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凉州名士阎忠
阎行默默站在父亲身边,此时的他已经没了十年前的青涩,十年间的征战让他多了诸多沉稳、冷漠。看了眼父亲身上的破旧棉袄。
“天气严寒,父亲应该穿得更暖和一些。”
阎忠听了如此没营养话语,抬腿就要离去
“当年确实是孩儿大意漏了嘴,了董虎给太守大人送信,可孩儿着实不知岳父反叛事情!”
“孩儿真的不想杀人,可若孩儿不杀人,他们就要杀死父亲,杀死我阎家满门”
阎行知道父亲至今不愿意原谅他当日的反叛、杀人,看着头发霜白的父亲,脸上多了些决绝。
“孩儿不喜那董虎,不是因为他击败了孩儿,而是因为父亲,因为孩儿才是您的亲儿子,不是那个董虎!”
“孩儿不怕死!再来一次,孩儿还是会毫不犹豫杀了那三人!”
阎行一脸决绝,阎忠突然笑了笑。
“叫住老夫,就是为了这些?难道不应该是那韩遂想要杀死王国的事情吗?不应该让老夫成为王国第二吗?”
阎行突然一愣,忙道:“父亲这话是何意?父亲也知咱们已经围困了陈仓三个月,将士们粮食不足,继续在这里也只是空耗粮食,岳父只是担忧河湟谷地突然作乱,又何时要杀那王国了?孩儿更不会害了父亲!”
阎忠轻轻摇头,知道儿子话语里有些是对的,韩遂一直都担心河湟谷地,河湟谷地越是平静若水,他韩遂越是心中不安,但阎忠并不是阎行,当年董虎领兵杀入河湟谷地,断绝了十万羌人的后路,榆中城内又有朝廷数万兵马,前有狼后有虎,韩遂杀北宫伯玉、烧当老王就是为了向皇甫嵩低头。
韩遂杀北宫伯玉、烧当老王,杀边章、李文侯,这些人在叛军中的地位都在韩遂之上,王国现在是十余万叛军的大头领,在阎忠眼里,王国在做合众将军的那一刻时就已经是了个死人,无非是一个合适的时间而已。
什么时间合适?
北宫伯玉、烧当老王身死的时候,是叛军人心惶惶即将战败的时候。
边章、李文侯等人身死的时候,是朝廷六路大军惨败的时候,是叛军大获全胜的时候。
战败时后杀人是为了推出一个罪魁祸首,是为了平息朝廷的怒火,这种事情对于凉州反叛者极为正常,只要提着反叛头领的脑袋,就可以顺利被朝廷安抚。
大获全胜的时候杀人是为了权利,边章、李文侯在击败朝廷六路大军时是首功,若不杀他,边章、李文侯凭借着击败朝廷的功劳,就会逐渐让羌人信服,成为所有人的真正大头领,而这不是韩遂所愿意看到的。
战败时杀人,大胜时也杀人,现在是什么情况?十余万人围攻陈仓弹丸城三个月,三个月时间也没拿下陈仓,无论出于怎么样的理由,没拿下陈仓就是没有拿下!
动用了十余万兵力,耗费了几十万头牛羊,花费如此代价,结果却屁个好处都没能获得,这么灰溜溜回去,十余万底层兵卒如何满意?无数大大羌寨如何信服?若无人来担责,日后还如何服各羌寨拿出牛羊、兵卒?若无人担责,人心无法凝聚,美阳汉兵杀回凉州,如何抵挡?
没有人开口要杀王国,与羌人打了几十年交道的阎忠,与韩遂相处了十余年的他,又如何看不出王国已经是死人一个。
现今的美阳主帅是皇甫嵩,阎忠知道皇甫嵩在中平二年饮长安三辅发生蝗虫灾而调离,也知道张温六路大军杀入凉州时他也领着匈奴义从胡参战了,但之后就被朝廷治罪了,若是皇甫嵩一直趴在美阳大营内,阎忠或许不会认为他会趁着己方后撤时出兵,但此时阎忠可以百分百肯定,肯定皇甫嵩一定会出兵攻打!
因为一个戴罪将领,必须要用一场大胜来证明能力、洗刷耻辱!
阎忠可以百分百肯定,皇甫嵩一定会趁着他们后撤时尾随追杀,王国若还有一线生,也只有设局击败了那皇甫嵩,只有如此,他才能活命,否则必死!韩遂必然会服了那个马腾,马腾为了可以吞下完整的汉阳郡羌人,也一定会让王国担责,砍了他头颅,吞了王国名下汉阳郡羌人!
但皇甫嵩这个时候杀了过来,若击败了正在后撤的己军,也就是凉州羌人成了势弱的一方,韩遂会做下一个被推出来砍脑袋的头领吗?马腾仅崛起两年,倒是一个合适的替死鬼,可他愿意吗?
谁会是下一个替死鬼?
阎忠只是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心下知道皇甫嵩一定会掩兵追杀,他可以将自己的判断当众了出来,只需要设个陷阱,重兵围杀皇甫嵩即可,但他什么话语也未,也没有与儿子解释为何王国一定会死,没有出自己会是接下来的替死鬼,只是无所谓笑了笑
“勇冠三军”
“呵呵”
“我凉州从来不缺悍不畏死勇士,自光和四年至今,虎娃与羌人厮杀,与黄巾军、匈奴人、鲜卑人厮杀,你可有听闻世人言虎娃勇武?”
“勇武?”
阎忠看了眼身披甲胄的儿子,摇头轻笑。
“你真当老夫会因为虎娃的勇武而喜欢他?凉州百姓流离失所,数年来不知饿死多少人,河湟谷地内却粮谷满仓、牛羊遍地,究竟有多少人不顾危险逃入河湟谷地内?”
“呵呵”
“虎娃养活了近百万人,养活了一个河湟谷地,养活了一个并州。”
“一个杀了无数人的混蛋,一个救活了无数人的将领,一个是打废了一个州,一个是救活了一个州。”
“阎行,阎彦明,你真的有资格与虎娃相提并论吗?”
阎忠嘴角带着淡淡讥讽,阎行面色苍白,不知何时,他已经后退了一步
“你跟着韩遂,想做什么都随你,为父不管也不问,即便身死路边为父也不会看上一眼,应儿、德儿就不要留在你身边了,省的我阎家没了子嗣。”
阎忠再如何不喜阎行的所作所为,毕竟还是自己的儿子,他可以不理会阎行死活,但却不能让两个孙子跟着丧命,对于他来,董虎一定会杀回凉州,而且他感觉到今年就应该是那子杀回凉州的最佳时。
已经记不清父亲何时自称“为父”了,再次听到没有温度的话语,鼻头竟然忍不住酸楚,阎行默默跪倒在雪地中,重重磕了三头。
“孩儿不孝,孩儿今日就将应儿、德儿送到父亲身边。”
阎忠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十数息
“韩遂奸诈且无仁义,他虽是你岳父却不可轻信之,切记!切记!”
“孩儿谨记父亲教诲!”
阎行重重叩头,阎忠却默默看向北方
“今日为父就回冀县,那皇甫嵩十有**会在咱们后退时尾随追杀,你切不可留在后面。”
阎行大惊,忙抬头去看低头看来的父亲。
“父亲你是”
“没用的!这些日你不是没看到每次军议的情景,人心不齐,榆中城如此坚固重城,虎娃能仅凭一万刚刚俘获的羌人俘虏就能轻易拿下,十余万人却攻打了三个月的陈仓,至今也未能拿下,即便有法子击败了皇甫嵩又如何?难道还能一举拿下长安县?最后还不是返回凉州境内?”
区区一个三五千兵卒的陈仓,若真的不顾一切强攻,又怎么可能挡得住十余万人的强攻?堆也把城内三五千人堆死了,来去,还是因为人心不齐,谁都不愿意让自己人折损。
凉州羌人成分复杂,粮食、牛羊充足时还好一些,一旦牛羊不足,就只能自个顾着自个,若想要保住里的牛羊,中就必须拥有足够多的青壮或者兵力,一旦兵力折损,里的牛羊、族人就只是他人嘴里的肥肉。
阎忠知道无数大大头领不愿意自己折损兵马,知道韩遂、王国、马腾同样不愿意折损,但这只是眼前陈仓的事情,而他们背后的危险呢?金城塞的背后可还有一个河湟谷地呢!想到这些,阎忠就是一阵摇头。
“撤军是肯定要撤军的,除了兵卒不满数月寸步不进,以及各部不愿折损兵马,不愿强攻陈仓外,那韩遂更是担忧大丫突然杀了出来。”
阎行默默点头,他知道父亲是对的,久攻不下,下面的兵卒多有不满,更多的想要返回凉州,若开春前还拿不下陈仓,撤军也是必然,他不怀疑这些,但他们围困陈仓这么久了,那皇甫嵩也未前来,真的敢在他们后撤时杀过来吗?正要开口出心下的怀疑,可见到父亲表情后又忙闭上嘴巴。
知子莫若父,阎忠见到儿子表情,就知道他想什么,心下没由来的一阵恼火。
“你想咱们围攻了陈仓三个月,那皇甫嵩也未领兵前来,就自大的认为那皇甫嵩不敢杀来,是如此吧?”
“愚蠢!”
“皇甫嵩先是因罪离开美阳大营,继而又返回长安三辅戴罪立功,十余万人围攻陈仓,陈仓一再遣信使送入美阳大营,为父问你,陈仓危急时他皇甫嵩不来救援,咱们撤退时他也不尾随杀来,若他皇甫嵩毫无作为,朝廷会如何处置他?”
“一个大将,敌人杀入境内,却自始至终也未有任何动静,坐视敌人攻城略地,你是皇帝,你会认为这样的将领有资格统领兵马吗?你是皇帝,你会让这样贪生怕死、毫无作为的将领继续留在长安三辅吗?你会将长安三辅的安危交给这样怯懦无能的将领吗?”
“回答为父,你若是皇帝、三公,如何处置这样的将领?”
阎行哪里敢开口,阎忠冷哼一声。
“哼!”
“你真当韩遂会看不到这些?还是你愚蠢的认为那韩遂也与你这般愚蠢,愚蠢的认为那皇甫嵩不敢尾随追杀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