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低语道:“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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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攀古一下就站了起来, 本能地想使出对徒弟的召唤术,忽想到自己现在凡体一个,别是召唤术这样高阶的仙法,就是想瞬移到游鳌宫去问个明白, 都做不到。

    她急步向外走去, 明祖自然地带上师父御行, 攀古被他领着, 问道:“哪里来的消息,为了什么?”

    明祖:“除却大师兄被关的理由外, 其他的,师父放心我已听清楚,确实是大师兄被关到了天狱, 不会弄错。”

    明祖在游鳌宫前停稳后,攀古急忙挣脱他的手,朝殿内走去。

    “上,上仙留步,师尊正在殿内为师妹疗伤,暂不见客。”话的是启鳌的二弟子夜灵子。

    夜灵子一时不知该怎么称呼攀古,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坠仙要如何称呼?还是按原先的叫吧。

    攀古看着殿外布满了禁制,别她现在进不去,就是出事前也同样会被挡在外面。

    攀古只得道:“那请替我通传尊上一声, 我就在这里等了。”

    夜灵子:“上仙也看到了, 弟子也进不去, 师妹受伤颇重,师尊特意嘱咐,疗伤过程中不可扰。”

    另一名守门的弟子年轻气盛一些, 插嘴道:“在师妹清醒之前,我师尊都不会出来的,上仙愿意等就等呗。”

    本来就是她把师妹害成这样,现在又要过来扰师尊的医治,二师兄真是太客气了。

    不管别人什么,也不管启鳌要医治多久珠言,攀古现在也不能回去,她回头对明祖道:“你去趟天狱,看看能不能见到你大师兄,问明被关原因。”

    明祖想了想,“等我召了师兄们过来,我再去。”

    没一会儿,束心宫的三块老大难全都来了,明祖见此这才离开,直奔天狱。

    攀古盘膝而坐,直视游鳌宫正殿。她虽面无表情,但心里却想了很多。她不能不多想,既将死去是事实,并且像她这样的仙体,不仅比起凡人的死亡少了落入鬼道的可能,恐怕连第二次重生的机会都没有。

    几百年来,仙者还没有死亡的先例,如果从千年前上神们覆灭的结果来看,修为越高,越不可重生。否则上神早该重见天日,不会一千多年,还是复神无望。

    在可预知的死了就再无机会的情况下,攀古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的徒弟们。

    阿七不用,那个臭脾气早就把启鳌得罪的透透的,如今最圆滑在凡间最有威信的老大,也成了启鳌的阶下囚。

    还有……忽见眼前这三大块,他们该是还要留在灵兰山的,那不就是还要在启鳌的地盘讨生活。攀古越想越心凉,谁快死了就可口无遮拦痛快了事,她是不是不该意气用事,与仙尊针锋相对?

    很快攀古就想通了,嗐,反正她都快死了,死前怂一怂又有什么,为了徒弟不丢脸。

    攀古从下午等到了晚上,星空挂满天的时候,明祖回来了。

    攀古看他,他摇头:“我用了很多办法都探不到大师兄具体在哪里,但可探识到他的灵力,他肯定是被关在了里面,但外层的牢房都空着,不知仙尊把他关在了何处。”

    攀古也感惊讶,当初道祈被罚了天惩鞭都没有被如此严密的关押,人就在外牢房,一进去就可得见。所以老大到底做了什么,令启鳌如此气愤?

    攀古起身,来到夜灵子面前,她问:“尊上徒弟,我问你,你可知仙尊为什么要把道林宗宗主关进天狱?功宗主可来过这里?”

    夜灵子抿唇不语,只摇了摇头。攀古眼风一扫,就见刚才话呛人的弟子,满面忿忿不平。

    她赶忙语带埋怨道:“尊上也真是的,关别人的徒弟总要有个理由,好歹是大宗宗主,怎可无故关人。”

    果然,那弟子一个没忍住,脱口而出:“明明是功师兄突然发疯,袭击我们,还要杀师妹……”

    “师弟!”夜灵子出声制止,但攀古差不多也听明白了。

    夜灵子揖礼道:“上仙,此事既是师尊一手所承,有什么问题,还请上仙见到师尊后,再行问询。”

    攀古若有所思,慢慢走回她刚才盘坐之处,原来是这样,功礼竟然突袭了珠言。明祖也终于知道,大师兄没有与他同去寻师父而是去做了什么,果然不是他想多了。

    明祖劝攀古:“师父,您现在不是仙体,天夜已晚,还是先回去吧。已知大师兄所犯何事,仙尊又忙着医治,现在着急也没有用,我们明日再过来。”

    不知是不是回光返照,攀古一点都不觉得累,她想,启鳌把人关在隐秘处,自是等着她来上门问他,她把戏做足,但凡能让他消哪怕一点儿气,她也愿意为功礼做。

    她这师父当的,自己的命都不保了,能为他们做点是点吧。

    明祖让三位师兄回去,三人不依,三人话虽少但也一直陪在左右。想来平常他们心里也知道,师父没事好的很,师兄师弟们争气的也多,有他们在外面顶着,自己就想在束心宫这样过一辈子。

    如今,天蹋了的感觉,师父坠仙了,大师兄被关了,束心宫风雨飘摇,他们再不能躲在巨人身后,也是时候挺身而出了。

    三位师兄都不走,明祖更是不可能回去,就这样等了一宿,游鳌宫前守卫的都换了一波,他们还在等。

    这一天又过去了,仙尊还没有出来,明祖想着,师父以凡体之躯,再这样撑下去恐伤根本,凡人的身体有多脆弱,他是清楚的,如果天亮仙尊还未医完珠言,他一定会带走师父,不管她同不同意。

    第三日,天刚蒙蒙亮,游鳌宫里终于有了动静。

    今日守门的又换回了夜灵子,他转身进到殿内,没一会儿就出来了,他走到攀古面前,“上仙,我师尊已出密室,你可以进去了。”

    攀古点了下头,遂一站起,头晕了一下。还好明祖手快,扶住了她。

    唉,这凡体确实麻烦,娇弱地很。

    攀古回头对明祖他们:“等在这里,我自己进去。”

    夜灵子马上补充道:“师尊只允您进入。”

    攀古迈步进入,忽觉这门槛怎么如此之高,往常也是这样吗?哦,往常她可能御行直接进了,哪感受过门槛的高低。

    如今这门槛倒是配得上她的身份,不太好攀,真就要努力抬高自己费上些力气,方可拥有凑近的权利。

    真真是高攀不起,高攀不起啊。

    外殿无人,清清冷冷,攀古向内殿走去,她开口:“仙尊,仙尊?”

    无人应她,她迈进内殿,内殿也是冷冷清清,榻上无人。

    攀古想到他为珠言疗伤,了怕扰,会不会是在虚空境中?

    那地方她因为十年一次的解毒,拥有进入的权限,可现在她是凡体,身上再无灵力与仙法,不知是否还能进入。

    攀古确认所有地方都找了,未见一人,于是她试着进入虚空境。

    一阵眩晕,就在攀古认为自己快要坚持不住晕过去时,晕感消失,闭着眼都能感觉到眼前的光没了。

    攀古睁眼,她人在虚空境中,她进来了。除了进入时多了眩晕之感外,到还算顺利。

    睁眼就能见到那张大榻,此时,境中无人,只有珠言一个躺在榻上。

    她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一样,攀古如今无法探得珠言的情况,只能从轻微伏起的被子上看出她还活着。

    攀古就这样看着珠言,电光石火间,她想了很多。电光石火后,她什么都没做。

    这是个陷阱,功礼都能不论后果不掩身份地去杀珠言,启鳌怎么可能还不设防,况且,以她现在的情况,别身上没有武器,就是带了刀来,还没等到她把刀扎在珠言身上,启鳌就能一掌把她拍飞。

    攀古还有很多事没有安排好,她不能现在就死。她离那张大榻远远的,除了远观什么都不做。

    启鳌终于肯出现,他一露面,攀古规矩地上前拘礼:“尊上。”

    启鳌慢慢走到珠言那里,看着榻上的人问的却是攀古:“怎么,不杀了吗?”

    攀古道:“尊上答应了要审,我怎能违令。”

    “还没彻底糊涂。”着启鳌一扬手,榻上的珠言、她盖的被子、枕头皆化成了沙影,轻轻地叮零声后,大榻上哪还有人,除了那张熟悉的茶几,再无其它。

    原来,哪怕启鳌用来试探她的,都谨慎地用了幻象。攀古唯在庆幸,自己忍住了冲动,什么都没有做。

    “过来。”他冲她招手。

    攀古移步向前,站在启鳌面前,她现在很没有安全感,以前她还能以仙法,趁他不备用于自保,但现在,蝼蚁也。

    他伸个手指头就能撵死她,死,她马上就要面临,攀古自是不怕。

    可类神对凡人的本能压制,如见了显灵的庙中神像,怎能不膝盖发软,本能下跪。

    攀古倒不至于跪下,她只是低着头,脑中想了几种如何提出功礼之事,未等开口就感觉到头顶上,一只大掌压在了上面,她一惊,还好,对方只是摸了摸她的头。

    “不用抗拒,你不愿我入深海探查,我便不探。”启鳌允诺道。

    有什么可探的,她已坠仙成了凡人,哪里还经得住他的灵识入体。

    启鳌接着:“坠仙虽无前例,但若想快速地飞升也并非难事。从今日起,你留在游鳌宫中,你我二人双,。修,可助你早日重列仙班,若是顺利,可赶上七个月后的天道起誓。在此期间就算是被灵兰众道知晓,也无可指摘。”

    他的手顺着她的头顶向下,摸上了她的脸,“你的情况众人皆知,我于你双,。修助益于你,该当合理,况且待天道境再次可允誓之时,自然更是名正言顺,你不用有顾虑。”

    攀古没想到,启鳌会提出这样的解决办法,她后退一步,躲开他的手,接着转身就往虚空境的命门而去。

    可惜,启鳌只看了一眼那处,她就出不去了。

    “你不愿意?”启鳌问

    “你以为是我的私心吗?我且问你,除了与类神双,。修,你可还有别的办法能快速飞升?”启鳌追问。

    是没有了,启鳌的都对,能让类神主动自愿地,以双,。修的形式来助一人飞升,自然是最快最好的办法。但是,攀古现在的情况不是这样的,她根本不是坠仙这样简单,她就要永远地消失了。

    天灵根骨圆寂,别是类神了,就是上神复活来与她双,。修,并肯牺牲自己,只付出不索取那样的,也是没用。

    启鳌没有逼她,语气里几乎带了些恳求,“阿古,不要让我再心痛下去,我不是为了面子才要你尽快飞升,而是为了你自己,我当然可以把你藏在游鳌宫中,不让任何道者仙人有伤害你的机会,但你可以吗?你可以看着昔日同列仙班的老友意气风发,昔日教导的徒弟再无来自师父的指导、帮衬?”

    他从来没有叫过她“阿古”,两百年间,无论是未成为道侣之前,还是有道侣身份的五十年,启鳌都没有这样叫过她。

    攀古有一些不适应,又听他:“上神世界未复,魔族也是隐患,在这样的世界里,你自己不强大,又能靠谁来保护。”

    “至于你的徒弟,薛祝不止公然辱骂本尊,还拨剑相向,我只是略施惩罚,估计他的伤现在也该好了。还有功礼,那可是有七双眼睛看着的,他朝自己的同道欲下杀手。不是我及时赶到,珠言命就没了。无论她是否做过你与你徒弟的那些,此事都将成为悬案。而功礼,道林宗的宗主,却会永远背上弑杀同道的污点。”

    启鳌话锋一转,从双,。修助她飞升一下子转到她徒弟的问题上来,这才是攀古最关心的,她终于肯言语:“我这次前来,就是想请尊上法外开恩,饶功礼一次。”

    “看看,薛祝的罪名不比功礼轻,不过是我当场饶了他未追究,你抓住我这个心态,连替他求情都不求的。而功礼,你束心宫的人应该是上到天狱去了吧,怎么,找不见他?”

    “当你有求于我时,你才会来找我。人也柔和了不少,不再拿话刺我呛我,早知这样,连薛祝的罪过我也不想饶了。”

    攀古在虚空境中,眼神虚空,她轻声问:“如是我什么都按仙尊的去办,仙尊是否可以饶了功礼与薛祝?”

    启鳌暗中握了拳,这不是他本意,他并不想逼迫于她,可是如今,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他最近自认更了解了她一些,攀古执拗起来,就如同她在阵中,一次次摧毁自己的手骨一样,任你如何,也拿她毫无办法。

    好在,她还有在乎的,她对徒们的在乎超过了对她自己的,这一点虽让启鳌怒火中烧,但也可以加以利用。

    他放低声音,用异常的温柔回应她:“不是早就恕了薛祝,至于功礼,他在32层艮区,服完七日之刑,我自会收回捆灵绳,到时让明祖带了他出去吧。”

    攀古:“好,我听仙尊的,接受你的助益,争取早日重回仙班。”

    启鳌虽然没笑,但他所有五观都是舒展的,他走过来轻轻抱住攀古,动作真的很轻,像是怕惊扰到她,语气莫名的心翼翼:“别怕,别担心,有我在,只要你肯听话,一定能早日回来的。”

    攀古看向那张大榻,启鳌察觉到后,一只手掌捂在她眼上,在她耳边:“别看,闭眼。”

    一阵眩晕过后,攀古发现她被启鳌带出了虚空境,来到了他起居的内殿。

    他一挥手,大殿常年不关的两扇巨门,“轰”地一声拍上了。而身处殿外的明祖等人,同时感到游鳌宫的不同寻常之处,这样大门紧闭,一副关门拒客的样子。

    不止,明祖他们感到一股巨大的威压袭来,逼得他们不得不后退,就连守在殿门外的夜灵子等游鳌宫的弟子,也同样被震得再不能在原处而立。

    “这是?”夜灵子忍不住发出疑问。

    比起游鳌宫弟子的疑惑,明祖却是急的不行,师父还在里面,那珠言也在,虽她有受伤,但若是已被仙尊医好了呢。两师徒根本不用联手,任哪个,现在的师父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明祖鼻孔都冒血了,但他还是顶着威压不肯向后退一步。可做到这一步已耗进他全部心力,别入了殿去,就是想再向前一步都做不到。

    游鳌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师父为了大师兄而激怒了仙尊吗?明祖心下大急大乱,一时心神不稳,五孔开始流血。

    殿内,启鳌解了攀古腰间的衣带,对她:“你那精明徒,怎也犯起傻来,他若再坚持往这里闯,内力不保。”

    攀古一惊,她道:“借尊下传音一用,我自会让他离去。”

    殿外的明祖,疼痛的耳中传来师父的声音:“阿祖,回去。”

    “师父,你是否有事?”

    “无事,你大师兄也无事,仙尊在助益我升仙,明日自会与你解释。”

    明祖还不放心,“师父,”

    “放肆!为师的话你也敢不听了,是我坠仙给你的勇气?”

    明祖一松劲,威压把他扫退了出去。紧接着,就见大殿窗上的窗缦纷纷落下,阻挡了一切视线与光亮。

    就听仙尊的声音传来:“尔等速速退下,无召不得入游鳌宫。”

    大殿外这片区域自然属于游鳌宫,这命令是让他们退出二道门,五百米远的地方?

    依譁

    夜灵子纳闷,师尊从来没有这样过,游鳌宫颇大,也一向没有什么禁制,虽他们不像师妹那样随意进出,但二道门到殿前,他们这些弟子来去自由。

    明祖看着被仙尊威严笼罩的大殿,看着那些阻挡视线的窗缦,他在人界活到三十岁才上到灵兰的经验,让他在此时意识到了什么。

    而夜灵子也不傻,反应过来后满面通红,对着自己的师弟们:“没听师尊的吗,还不快走。”

    明祖的脸也红了,被气的,仙尊明明可以有更好更隐蔽的方法,不让他们知道殿内发生了什么。他习追踪术,各类杂列法、道、仙书看了不少,双,。修可以助益飞升,他是知道的。

    可就算是仙尊要为师父助益,也不该这样明着告诉他们的弟子。师父毕竟是女子,二人又还没有正式结侣,怎么也要考虑下师父的名声与面子吧。

    殿外威压重重,连误入的鸟儿都被震得尸骨不存,殿内暖意融融,攀古之所以做下这个决定,是因为她同样需要一段与仙尊好好相处的时光。

    启鳌与她的徒弟结怨颇多,关系并不好,她若是还在死前与他针锋相对,自己倒是眼一闭什么身后事都可不管,但她的徒弟们不能。

    若是哪日,启鳌想起她死前对他不好的态度与作派,不能再找她算账,而去找她徒弟们,那可怎么办。

    不若听他的,顺水推舟,与他缔结一段美好生活,让这段时日的相处,成为他的美好记忆,待她死后,他回忆起来,能念她三分情份不再为难她的徒弟,也就知足死而无撼了。

    反正当日与他第一次解毒时,攀古就没在乎过这身皮囊,就当给自己找乐子了,在临死前拥有更多的体验,不枉来此百年。

    可惜,她以前找乐子时,是以仙体承受,如今的凡体之躯,当真是要了她的命了。

    攀古这才知道,凡人能流那么多的汗,能娇气到如此,她攀上启鳌的手臂,眼含水光对他:“尊上,求你怜阿古凡体之躯。”

    启鳌盯着她的脸,眸色黑沉,似要把她的每一个表情都不放过,他低下头,吻上她的耳垂,低语道:“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