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簌簌，仅一夜间便把整个世界染成了白色，一切世界的污垢都已消失不见，除了飘荡的雪花再无其他

    一队十余骑出现在风雪中，远远看着身影，熟知的人仅凭矮的“越马”就知是淮南军的信使、探子。

    十余骑奋力踢打战马爬上堤岸，尚未见到人影时，他们就已经听到了震天哭喊哀求声，爬上了堤岸后，入眼的就是河边密密麻麻的人群跪地哭嚎，看到这一幕时，十余骑也没有丝毫怜悯、犹豫，踢着战马冲向无数人群

    “滚开！”

    一名兵卒毫不犹豫照着一名妇人抽了一鞭，如同老鼠见到了猫，原本跪地哭嚎的人全都惊慌躲避开来，为十余骑让开了道路

    看到这一幕时，焦头烂额的阎象顿时有些不悦，正待训斥踢马来到近前的黑脸汉子时，汉子却从怀里拿出一卷竹简。

    “主簿大人，将军的紧急信件。”

    昨夜还好好的，一夜醒来，过千人想要渡河跑到淮河北岸，袁胤大怒，阎象也不得不亲自前来处置。

    阎象有些疑惑，但还是从兵卒中拿过竹简，仅看了一眼，双猛然一抖，差点把竹简扔到了地上。

    “程昱、陈群、周昂被贼人杀了”

    “纪灵突然南下”

    阎象嘴里模糊低喃，心脏狂跳不止，过了十数息才将心绪平稳了下来。一边将竹简塞入袖中，一边摆了摆。

    “回城告诉使君，就纪灵将军是忠贞可信的，将士们冬日里征战，绝不能缺少避寒保暖衣物，让使君给纪灵运送一些粮食和衣物。”

    “诺！”

    兵卒也不废话，毫不拖泥带水的大步离去，阎象却转身看向两百步外的河对面，那里正有数千凉州兵

    “大大人，还请还请怜悯怜悯我等”

    一头发雪白老人跪在地上，阎象心下哀叹，还是上前将老人搀扶起来，苦笑一声。

    “许家是汝南大族，许老应当知晓此时已非往日，凉州人已经占据了汝南，若是渡河岂不是自投虎穴？”

    就在老人还要苦苦哀求，一中年汉子猛然从雪地中站起，面对周围持刀兵卒亦无所畏惧，指着阎象大怒。

    “阎象！”

    “你们想要我许家的财货，想要整个汝南郡的钱财我们给你——”

    汉子大怒，指着雪地中无数男女老少，也不知是天太冷，还是被满腔愤怒气的，指颤抖指向所有人

    “姓阎的你看看你睁眼看看这些都是被你们骗来的，都是你们用刀子强迫着前来的”

    “你再看看这漫天飞雪，再看看他们身上的衣物，看看昨夜冻死了多少人——”

    大汉一搀扶着老人，心下那个悔恨就别提了，他们许家再如何也是汝南郡二十三姓大族，可他们被迫来了九江郡后，要粮食没粮食，要屋舍没有屋舍，偏偏天上还下起了大雪

    阎象知道麻烦了，但还是无视汉子的愤怒，向着许姓老人抱了一拳。

    “许老，您老是入仕做过官的，今日就算阎某送诸位渡河，就算凉州军不阻止诸位回乡，诸位又岂能在风雪中跋涉数百里？”

    “你”

    不等老人开口，汉子正待大怒，不顾一切也要回到河对岸，阎象猛然冷喝。

    “住嘴！”

    阎象冷喝镇住汉子，心下却知道这种震慑持续不了多久

    “诸位艰难，使君同样艰难无比！”

    “这样吧，诸位先回去，青壮出去砍伐树木，先将屋舍搭建起来，至于粮食阎某与许老一同渡河，若凉州军愿意售卖些粮食，乡亲们就能渡过今岁的艰难。”

    不等许姓老人答应，人群中走出两个老人。

    “老夫愿意渡河！”

    “老儿贱命一条，不怕凉州军砍头！”

    “还有老夫”

    

    一声又一声，仅片刻，数十老人冷脸上前，更有甚者在年轻后辈搀扶下走向河岸边上木船，毫不畏惧拔刀持刃兵卒的威胁。

    见到这一幕，阎象无奈，只能与几十个老人登上二三十艘船只，河岸边上也站满了无数男女老幼，而对岸的凉州军也像是有了动作，原本站在堤岸上的兵卒也纷纷来到河滩，数百弓弩更是举起弓弩对准划过来的船只。

    看到这一幕，阎象心脏不由一紧，忙从船舱内站到船头，从一名兵卒中夺过一柄腰刀，向着对岸举起示意了数下，随便将刀刃扔到河里，双眼却始终盯着对岸，但对岸却无一人放下弓弩，二三十艘船只上的人也紧张了起来

    就在阎象和众人更加担忧时，河边上数百弓弩突然低下臂，但两依然没有离开弓弩。

    “呼”

    阎象终于重重吐出一口气，忙向身边的将领下令。

    “传令，任何人不得持兵刃！”

    披甲将领一愣，张嘴想要劝解

    “传令！”

    阎象语气骤然严厉，披甲将领也不得不低身抱拳。

    “诺！”

    披甲将领转身对传令兵下达军令，仅片刻，船头兵卒连连大喊军令，二三十艘船只也愈发接近北岸

    船只靠岸，数百弓弩不仅没有人上前，反而一握弓一持箭退开了些，依然紧盯着靠岸船只上任何人。

    “老夫是寿春主簿阎象，还请这位将军通传一声。”

    阎象抱拳行礼，他却不知眼前披甲将领正是董嗣忠，而董嗣忠一句话语都无，只是指了指他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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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士大夫的衣袍宽大，讲究的是衣袂翩翩，而宽大的袖子里如同一个储物的口袋似的，阎象衣袖里看着沉甸甸，明显是塞了东西的。

    阎象眉头皱了下，但还是从衣袖里拿出一卷竹简，但董嗣忠好像很是不满意，依然冷脸不语，只是用比画了下。

    阎象心下有了些恼怒，冷脸打开竹简，当着董嗣忠的面将竹简翻转了数下。

    “这样可以了吧？”

    在董嗣忠检查阎象时，数百按刀兵卒也在检查其他人，直至检查了一遍，确认无人携带利刃方才退开了些，但却依然按腰刀，与寻常人佩刀样式不同，腰刀是挂在腰后的，兵卒的两按在刀柄上

    但凡熟悉凉州军的人，看到这一幕就应该知道，眼前的兵卒绝对是凉并精锐骑，也只有真正精锐骑才有这样的佩刀方式。

    阎象与凉州军打交道较少，与董虎见面时，所见的三千骑是脱去重甲的重甲骑，腰间悬挂的往往是锤而不是腰刀，就算挂刀也是正常的挂刀方式，与眼前兵卒挂刀方式有很大的不同。

    配备的兵器不同，挂刀方式不同，主要是因为重甲骑不需要奔射，而是与坦克一样横冲直撞，但轻骑不同，轻骑主要依靠的是奔射，腰刀不能影响到弓箭的使用，腰间若是正常挂刀，箭囊往往就需要背在背后，当然了，也有腰刀与箭囊挂在一起的。

    草原挂刀方式多样，主要是依照自己的习惯，但腰间挂两把刀的人，基本上都是精锐中的精锐，需要极为高明的骑术，因为双刀挥舞时身体幅度会很大，骑术不好很容易掉落战马。

    阎象只是文人，对凉州军的了解只是纸面上、口口相传，只是通过一次次凉州军大胜中进行判断，而不是真正注意到凉州军的精锐骑特点。

    熟知凉州军的人，只要看到弓兵上同时拿着的两三支箭矢，看到腰后挂着的双刀，看到他们身上如同盔甲分片式的裘衣，就应该知道这次来到淮河边上的凉州军中，一定有极为重要的人，即便不认识董嗣忠是谁，也很容易通过兵卒的装束、兵器判断出来。

    阎象心下有些不悦，但还是与董嗣忠一同来到半圆形人墙前，他这才发现人墙之中正护卫着一个包裹严实的娃娃，正见娃娃坐在椅上好奇看来，不由有些呆愣

    “咱听百姓在南岸哭声震天，下面的将士们，是你们阻拦百姓渡河。”

    “既然你让兵卒阻止了百姓，要么杀了震慑百姓逃离，要么将人抓回寿春，你为什么又跑到了北岸？”

    娃娃用指向身边一人。

    “先生，百姓出现在淮河南岸，那就不是九江郡的百姓，肯定是与淮南军一起离开的汝南郡百姓，而现在天上下雪了，正是滴水成冰之时，若九江郡有三五人偷偷渡河还明不了问题，可若同时出现一两千百姓，那就明寿春很缺粮食。”

    “咱觉得先生是对的，汝南郡百姓没有房子避寒，可以想方设法建造，但没有粮食就会饿死人，只是咱不明白，为何你又跑了过来？不担心咱知道你们没粮吗？”

    坐在马扎上的娃娃不是别人，正是前来巡营的董宁，听了淮河南岸有百姓哭声震天，这才带着人过来看看。

    阎象知道董虎喜欢收养失孤孩童，知道他身边有一支幼军，他在阴陵县外就见到过二三十个半大娃娃骑，而眼前的娃娃明显更加年幼、尊贵。

    看到娃娃的模样，阎象终于知道董嗣忠为何连竹简都不放过，很是郑重抱了一拳。

    “寿春主簿阎象，见过公子。”

    “正如公子所，我军粮食确实不足，故而老夫渡河前来，想向贵军购买一些粮食。”

    阎象可能担心董宁拒绝，忙又道：“董将军已经答应售卖粮食与我军，还请公子能够怜悯饥寒百姓。”

    阎象话语一落，跟随着的一些老人瞬间跪了一地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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