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有好处，世家大族自然会支持，可自从各路诸侯会盟伐董之后，倒霉的家族无数，比十常侍之时还要不如！

    顶级名望家族后不后悔支持“伐董”尚且不知，但肯定会有无数大大家族后悔不迭，可事已至此，一些家族也只能贴附在各个诸侯们身上，以此来保全一家老少，然而军队是个无底洞，一再被迫拿出钱粮支持，可富户大族又能支撑到了几时呢？

    不满情绪不仅只是冀州一处，朱儁、刘繇跑到沛国后，各大家族为何不愿支持他们？不也是因为这不是一锤子的买卖？

    大家族不满，底层百姓更加不满，若袁绍的实力很强，能够击败凉州军，冀州上下也只能将不满塞入肚里，关键是二三十万幽冀联军竟然连两万凉州骑都对付不了，那还支持个屁！

    投资没有任何收益，反而让一家老都面临着生死危，大家族又不是傻瓜，各县也因此动荡不安。

    幽州军十万，冀州军二十万，这些兵马基本上都是幽冀本地人，不仅兵卒是如此，军中将领同样也是，就如袁绍下“四庭柱一正梁”大将，基本上都是幽冀本地人，而且这些将领本身就是大族、豪族中一员。

    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

    许攸心下有事，出了帅台后他就有些心不在焉，也没注意到有人挡住了去路，直至就要撞在了一起时这才清醒过来，也看清了是谁挡在道路上，不是别人，正是一再刺激袁绍大怒的田丰。

    “田丰，这下你满意了吧？”

    许攸没有“满意”什么，但两人都是当世顶级谋士，田丰自是知道他想什么。

    “呵呵”

    “许攸，你是救了我，但你这么做不是为了救我，更不是为了百姓，而是为了你自己，是你想投靠了那董西宁而已。”

    “你”

    听到田丰不感激，而且还倒打一耙，气的许攸老脸涨红，但下一刻，他的脸上竟多了些讥讽。

    “我许攸是人，你们是仁德君子、忠孝节义的臣子，可我怎么听田家两年前就有人私自面见了那董西宁呢？”

    田丰一愣，显然没想到许攸竟然知道此事，但他却笑了，只是笑容里有些苦涩，无奈

    “呵呵”

    “许攸，你觉得那董虎如何？”

    许攸一愣，随即又沉默了下来，两人一向不怎么和睦，不仅是两人在袁绍身边争权夺利，也是外来者与本土士族之间的争斗，可这一切真的有意义吗？

    袁绍的帅台修建的很高，能够俯视整个邺城，两人站在帅台外俯视着一切

    此时的天气已经转暖，无数人家屋顶上已经消融了大半积雪，可街道上却没有什么人影。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许某很想看一看这样的盛世繁华。”

    许攸念着董虎早些年就传扬出去了的半阙青玉案元夕，想着雒阳每家每户悬挂着的灯笼，他知道帅台内众人是如何讥讽董虎的奢侈浪费，可所有人都清楚，汉室几百年里也没有人做这样的事情。

    邺城距离雒阳很近，很容易得知雒阳内发生的事情，许攸知道董虎是如何散财于民的，甚至从一些人嘴里知道些为何要这么做，越是知道越深感无力和绝望，这已经不是战场上的事情了。

    通过他人嘴，许攸知道一些事情，但田丰知道的更多！

    世家大族有自己的生存法则，当年的清河郡大族就感受到了天下将乱，尽管他们嘴里着不屑、鄙视，可为了家族的延续，最终还是将家中儿郎送去了雒阳，通过送出去的儿郎，清河郡大族也是最了解凉州军的人，知道的越多，各家族越是对袁家抵触。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惟有德者居之。

    

    董虎多年前就一再当着他人的面过这些，各路诸侯，各大家族很容易能从他的行为上得出这个结论，然而很少有各路诸侯去做，就算做了也是变了样。

    许攸只能通过临近黄河的百姓、兵卒嘴里知道一些雒阳内发生的事情，一开始时他也没有注意到清河郡一些家族投资了董虎，不知道他们将一些家族子弟送入了雒阳，是当年跟随着刘胜一起前往的，而这才几年？一些半大子或入了太学，或成了六部中一员官吏，或成了县令、代理太守

    几年来许攸一直都没有察觉到清河郡各家族的异样，只是觉得清河郡不怎么安稳，这也是袁谭坐镇清河郡的原因。

    清河郡不安稳，许攸一直以为是当年袁绍针对清河郡王刘胜造成的因果，直至他被排挤出了邺城，被迫跟随在鲁莽冲动的袁谭身边时方才察觉到了此事，也知道了董虎前往渤海郡时，田家和清河郡一些家族是派了人前往南皮城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田丰突然轻声叹息。

    “袁绍完了。”

    许攸转头去看两鬓已经有了花白的田丰，目光中露出些怪异，田丰见他如此，苦笑一声。

    “你我早就应该知道，当董西宁在榆中城外屯田时，当他前往雁门郡屯田时，你我就应该知道袁绍和各路诸侯已经输了。”

    “呵呵”

    “得民心者得天下，所有人都懂这个道理，可天下又有谁真正在乎过？袁绍在乎过吗？韩馥、刘岱、张邈、曹操他们在乎过吗？还是你我在乎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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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攸张了张嘴，却不知该什么

    “呵呵”

    “没人在乎过，似乎也只有那个临洮儿在乎过”

    田丰突然神色郑重。

    “你我都错了，一开始就错了！他不仅仅只是骁勇善战，他若愿意，此时的天下已经落入他之，任谁都无法阻止，即便朝廷日后一统了江南之地，也难以与他争斗！”

    许攸没有想到田丰会出这样的话语，顿时有种混乱感，以为这样的话语应该是自己才对

    “我朝素来反对大将军这样的权臣，可董西宁却反其道而行之，他竟然将三公之权并入内阁，由内阁首辅掌三公之权。”

    田丰看向有些不解的许攸，知道“内阁”之事早已传的天下沸沸扬扬，无数人议论此事时，无不是用“愚蠢”两字来评价董虎的决定，因为这种权力高度集中的后果很可能就是“王莽篡汉”的开始，但私下里又是另外一番情形，没人不希望权倾天下。

    邺城距离雒阳太近了，雒阳实施的许多政策都能被邺城第一时间里得知，更何况田丰远比袁绍、许攸知道的多得多

    或许他人以为董虎整出的内阁，不过是为了收买天下文人士子的一种举动，然而田丰却知道，除了军方之事，董虎都有意无意的避免太过干涉内阁之事。

    见许攸一脸的疑惑，田丰叹气一声。

    “两个月前，他在邙山开口言就算他称帝了，也会在四十五岁退位，之后的帝王只能止步于四十五岁。”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他根本就没在乎过帝王权利。”

    许攸大惊，一把抓住田丰的臂。

    “此事当真？”

    “董西宁为何要如此？”

    看着许攸的震惊，田丰不由想到得知这个消息的心情

    “为什么

    “呵呵”

    “因为董西宁觉得，帝王年老后易于昏聩害民，所以他提前限制了帝王的权柄，至于内阁内阁首辅最多能做两任八年，而且内阁首辅一旦离任则不允许再次在朝堂上任事，如此之下朝野上下会允许王莽之事发生吗？”

    许攸一阵无语，换成任何人，那也绝对不会允许王莽、董卓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代天子执掌天下之权，如此权柄不再专属于外戚，而是天下所有人，他人又如何会允许内阁首辅破坏掉这个规矩？

    这些事情也就罢了，可董虎限制帝王在位年限，这

    “你我皆以为董西宁在中原没有根基，士族皆因厌恶不喜而不愿前往雒阳，可你却不知，他若是愿意，三五年内，天下文人士子尽归他所有！”

    “因为他会以科举取代孝廉之制，以所出题目策试而取才。”

    田丰看向面色骤变的许攸，道：“许攸，你我皆知天下书院之多，知道书院学子之多，可他们有几人能被荐举孝廉？又有多少苦读一生却碌碌无为？”

    “董西宁一旦废去孝廉之制，一旦开科取士，你许攸真的以为天下会没有文人士子前往应试？”

    田丰心下很清楚，董虎这一招太狠了，几乎是在撅世家大族的根！一旦雒阳真的科考取士，世家大族就不得不派出优秀子弟前去应试，因为他们若不应试，未来的帝国将再无这些家族的立足之地！

    身为官场上的人，田丰很清楚一个家族若没有官场上的人帮衬会面临怎样的境地，同时也很清楚无数家族必然反对科举之事，可董虎真的会在乎他们的反对吗？

    “董西宁做了太多让无数家族不喜之事，他是不会在乎各家族反对与否，一旦雒阳科举选士，不出三五年，天下皆归他所有。”

    “散财以邀买民心，科举取士以拉拢无数寒门士子仅凭此，天下谁人可挡？”

    “归去归去”

    田丰轻声叹息，自顾自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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