房产。”但这话她没。

    “还不是要工。”叶蓁皱着一张脸，点了点手机上一连串的微信通知，“看，leader又来催了，我先走了啊。”

    宋曼轩的优越感被叶蓁几句话填满，友善地摆摆手。

    等叶蓁那边的房门关闭，转身笑容掉了下来，回房间踹了男友一脚，“看什么看，人家都走了你还看，她胸大是吧，腿长是吧？”

    男人拦住她的腰身，顺势上抚，笑着安慰：“我还是喜欢一手掌控的。”

    一语双关，宋曼轩又拍了他一下，只是这次力道带着点情骂俏的意思，心里又算计着，怎么把叶蓁这个刺眼的电灯泡赶走。

    这次的男友是个硕士，工作也拿得出手，年薪百万，长相帅，有车有房，关键是对她好，可不能被隔壁狐狸精给拐走了。

    叶蓁全然不知房东心里的九九，但房间不怎么隔音，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尤其是男人那句，油腻得差点让她吐出刚吃下的蒸蛋。

    喝了口牛奶顺了顺，叶蓁决定还是去公司吃。

    地铁到公司差不多是三首歌的距离。叶蓁在人群中拿出手机，找到喻翡的手机号码。

    作为一个单方面热恋中黏人的女伴，她发过去一个短信：【早呀^o^】

    叶蓁没想等他回复，就例行刷新各大社交平台，但刚开微博，喻翡忽然很快回复：【早？现在是中午。】

    叶蓁看着手机上面的时间。快十一点。在她的定义里，那就是早上。

    叶蓁：【嘿嘿。昨晚在想你，想你想的睡不着觉。今天早上就起晚啦(￣￣)】

    没想到，他竟然又回短信了：【应该是“得”。】？叶蓁往上一看：“……”

    不过是输入法自动输入，她懒得再改而已。

    她又发过去：【想你想得睡不着觉】【想你想得睡不着觉】【想你想得睡不着觉】

    行了吧。满意你所看到的吗？我的语文老师？

    喻翡：【如果你能每天早上多起五个时，你也不仅仅是给别人工了。】

    叶蓁：？？？Hello？你在教我做事？！

    这狗东西要是早有这个觉悟，当年高考后就会和我成为校友了，而不是靠老爸的钞能力被塞进国外的学校OK？

    叶蓁收回嘲讽的嘴角，面无表情字：【知道啦（*＾3＾）】

    不过，喻翡竟然会回她这么多字数的短信，真是质的飞跃。

    叶蓁心情好极了，早上被隔壁恶心一把的事被她忘掉，公司里和Caspar碰面时，还和他亲切地了招呼。

    Caspar吓得汗毛竖立，在工位上坐立不安了一下午，把所有工作内容排查了遍，都没有发现什么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